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的滋味

厂校读书的那个年代，流行一首歌叫《乡里妹子进城来》，大街小巷都唱。叶子人靓歌喉好，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她跟着录音机学会这首歌后，准备在班上教唱。
　　 叶子不是乡里来的，她爸爸是县里的一位领导，她是城里人。那个时候，城乡差别大，城里人有天然的优越感。但叶子没有这种感觉，她只觉得大家都一样的，没有地域界限。所以叶子在班上的人缘相当好，加之她的身世和个人魅力，浑身散发着一种美丽优雅的气息，吸引着班上一大群荷尔蒙躁动的男生。有三个男生小军、小师和章炎，天天围在她身边。小军、小师是城里人，所以两人一直没把农村来的章炎放在眼里。在叶子教大家唱“乡里妹子进城来，打双赤脚好处多”的时候，他们故意抬起自己的脚，让两双油光铮亮的皮鞋在章炎面前晃动。章炎轻轻的笑，也不掩饰自己脚上的一双破布鞋，脚也放到课桌外，只认真地跟着叶子学唱歌。
　　青春期，大家都有朦胧而新奇的感觉，叶子也知道三个男生在喜欢自己，可她自己也拿不准究竟更喜欢哪一个，小军和小师吧，他们长相英俊，有城里男孩的干净、帅气，但喜欢摆谱，还经常结伙打架，欺负同学。而章炎呢，个性相对内向，爱好文学，是班上作文写得最好的，还经常有诗作在外面发表。因为来自农村，章炎一身穿着陈旧，一年到头就看见他穿一件旧绿军装和一件灰色咔叽布大衣，除了这两种颜色，他身上几乎没有变过另一种色彩。这对爱美的叶子来说有些不顺眼，但叶子喜欢他的内才。
　　那年春天的一个周末，叶子在给班上领唱《春天在哪里》这首歌时，被歌词里渲染的春天美好景象感染了，教唱完后，她情不自禁地喃喃了一句：“春天在哪里呢？”
　　她的自言自语在，坐在周围的小军、小师、章炎都听见了。放学后，因是周末，同学们都可以离开学校回家了，小军骑来个自行车，极力邀请叶子去郊区的钟台山玩。
　　“去哪干嘛呀？”叶子问。
　　“去找春天呀，那里开了许多花，春天在那里。”小军信心满满的。
　　“不去。我知道现在是春天了，到处开满了花。”叶子拒绝了小军的邀请。
　　跟在后边不远处的小师见小军碰了个钉子，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他顺手从学校花坛里摘了一朵雏菊花，飞跑上去，把花呈到叶子面前：
　　”叶子仙女，春天在这里呢”
　　叶子一见，有些生气：“你怎么随意摘取学校花坛里的花呢，这是破坏呢环境。”甩头不理小师了。
　　 两个城里男生自讨没趣，各回各家了。
　　 叶子也挺没意思地一个人回自己家了。
　　星期天很快过去了。新一周星期一的时候，叶子很早就来到教室里，一落座，发现自己课桌里多了一个牛皮纸包，忙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包鲜嫩的泡泡形状的叶片。
　　里面还留有一张纸条：这是特意在乡里山上采摘的茶泡，尝尝吧，都是春天的味道。如果喜欢，我把以后所有的春天，都送你。
　　字条没有落款，但叶子认出了是章炎的笔迹。
　　 叶子拿起一颗茶泡，放进嘴中，开始味道微苦，有涩味，慢慢咀嚼后，竟有一丝微甜，长久地停留在舌尖......
　　这以后，小军小师明显地感到了叶子的疏远。而那个乡里来的章炎，穿衣服的颜色多了几样，已经看不到那件陈旧的绿军装和灰色咔叽布外衣出现了。
　　叶子后来很满意自己的眼光和“投资”，她给章炎买了新衣服改善他的形象，鼓舞他的自信。章炎后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叶子呢，则留在省内的一所艺校了。小军小师顶替父职进了工厂
　　由于通讯的不顺畅，在岁月的流逝里，大家慢慢失去联系。
　　叶子参加工作后不久，经不住周围人热心介绍，勉强谈了一个男朋友。那年清明假期，她随男朋友去了他农村的老家，漫步一个山坳的时候，她看见了满山坡的茶油树花，上面长满了茶泡。她摘下一颗来，放进嘴中咀嚼，一股浓浓的苦涩味呛得她舌头僵硬，赶紧吐了出来。
　　怎么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了呢？她突然想起了当年那包茶泡，想起了那一年春天的味道。
　　想着想着，眼角有些湿润了。
　　她感怀，当年那苦涩而微甜的味道，是初恋的味道呀。
　　那个承诺把所有的春天都送给自己的男孩，你在哪里？
　　清明假期回来后不久，叶子总感觉到有一天那个给她尝春天味道的男孩会回来，她要认真找一找。她不想违背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平和地与男朋友分手了。每个夜静人深的时候，她会拿出一张高中时期收藏的纸条来，纸条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有春天的味道，尽管已是开到荼靡，但她还是要找一找，哪怕这一找没有期限，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