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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五老倌之死

这是深秋的一个下午,天空弥漫着雾气,李五老倌骑着他的电动摩托车穿梭在乡间水泥路上。摩托车后座上放着沉甸甸的一袋稻谷,稻谷是邻居黄四阿婆的。黄四阿婆的儿女都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她一个老太婆,这种重体力活只能求助于别人。李五老倌是个热心人,喜欢帮别人的忙,听说黄四阿婆要打米,主动把自己的电动摩托车推出来,将黄四阿婆的一袋稻谷稳稳地放在后座上就出发了。这个村虽然家家都盛产稻谷,但是要把稻谷变成大米,需要自己把稻谷送到三里路外的一个打米房。
  李五老倌虽然六十出头了,但是像驮一袋稻谷去打米这种事还是能搞定的,他不但把家里的这种事包了,还时常帮助别人。
  天气不是很好,看远处的东西有些模糊。不过这是一条熟路,李五老倌一年不知道要走多少趟,所以他并不在意目前这个天气。
  快要到打米房了,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左边是一排房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左边如果来车或来人,他是看不到的;右边是稻田。前面横着一条河,十字路口对面就是跨在河上的一座水泥桥。李五老倌凭着自己的经验在继续前行,没有减速的意思。
  突然,从左侧窜出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李五老倌赶紧避让,“嘎”一阵猛烈刺耳的刹车声,白色庞然大物猛然停住了,地上留下两道黑黑的紧急刹车痕迹。由于距离太近,双方车速太快,白色面包车还是把摩托车撞了个正着。李五老倌发出了一声惨叫,连车带人被撞飞五六米远,落到路下面的稻田里。稻田与路面有三米多的落差,李五老倌被摩托车压在下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白色面包车前轮的一半悬空,车里幸好只有司机一人,司机已经被眼前一幕吓呆,坐在车上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附近有几个村民听到那刺耳的刹车声和惨烈的叫喊声,知道出了大事,纷纷围了过来,虽然不是一个队的,但是大家都相互熟悉,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地上的李五老倌。这几个人一边施救,一边用电话通知了李五老倌所在生产队王队长和李五老倌的大儿子。李五老倌的大儿子当时在广州打工的工地上。王队长幸好碰巧在家,他想召集队里的人去救援,但思来想去,实在是找不到有劳动能力的汉子,大伙都出去打工了,留在家的都是老弱病残幼,王队长只好光杆司令一人赶往现场。在周围附近村民的帮助下,李五老倌被紧急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到了医院又被直接送到抢救室进行抢救。命,暂时保住了。
  几乎通到家家户户的宽宽窄窄的水泥路,给这个偏僻的北部小镇带来交通便利,带来了现代文明,带来了幸福,也带来了交通事故,撞伤和撞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事故发生后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庄。
  李五老倌年轻时是文艺骨干,唱过样板戏,花鼓戏。吹拉弹唱,样样都会一点。随着时代变迁,娱乐形式的变化,他现在成了一个和死人说话的人“唱夜歌”,据知道内情的人说,收入还不错,不好的方面就是要能熬夜。也是由于熬夜,他白天经常处于一种瞌睡的状态,有人说他走路都在睡觉,还有的说他打牌的时候也在睡觉,于是李五老倌给人留下了迷迷糊糊,做事慢慢腾腾的印象。实际上他是个热心肠,乐于帮人,但是真正尊重他的人却不多。
  他是七年前从另外一个镇“嫁”到这边来的。这一家子是刘姓,情况也复杂,男主人十年前因病去世,留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寡妇张曼。通过好心人介绍,李五老倌“嫁”到刘家,和张曼组建了新的家庭。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五老倌在此之前并无一儿半女。“嫁”到这边来,他不但是有了老婆,还有了两个继儿子,也算是一举两得。
  不幸的是四年后,张曼也因病去世,李五老倌又成了鳏夫。他没有因此离开这个家,他已经把这里彻底当成自己的家,待自己两继儿子也是尽心尽力,视如己出。他知道自己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所以安心在这里住下。
  几年下来,家庭情况在村里来说还算可以。经过全家人的努力,有了独立的两层楼房子,房子该装修的都装修好了,家中各项设施齐全,拥有独立的菜园,独立的鱼池,算是当地标准的配置。大儿子已经结婚,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四岁了;小儿子对象已经找好,准备年内结婚。
  平时李五老倌和孙子在家,两个儿子和儿媳都出去打工。李五老倌一方面带孩子,另一方面就是看家。把自己家院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两个儿子及儿媳妇想回家来住都很方便,李五老倌还利用自己的特长挣点钱,在经济上不依赖孩子。他们这个家庭其实更像是一个合作组,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一家子也算融洽。
  不过这种融洽很快就被这场车祸打破,李五老倌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本是热心帮邻居干点事,却遭遇这样的事故,从此永远的告别了大大小小的舞台,与这个家也是渐行渐远。
  肇事方知道自己把人撞成重伤,很是着急,村里人告诉他:事情的处理需要等李五老倌两个儿子回来才能进行。
  大儿子刘闯和儿媳妇以及小儿子刘波都在广州打工,得到消息后,知道事情很严重,三人都匆匆赶了回来。回来后就直奔医院,医院把伤者的情况交了底:伤势很重,脑部严重受伤,肺部也受了重伤,目前靠输氧气和输液维持生命。
  肇事方也来到了医院,了解了伤者的情况,初步和伤者家属进行了洽谈。
  李五老倌自己却躺在病床上,虽然意识已清楚,但是却管不任何事了。膝下这些儿孙和他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只能是听之任之了,或者说听天由命啦。
  经过多此协商,双方最后达成一致解决方案:肇事方一次性赔偿25万。商业化的思维下,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精准,李五老倌的性命似乎定格在25万。
  李五老倌在医院已经住了一个星期,医院方再次和他的家属说明情况:很可能全身瘫痪,呼吸靠输氧,停止输氧就会有生命危险;建议送上级医院或居家治疗。刘氏兄弟商量怎么办好,送上级医院?对于兄弟俩来说,上级医院在哪个方向都搞不清,再说,县医院治疗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顶格治疗了;那就只有第二种方案了居家治疗。于是兄弟俩决定把李五老倌接回家。
  一辆面包车,配了一个氧气罐,装着李五老倌回到他的家里,在众人的合作下,李五老倌躺到了自己平时睡觉的床上,鼻子上插着管子,回家没有多久又昏迷了。
  李五老倌目前这个状态是很危险的,毫无疑问需要考虑他的后事了,于是刘闯和刘波忙上忙下的准备李五老倌的后事。
  村里上下邻居之间都很熟悉,特别是一个队的,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关键时刻还是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相互之间既了解,又相互关心,知道赵五老倌遭遇了车祸,从医院回家来了,大伙前前后后,三三两两的来看望。凡是来看过的,都说李五老倌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了,李五老倌的去世似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这一点好像大家都形成了共识。
  刘氏兄弟再次商量怎么处理这个事:自己在工地上打工,回来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时间不能这样无休止的耗下去。商量来商量去,他们决定停止给李五老倌供氧,让他快点安心离开。
  这天上午,刘闯关掉了氧气阀门,就像关掉一个水龙头一样从容。然后在旁边等待着他的离去。“咳咳”突然一声响亮的咳簌声把刘氏兄弟吓了一大跳,昏迷了几天的李五老倌又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虽然是发散的,但是瞳孔睁得很大,从那眼神里似乎能看到他的委屈,愤怒,不甘,无奈。刘闯和刘波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面对的是一条生命,一条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年的生命,一个为撑起这个家做出过巨大奉献的生命。恐惧和愧疚使得他们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刘闯的老婆提醒他们应该赶紧烧纸。如是一家人都一齐跪倒在堂屋的神龛前,烧了很多的纸钱,嘴里默默有词,旁人听不清楚,无非是要神仙或先祖保佑,或原谅自己,或要继父安心上路等等……
  后来李五老倌又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李五老倌的体温才慢慢的变凉。
  李五老倌真的是走了,身不由己的走了,带着自己的留恋和遗憾,还有那一袋子没有打完米的稻谷,走了。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生与死的权利似乎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这是他的悲哀。在其他人看来,他的死给继儿子带来了25万的财富。
  他的死让人想到农村的耕牛,辛苦了一辈子,为人们奉献了一辈子,死了还要为人们奉献一大堆的牛肉。他的离去到底能给其他人带来多大的伤痛和不舍,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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