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的故事

一
　　阿贵是我小时候的发小，而且我们还是邻居，可以这样说，他家的钱放在那里我都知道，当然我家的他也知道，可以说我们亲蜜的比亲兄弟还亲。
　　我们同年生，他大我月份，但我从来不叫他哥，总是阿贵来阿贵去。我妈常说：“你真像你爸，人家阿贵的爸大你爸月份，你爸也是从来不叫他爸一声哥。因为他们同年生，总是一个老庚去老庚来，让我也好笑。”
　　许多事往往很合巧，我们是邻居，阿贵的老爸大我爸，阿贵又大我。在我心目中，阿贵家永远是我们家的老大。据我母亲说，有一年，我爸病重开刀，生命垂危，没钱买血，阿贵他爸无偿献血，直到把我爸救活。在那献血的最后一刻，他爸因献血太多，晕倒在献血台上。从此两家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我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班上有位当镇干部的儿子，绰号叫“流痞”，见我个子小，常欺负我。有一天，我被“流痞”逼在校园外一个没人的墙角处，他搜光了我身上值钱的东西，我打不赢，只有哭。“流痞”威胁我再哭就揍死我，我真的不敢大声地哭，只有委屈的小声抽泣。没想到那么巧，阿贵正到处找我，见我被“流痞”欺负，便直接和“流痞”干上了一架，结果阿贵赢了。可是阿贵为了我吃了“官司”，“流痞”的母亲象泼妇，在学校大闹，阿贵理直气壮地说：“他打了我弟弟，还抢了我弟弟衣袋的钱，该打该罚。”
　　后来还是“流痞”的爸出面，调解了此事。据说后来“流痞”长大后也不成器，在牢里是一进宫，又二进宫，气得他老爸高血压发作，早早的进了阎罗殿。
　　往事如烟，一晃好多年我和阿贵没见过一次面，我曾经想，要是我再次回家，我一定和阿贵好好地叙叙旧，表达我们兄弟之情谊。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学校里放了寒假，老师们现在不再时兴给学生补课的规定，我也闲下无事，想到回家一趟，我回家的理由，首要的事见我日夜思念的阿贵。
　　
　　二
　　年底，我冒着严寒回家一趟，车上虽开着暖气，但是仍然很冷。一位同我一起回家的老大爷见我身上衣正单，忙从行理袋里掏出一件夹袄让我穿上，我忙推脱着，大爷却说：“莫怪我说，你们年轻人是‘美丽冻人’。”我知道大爷是在讽刺我回趟老家，不知南方与北方的温差。我怪不好意识，甚至有些脸红。大爷见我正很腼腆，马上改口说：“老乡，不是我说，这一层麻布能抵一层寒，别不好意识啦。”大爷学着南方人的口气，把个“啦”字拉得老长，我才明白老大爷在南方呆的日子很长了。
　　老大爷告诉我到南方从孙子出生，一直到孙子初中毕业。现在想家了，因为家里还有自己的兄弟和侄男侄女，自已还有一个老屋。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他是回家寻根的，并且准备在家养老过上一个无忧无虑的老年人生活。
　　我和老大爷谈着，说着家乡的旧事，心里不觉冷和坐车的疲劳，但心早已回到了家。想起了爸妈对我的关怀与温暖，想起了阿贵与我的童年……
　　我在老大爷陪着聊着不知不觉到了家乡的车站。
　　司机停稳了车，然后用喇叭高喊：“老乡，我们的车已到站，请你们收拾好行李，下车。”
　　我和老大爷握手告别。
　　走出车外，车外更加寒冷，原来下了一场大雪，树上白了，房子也白了，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我因好几年没回过家了，所以我下车之后比别人都急，爸爸妈妈听说我到了家乡的汽车站，不住地给我打电话：“儿子路上小心，我们为你正在包饺子。”
　　
　　三
　　我提上行理包在雪地上象小时候一样，一路疯跑。
　　风象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脸，雪还没停下来，飞雪好象故意捉弄我，一个劲地往我脖子里钻，好象在说你回家了，我逗你玩。
　　我跑着身上的血液加快了环循，很快我身上有了汗，搓搓手，手心发热，哈口气，身子周围都是热气。
　　我快到家了，妈妈站在门口不住地喊：“儿子，慢点，小心摔倒。”
　　爸爸还是像原来那样，憨厚地笑着，看得出他把高兴变成了笑。
　　邻居郑阿姨正好也站在门口，我立马向她问好。我看阿姨脸色很不好，好象在害什么病，我正要再继续往下问，妈赶紧拉我说：“儿子，饺子快凉了，快进屋吧！”
　　我还是按常规给了郑阿姨一百元人民币，叫她买点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这次郑阿姨接钱没有先前那么高兴，一二再，再二三的推脱。
　　回到家，我板凳都还没坐热，便问爸爸妈妈：“郑阿姨现在咋啦，对我还那么见外，是不是你们和她闹什么矛盾？”
　　爸妈好象突然不认识地看着我，妈不吭声，爸却叭嗒地抽着烟，好象在沉思什么。
　　还是平素不爱说话的爸开了腔：“你长期在外，不知家乡的情况，阿贵坐牢了。”
　　我听爸把话说完，顿觉晴天霹雳，连说：“这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妈见我这个样子，一向温和的她严肃地说：“怎么不可能，自从他当上乡长之后，便黑了心，‘五毒俱全’，人称‘五毒乡长’。”
　　爸插话说：“这次他收人钱财把乡里的教学楼工程交给他的一个黑心亲戚，出现豆腐渣工程，庆典的那天，楼顶塌了，伤了一百人，死了两人。”
　　妈见我还不信，便直截地说：“阿贵的钱没处放，全是在地窖里用坛子装了好几坛，有的密闭不好，还受潮变霉了。”
　　此时，我突然想起小时候，阿贵在学校里检了一百元钱，他交了20元给学校，老师在少先队旗下，号召全校学生向他学习，20元请同学吃糖果，20元给了我封口费，其余40元藏入腰包的往事。我那时很想去举报他，但他是学生干部，老师都表扬他了，还有那么多同学受了他的恩惠，谁肯信我的话……
　　我和阿贵是邻居，又是发小，我们是好同学，由于他一贯成绩优秀高考他考入名校，我成绩不如他考入一所一般的师范学校。毕业后，他进入政府工作，我到南方一所私立学校教书。从此，我们很少来往。
　　有一次我回家，我见阿贵穿的比我好，打扮的油头粉面，一幅官架子盛气凌人，出手也大方，心里很羡慕他，他随手给了我一条价值五百元的香烟送我。我怎么也不肯要，他笑我书呆子，很神秘地告诉我：“反正都是人家送的，不要白不要。”
　　阿贵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做人要学会变通，他刚到乡政府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后来用钱买了个办公室主任，他用小恩小惠为群众办事获得民众的好评，不出几年他又通过买官就当上了乡长。有了权之后，他更加会用权笼络人心。有一村民承包了渔场，他合同三年为期，可是到了合同期，这位村民认为有利可图要继续承包，要求合同金不变。有人就反对，要公平竞争。结果这一村民托亲戚找到阿贵，阿贵立马给村里干部打电话，村干部不顾群众反对，按原合同承包金不变继续再承包三年。阿贵获得好处费十万元。
　　……
　　一家人围坐饭桌吃着可口的饺子，听着窗外的风，我的心总是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