飘飞的老哇船

飘飞的老哇船
  哇哇哇,一只孤单的老哇在村里老槐树上叫,声音凄惨而苍凉。老哇本名乌鸦,它的叫声酷似小娃娃的哭声,所以我们这地方就叫它老哇,也有村里人说它是鬼鸟。
  哇哇哇,叫魂似的,村里人说,是阎王爷派鬼鸟来报信了,不知哪个又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岳父正生病,很重的那种病,好几年了。虽然他是一名乡村医生,一名铁打的汉子,但他终究没敌过老哇的叫喊,两个月后随老哇的叫声走了。从此,村头又添了座新坟。
  老爷子去了这些年头,不知啥原因,老哇少了,听到哇哇哇的叫声更少了。村里人说,老哇搬家了,到了更好的地方生活了。没看到老哇、没听到老哇叫,村里逝去的人没了预报,没了先知,村里人不习惯。于是村里人怀念老哇,就像怀念那些逝去的村里人。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我步行在村里,一片黑云带着呼呼风声从我头顶天空掠过,映着蓝蓝星空,我惊奇发现那是几只几年没看到过了的老哇,它们在星空盘旋,像黑色幽灵。
  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几只老哇船,它们在村子上空飘飞,绕来绕去,像在寻觅着陆的地点。老哇船或许大家不知道,其实就是我们这河里捕鱼,形似老哇那种两头翘黑乎乎的小船。我心里明白,那飘飞的老哇船是棺材,棺材与老哇船有几分相似,有的也称船棺。看到景象,我不自主想惊呼,但就是出不了声。醒来后,我对老婆说,我梦见村子上空飘飞着棺材。老婆善解梦,她说见棺材即生财,是好梦,村子可能又要时来运转了。
  第二天,老槐树上又传来叫声,哇哇哇,叫魂似的。不是一只,是几只,还扑腾翅膀,上下翻飞,可能就是昨晚掠过村子上空的那几只老哇吧。
  村委会办公室,村主任老毛正在与开发商签订土地开发协议。哇哇哇。叫声撩人,老毛跑出办公室,扬起土块掷向老槐树。“去吧,去吧!”老哇飞走了。
  土地开发协议签订很顺利,据说开发商将在村里征用土地建弃土场,城内建筑土方全运往村内,填沟埋壑,平整土地再作开发,一举多得。村子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
  村主任老毛带着好几个村社干部上门来了,目的只一个签订迁坟协议,涉及八家十二座坟,每座按统一的标准给搬迁费2800元。动祖宗的坟,比房屋搬迁难度大多了。祖宗安安静静睡在那儿,没惹谁没招谁,你说迁就迁啊,没那么容易。包括我老婆和我三个舅子,他们心里也一百不愿意。因为我岳父的坟墓也在搬迁之列。
  不管协议签订没,坟墓迁没迁走,工地开发不能拖延。一辆辆满载泥土、碎石的卡车喘着粗气似蜗牛爬进村子,土石方哗啦啦倾倒在山沟。地平在夯实,地平在上升,新的土石方一天天逼进座座坟墓。村民们激了,有的拿起锄头,有的扛上扁担堵在村头公路口,不让卡车进村。有的跑到村办公室大吵大闹。一段时间,村子里乱成一锅粥。
  村主任老毛多次召开党员干部会、群众代表会,想打开坟墓搬迁疆局,但工作很不顺利,有的认为迁坟费用标准太低,有的认为搬迁的地方不理想。总之,没有哪户愿意搬迁。包括我岳父的坟,儿女们没有谁表态愿意搬迁。村主任老毛甚至找到我这个女婿做思想工作,叫我以党员干部的身份带头,支持村上的工作。
  村民们的眼光齐刷刷聚焦到了我的身上。主动搬迁,大家意愿没达到,就是撤台,说现实点就是现屁股白。不迁,妨碍施工,影响村子开发。
  在我左右为难的日子,一天晚上又做了个梦,梦见岳父坟头飞出老哇船,那种覆着红毯的彩船,在几只老哇引飞下,飘落在村水库旁边的一畦山地。我记得很清楚,山地前有好几棵挺立的翠柏。
  于是我再也坐不住了,召集老婆和舅子们商量迁坟的事儿。还是迁吧!岳父老大人都在给我投梦呢,他已经选好了地。熊家湾柏树坪。
  我把那梦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那老哇船很耀眼,飘落的柏树坪地方不错,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是一块好地。儿女们抹泪,老爸!您生前是很明事理的人,死后仍然是明事理的人,您都愿意,那只有动您老人家的身子骨了哟!
  儿女们找地仙择了个良辰吉日,鸣鞭炮点香蜡,挖坟开棺,将岳父的遗骸入殓。
  那天村子里又飞来好一群老哇,它们一字排开,站在柏树坪边的翠柏上,一声没叫,静静地观看着我们将岳父安葬在柏树坪,然后扑闪着翅膀悄然离去。
  岳父的坟墓一搬迁,随后十一座坟墓陆陆续续也迁了。村主任老毛来找到我说感谢的话,他说,不管你做的是真梦还是假梦,但那梦挺管用,比我这嘴皮子腿杆子强多了。我眯着眼对他笑,以后别再拿土坷垃赶老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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