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泗州城 清风书苑月刊投稿


  瓢泼大雨下了五天五夜,四洲城外的护城河终于决堤了,守堤官民只好紧急撤离。滔滔洪水涌进城中,居民们被迫纷纷逃离家园,向高处转移。天色墨黑的时候,从泗洲城的东渡口跑出来一个青年郎中,此时,就在离城东一箭之遥的谷丰庙中住下了,这里地处高岗。郎中点燃了一支随身带来的半截蜡烛,驱散黑暗,庙宇因为年久失修,只剩下谷神与菩萨娘娘的金身完好无损。
  紧接着,郎中拿出几炷香,借助蜡烛点燃,插在香案上,虔诚地跪下,双手合十,口中祷告几声,这才缓缓地躺下身姿,借着烛光,随手翻看几页黑皮书,直至困意阵阵袭来,支撑不住,这才一口气吹灭了烛光,在黑暗中合上了双目,庙外依旧风雨如晦。
  不知什么时候,他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耳畔听得一双男女的声音在黑暗中窃窃言语起来:
  “菩萨娘娘,眼看夜深人静了,桑田变沧海的点化还不开始么?”
  “不慌,不忙,还得再等待一会儿。”菩萨有所顾虑说。
  “时间不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吗?……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城中已经人去城空。”谷丰已经等候不耐烦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再等待一会儿,不该死的他偏偏来了不走啦,该死的他偏偏迟迟没有来到。”菩萨的话语里似乎暗藏着什么玄机。
  郎中不由纳闷了:今天这三间谷神庙里,只有郎中一个人住宿,叶根儿就没有第二个人,这声音是鬼还是神?还是错觉?他顾不得旅途困倦与劳累,一个翻身坐起来,点亮一下蜡烛,收拾好行李,出了庙宇,漆黑的天幕落着蒙蒙细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振作精神,鼓起勇气,跨步走向郊外。
  不远方,一条飘着零星灯光的护城河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摆渡老人在渡口两岸上依旧亮着他的灯盏,等候着逃避洪灾的行人。
  郎中招呼一声,摆渡老人欸乃一声,将他的舢板船靠在岸边。此时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手柱拐杖,面前挎着一个竹篮,动作敏捷地从船头一跃跳到了岸上,逆向地融身于黑暗古城中。
  郎中从怀中掏出两支自制的烟卷,送给摆渡老人一支,背着风雨先为老人点燃,然后才点燃自己口中的烟卷上了船。不知不觉船已经靠岸,郎中吐出烟蒂,一跃跨上渡口的站台,举手向老人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再见,这才转过身去,摸黑出城上路。
  他想再抽一支烟行走在旅途,以此来壮着自己的胆量,利用这点微弱的亮光照耀人生旅途,可是还没有等他点燃纸烟,猛然听得泗州城里鸡鸣狗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不等他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又听得一阵阵闷雷似的声响从大地的西南方向滚滚传来,紧接着他感觉脚下的大地剧烈晃动起来,黑暗中的泗州城传来楼房的垮塌声响……
  郎中一时喘不过气来,他在天旋地转的一瞬间明白了:“啊……地震!”话音落地,大地平静了一下,接着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刚刚平静了一下,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郎中急忙转身奔向渡口,渡口一片漆黑,摆渡老人已经不知去向。
  护城河里的水好似已经陷落到地下去了,隐约可见的天光下,有些河段坦露着浅滩,有些河段只留下漫膝深浅的河水,在黑色的河床里微微闪光。
  他徒步跨过护城河,摸黑走向城里,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快来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寻觅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他拾起了一些瓦片,扯断了几束芦柴屋笆,用力搬走几根交叉的房梁,终于把那个呼叫着的男人搭救出来。郎中正要抬脚离去,被救的老人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郎中紧忙拉他起来,问了一声老人:“老人家,砸伤了没有?”
  老人说:“没有,没有伤筋动骨!算我命大……”
  “那就好!那就好!”郎中不由看向老人,恰好小雨刚刚停下,陡阴陡晴。半轮明月将它那几束光芒从云缝里筛漏下来,落在被救人的脸上,……是个独眼老人。
  郎中猛然醒悟过来,“嗷,你就是刚刚在渡口遇见的那位?”
  老人回答说:“正是……正是……我的恩人,谢谢你了。”
  “不言谢了。”郎中邀请老人说,“我想进城救灾,你是否?”
  “我么?”独眼老人犹豫着说,“我眼下很累很累,又很饿,恩人,你头里走,我休息一会儿再走。”
  月光残照着泗州城,所有楼房尽数倒塌……城边上,从一处似倒非倒的楼房里,传来一个老人微弱的呼救声:“啊…来人……救命…”这个老人的家人都转移了,他却舍不得离开祖业。
  正当郎中从歪斜的楼门进入楼中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再一次剧烈地震动起来……郎中所处的楼房一下子完全垮塌了,郎中昏迷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感到双腿动弹不得,嘴巴动弹不得,左边的那条胳膊被一根横梁压住了,天上的一线月光从巴掌大的窟窿里照耀进来……他将那只能够动弹的胳膊从那个闪亮的窟窿里伸了出去,他已经没有呼唤的力量……
  无巧不成词,那个独眼龙老人养好了精神,恰好从此地经过,看见了他那只手脖子上的银镯微微闪亮。
  见财起意,独眼龙老人一把抹去了他手脖子上的银镯,磕磕绊绊而去。
  郎中再一次昏迷过去,再一次苏醒过来,他累急了,再次进入梦乡,糊里糊涂中,又回到了那座坐落在郊外的谷丰庙中,梦中却见谷丰庙完好无损,只听见一双男女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还震不震啦?”谷丰的声音说。
  “该死的人还在逍遥,在抢劫。不该死的人却被埋着,”菩萨的声音说,“用大水冲刷,桑田变沧海的时辰已到!”
  顿时间,狂风夹着暴雨雷鸣,千百股滚滚洪流奔向泗州城,郎中所处的木头楼房在洪流中一下子散裂开来,刚刚苏醒的郎中紧紧抱住一根粗大的梁柱,漂浮在风吹浪涌的洪峰之上。
  洪水退去,泗洲城变成一片浩瀚的湖泊。每当天高云淡的深秋,居住在湖洪泽西岸的人们,偶然能够在太阳初升的早晨,面向东方,可以看见湖心耸立起一座高大的虚幻的云蒸雾罩的土丘。
  据当地人传说,这个土丘,就是农民帝王朱元璋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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