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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记


  “咩咩”一群饥饿的绵羊,紧紧地围着阿芳,个头最高的那一只差不多有阿芳肩头那么高公羊,也是胆子最大的,站在最前面,一边大声叫着,一边伸出舌头舔着阿芳的手……
  “怎么啦?”阿芳突然惊醒,那群饥饿的绵羊不见了。先生问她:“你怎么啦?什么东西叫你害怕?你喊着‘去,去,别烦我!’”
  “我又梦见要去放羊了,一群饥饿的羊围着我叫。”阿芳心有余悸,幸亏只是一场梦。
  时光倒流,阿芳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的老家。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农业生产队时代。
  从上学时候起,阿芳每天放学后都要去放羊。而最让她苦恼的事,就是放羊。
  其实,阿芳的村子没有多少地方可以放羊。黄土高原,除了塬上的耕地,村子里长野草的地方,只有砖瓦窑周边和村子西北一条小胡同。砖瓦窑的周边,如果拿个笼去割草,顶多两笼草,不可能去那里放羊。而胡同,根据名字就知道了,大概有巷子那么宽,长度还不及一条巷子,因为中间凹陷进去,人们没有耕种,任由其荒芜。里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和杂草,倒是放羊的好去处。
  那时候,阿芳特别不喜欢去放羊。可是,父母仿佛不知道阿芳的心思,依然要阿芳去放羊。有时候,学校放学稍微晚一点,父母就让她去和老师请假,就因为家里那一群饥饿的羊。
  当然,父母不只是强迫她。更多的时候,父母给阿芳许诺:“好好放羊,等到羊卖了,给你扯条子绒布,做新衣服。”
  一想到条子绒衣服,阿芳就充满了期待。她渴望有一件红花的条子绒衣服。班里阿红就有一件。每次看到阿红穿着条子绒衣服,阿芳就特别羡慕。阿红的爸爸在县城工作,她不但有红花的条子绒衣服穿,夏天还有绿色的蛤蟆嘴塑料凉鞋,走起路来轻轻地响,可神气了!她还可以穿着塑料凉鞋下到水渠里玩耍。而阿芳和村子里的同龄人差不多,只能穿妈妈给做的格子粗布上衣,夏天也只能穿妈妈给她做的黑布鞋。
  周末不用上学的日子,阿芳就不用那么急急忙忙去放羊了。一大早赶着羊,到胡同之后,她看着羊吃草,心里又想着红花条子绒新衣服,不自觉地笑了。此时,阿芳是开心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也许今年冬天,父母会卖掉两只羊,给自己做一件条子绒新衣服呢!
  阿芳找一找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吃能玩。胡同里有核桃树、桑树、杜林树、杨树、桐树等。桑葚稍微有点红的时候就可以吃,味道特别酸;核桃起初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它外面的青皮染东西,如塑料、白手帕、白纸等。将核桃摘下来,用瓦片或石头将青皮砸碎,把它和塑料、手帕等放在一起揉搓,然后在水中冲洗一下,塑料、手帕就变成葱绿色,很是神奇。这个时候,核桃仁还是很嫩的,甚至还是一包汁。当然,总有不好的方面,剥过核桃、砸过核桃皮的双手,变成了褐色的,看着脏脏的,过十天半个月才能蜕掉。等到那些核桃仁能吃的时候,树上的核桃就寥寥无几了,一般都长在树梢上,无论如何也摘不到,也许只有松鼠才能吃到吧?村里的孩子太多了,而核桃树就那么几棵,那里等得到核桃仁成熟呢?至于杜林,树本来就少,要到秋天才有果实,况且杜林的个头很小,又不怎么好吃,摘来吃上几颗,就没有兴趣了。
  至于玩的,那随便都可以,找几块小石子来抓;揪几根狗尾巴草,编成猫头、老鼠等;爬到柳树杨树上,折一些枝条,编成草环,带在头上,像电影中的八路军一样……
  不管是做什么,其实都不能放心地玩。阿芳知道,得紧紧地盯着这几只羊,特别是那头领头的公羊。不能让羊乱跑,更不能让它跑到胡同上面两边的庄稼地里。有一次,那只大公羊刚跑上去,上面就有人大吼:“谁家的羊,吃庄稼哩!”阿芳立即把羊赶下来,再也不敢大意了。
  要上学的日子,放羊就一点都不好玩了。等到放学之时,那些羊早已饿急了,一旦解开绳子,羊群就一路狂奔,小芳跟着羊一路小跑,跑到胡同时,早已气喘吁吁。等到天黑时候,该回家了,可是那些羊还没有吃饱,要把它们赶回去,真是太难了。往往是赶了这只,那只又跑回去吃几口,拉着这只羊,那一只又不听话。阿芳总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这些羊赶回家。
  下雨的日子,这些羊就更麻烦了。所以在平日里,还得给羊备一些草料。最方便的就是爬到树上,折一些带叶的树枝回来。所以,在那时候,阿芳爬树的本领越来越强了。用带叶的树枝喂羊,不能随便丢在地上,要用绳子将树枝系在空中,一旦掉到地上,羊就不吃了。
  冬天,没有地方放羊了。阿芳却更忙碌了。那一群饥饿的羊,关在门房的过道里,不管是出门进门,都得将大门紧紧地关上。如果一不小心,羊们挤成一团,乘机冲出大门,窜到巷子里。再要把这些羊赶回来,又得拿着棍子到处跑了。
  冬天,最难的还是给羊找吃的。干草没有多少,就把玉米杆上剩下的包叶掰下来。生产队年代,收玉米时只是将玉米棒子掰下来,包叶是留在玉米杆上的。将已经干了的包叶撕成细条状,有时还要将玉米杆外面的一层皮也剥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家里堆起的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垛,每一根都被阿芳剥的干干净净。即使如此,那些羊似乎还是吃不饱,还是从早到晚在“咩咩”地叫,那种声音,在阿芳的心里扎下根了。
  直到现在,阿芳还能想起当初剥玉米杆上面的包叶,经常剥到手指疼痛皴裂。小妹也和自己一起剥,可是小妹总想出去玩,阿芳不允许,她就很烦躁,一边剥皮,一边用玉米杆拍打着墙壁,嘴里还念念有词:“讨厌的羊!可恶的羊!每天要吃那么多!!过年都不能玩!!羊粪又多又臭!!!”前一阵子,阿芳把这些话说给小妹听,小妹笑的直不起腰。
  冬天不仅喂羊麻烦,更麻烦的是给羊圈垫土。铲掉羊粪,垫上干土,否则羊圈就会臭气熏天了!好在这种活多数都是父母做,阿芳还稍微轻松点。
  放羊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年,父母依然舍不得卖掉那些羊。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养活那些羊,父亲找了邻近沟里村子的一个羊群,把羊寄养在那里。每年到了剪羊毛的时节,父亲就去剪一些羊毛回来。再到后来,一场瘟疫,羊死的就剩下一只了。那一只羊,卖了十来块钱,家常用度都花掉了,而阿芳所希望得到的条子绒新衣服,成了泡影。
  过了两三年,村里来了擀羊毛毡的,父母把家里所有的羊毛收集到一起,花钱叫人家擀了两条厚厚的、大大的、带有一点点花纹的羊毛毡。在北方,在炕席上面铺羊毛毡,是非常好的:隔潮、保暖,而且平整,上面铺的床单就不会乱跑,也不会起皱。当然,最大的好处,还是再也不会被炕席冒出来的芦苇纤子扎到了。
  “养了那么久的羊,就落下了这两条毡子!”母亲看到羊毛毡子的时候,时常念叨着,“可怜的阿芳,放了那么久的羊,到底也没有穿上新条子绒衣服!”再到后来,母亲心里过意不去,对阿芳说:“以后你结婚,拿一条羊毛毡给你做嫁妆吧。”
  后来,阿芳考上大学了。毕业后结婚,为了不给父母增加负担,没有要父母给她置办嫁妆,当然,羊毛毡继续留在家里,给带父母用。
  
  二〇二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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