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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鱼风波

“大林带俺去了市里最牛叉的饭店!活快七十了,头一次见到那大场面,人那里面装修的,比乡礼堂都阔气。啧啧。”
  村西头大槐树下,四爷呷了口搪瓷缸里酽茶,跟大伙儿讲着前段时间去市里儿子家的经历。
  “四爷,那你可开眼了。都吃啥稀罕玩意了,跟大伙儿唠唠。”
  二虎子接茬说,满眼的羡慕。
  “那菜啊,咱都叫不出名儿来。就记得有个小盅,里面飘着一疙瘩肉,大林媳妇说叫鲍鱼汤。鲍鱼可真是好东西,大补啊,小说里都说过。鲍鱼那味道,啧啧,好吃好吃。”
  四爷仿佛还在品咂着鲍鱼的味道。
  “光听过,都没见过。”
  “咱这山旮旯里咋能见到,那玩意生在海里的,隔天就死了。别说咱村,俺敢打赌,全乡俺都是第一个吃的,呵呵呵。”
  四爷满足地笑着。
  
  回到家,三叔心里不是滋味。自己的儿子就在滨海市打工,过年回家也不知道带点当地的特产。
  “那里紧挨海,海鲜应该不贵。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抠。”
  三叔心里嘀咕。
  但越嘀咕,越来气,干脆给儿子写了封信,说想吃鲍鱼,让儿子找找哪有便宜点的,给家里邮几斤来尝尝鲜。
  山里通讯还是不发达,乡里的邮递员三天才来村里一次。这一等回信,就是十多天。
  四爷天天还是在大槐树下炫耀着那顿大餐。三叔心里恨恨。
  “等着吧,老家伙。等儿子给俺寄来鲍鱼,俺要拿到这儿当你面儿吃。”
  
  又过了四五天,邮递员终于骑着那辆绿色摩托来收发件了。
  三叔取到包裹,心里那叫一个爽快,仿佛从六十多岁一下子回到了五十。
  到屋里急急忙忙打开包裹,一下子就愣呆了。
  包裹里只有一些贝壳和鱼干儿,剩下的就一张信纸了。
  “爸,不是俺不给你去买鲍鱼。一来那是鲜儿,到不了咱家就烂了。二来那东西挺贵,也不咋好吃,俺听说吃起来咯吱咯吱的,嚼不烂。俺托人找了几个鲍鱼壳给你看看样子,活前儿里面就是一小疙瘩肉,吃起来应该就跟猪蹄脚差不多。那些鱼干是腌过的,一时半会坏不了,也算海里的玩意,邮给你尝尝……”
  “这兔崽子!”
  三叔恨恨地骂。
  不过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贝壳,三叔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光说有啥用,看看这是啥?”
  正当四爷喷着唾沫星子讲他的“鲍鱼汤”时,三叔手里托着一样东西凑了上来。
  “大伙儿看,这是俺儿子给寄来的鲍鱼。肉,俺吃了,这是壳。看看,多好看。”
  三叔托着鲍鱼壳,胳膊打圈,给大伙儿看着。
  “这就是鲍鱼啊?真好看!”
  “这是壳!肉俺吃了。一点也不好吃,咯吱咯吱的,跟猪蹄脚差不多。”
  四爷看了看三叔手里的壳,乜斜地看着他。
  “不对吧。俺可听说了,鲍鱼可是鲜物,你儿子在滨海市打工,离咱这儿得有千八百里路吧,邮到家早该臭了。不会是就给你邮来两个壳子来,立幌儿吧?”
  “啥?你说啥?你儿子带你吃鲍鱼,到俺儿子就是壳了?说这话,寒碜不!”
  “寒碜啥?鲍鱼好吃着呢,哪像你说的跟猪蹄脚一样,比猪蹄脚可好吃多了。切。”
  “俺吃着就像猪蹄脚,对,还没猪蹄脚好吃,就吃不惯它,咋?”
  “谁知道你真吃假吃了?”
  “你?”
  三叔脑门青筋暴突,脖子都红了。
  大伙儿看他俩有点急了,都忙着解劝。
  “俺跟你说,都怪俺鲍鱼吃得快,就应该留着拿这儿当你面吃。鲍鱼有鲜的,也能晒成干儿,放一个月也不来坏的。对了,一起邮来的还有海鱼干,昨晚光吃鲍鱼了,鱼干还没来来得及吃呢。大伙儿等着,俺回家拿来看看,让乡亲们评评理,看俺尝没尝过鲍鱼的味道!”
  说完,背起手,悻悻地往家急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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