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主页 > 情感 > 办公室的距离

办公室的距离


  夏初,中午刚过一点,晓晴来到单位。她打开电脑,还没看清自选股的涨跌情况,听得门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晓晴面色凝重,双眉蹙起。
  周杰走进来。晓晴礼貌性地一笑,看盘不再说话。她以为不理他,他自会无趣地离开,不想他却拉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晓晴依旧不抬头,她不明白素来懂分寸识大体的周杰怎么忽然变得捉摸不定,让人有几分生厌。
  “你怎么不化个淡妆,就这么素面朝天来上班了?”
  “单位规定必须化妆吗?”晓晴斜睨了周杰一眼,“我不会画,也不想。”
  “你就这么自信,觉得自己够美是吗?”
  “抱歉,我对讨论外表没有兴趣!”晓晴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柔和,有几分冷涩与厌倦。
   周杰却浑然不觉,紧盯着齐耳短发的她,“脸部有缺陷的人才需要头发加以修饰,你不需要。”说着伸出手想要撩开晓晴半遮脸庞的秀发。
  晓晴下意识地侧过头,和周杰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和周杰平时接触很少,只是近来周杰负责资产清点,两人工作上多了些联系。周杰多才多艺,又有一副热心肠,大事小事能帮一定帮,不太熟练的也会抢在前头尝试去做,以至于晓晴习惯了他的帮助,凡电脑、打印机等办公用具出现了故障,晓晴会尽量等他来解决,这比上报办公室方便快捷得多。周杰似乎也习惯了有事没事都来晓晴这里转一转,尤其是最近晓晴家里的电脑坏了,被周杰撞见她提前来办公室看大盘,事情变得有几分微妙。
  “你紧张什么?”周杰饶有兴趣地看着晓晴,压低声音说,“你天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什么活动都不参与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不寂寞吗?我告诉你一些内幕,想知道吗?”
  “不想。”晓晴头也不抬,紧盯着电脑屏幕。
  周杰走过来,扫了眼数字变幻不定的大盘,痴痴地望着晓晴:“你对钱有兴趣?”
  “一般。如果没有工作上的问题,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有些其他事。”晓晴关掉大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她讨厌周杰看她的眼神,赤裸裸的目光仿佛带有黏性,让她浑身不舒服。
  “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有点儿快啊,今天真的用不着我了么?”周杰拖长了音调,手指在晓晴光滑的小臂上抚摸着,晓晴慌忙甩开,怒道:“请你自重!以后我再不会请你帮忙。”
  周杰咧开嘴,不怀好意地笑着,略厚的唇上溅着星点吐沫,让原本还算周正的五官有了几分丑陋。他一步步往前逼近,晓晴退到墙根无处可退,只好停下脚步冷然道:“请让开!”说着侧身想从一旁挤过去,冷不防被周杰双手捧住了脸,黏热的嘴唇擦过她的面颊。晓晴惊呆了,拚命推开他:“出去!”
  晓晴的音量并不大,她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同事们陆续来上班了。周杰摸清了晓晴的心思,有持无恐地站在那儿。晓晴冲出办公室,站在走廊望向窗外,又羞又恼,心里乱成一团麻。她想过告诉领导,也相信领导会还她公道,可是她的名声也毁于一旦,就算她不在意名声,这事她也无法说出口。
  第二天中午,晓晴故意晚了半小时到单位,周杰已经等在那里,晓晴见隔壁有同事在,想周杰多少会有收敛。可她错了,周杰肆无忌惮地黏着她。她坐着,他就挨紧她坐在她身旁;她站起,他也随即站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他和她的距离太近,给人的感觉像是贴在她背上,这让晓晴深感羞耻,愤然道:“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你这么喜欢我啊,你这是要离婚嫁给我吗?否则和她们什么关系!”周杰油腔滑调,觉得晓晴单纯得有几分傻气。
  “无耻!”
  “是吗?”周杰上前一步,晓晴紧张地后退。
  “你怕我?”周杰坏坏地笑,他完全掌控了晓晴的心理,越发无所顾忌。
  “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办公室,给自己留点尊严。”
  “怎么你要告发我?好,我给你充分的证据,你现在就可以喊大家进来。”周杰说着张开双臂作拥抱状,晓晴闪身逃过。门是虚掩的,随时都会有人进来。这要是让同事看到,她怎么可能解释清楚,又怎么在单位呆下去?
  晓晴不敢再早到单位,正常工作时间周杰也是得空就来,晓晴只好躲到走廊上。周杰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幸灾乐祸地看着晓晴的背影,似乎很沉醉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晓晴度日如年,内心频于崩溃,她该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窗外,绿树红花,极尽夏的浓烈。晓晴却手脚发凉,像暗夜里无助的溺水人,拼命挣扎却又不敢大声呼救。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办公室的门,惶恐地远离了几步。瞧见走廊那端,新上任的李总向这边电梯走来,远远地看见她,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他是一个爱笑的男人,并会一直保持笑意,让晓晴有一种沐浴在阳光中的温暖。
  晓晴不自觉地向李总走去,李总放缓脚步,晓晴的举动让他有些诧异,现在不是月底,晓晴不会有报表让他审核签字,通常这个时候两人遇见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李总停下脚步,他看到晓晴脸上隐藏着一种深切的悲伤。
  “怎么了?”李总放柔声调,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李总好!”晓晴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李总抬腕看了看时间,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晓晴猛地仰起脸,喊了声李总。
  “有事尽管说,别有顾虑,我一会儿要去开个会。”
  晓晴望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地说:“李总,可以帮我调换下办公室吗?”
  “调换下办公室?”李总惊讶地重复着晓晴的话,“自己一个办公室多好,你还想怎么调整呢?”
  “是这样,现在单位招聘不少新人,但办公室并没有增加。我的工作不需要单间,完全可以和其他科室合用。”晓晴想了想说。
  “境界很高很难得。首先,我要感谢你有这样的大局观,目前公司办公室确实颇为紧张。”
  “但是,”晓晴咬了咬唇继续说,“我想和女同事一个办公室,这样工作也方便些。李总,希望你能同意。”
  李总望了望不远处晓晴的办公室,又将探询的目光收回在晓晴的脸上稍作停留,温和地说:“我会考虑的,先去忙工作吧。”
  会议结束,李总回到单位,天渐黑了,员工基本已下班回家,远处传来荷塘零星的几声蛙鸣。李总步入监控室,值班的小王连忙起身让座。李总含笑坐下,让小王调出六楼、七楼近期的监控情况。这两层多是管理层的办公室,人员流动性很大。李总象征性地浏览着六楼的监控录像,便聚焦在七楼。走廊上,外地供应商,内部员工外加往来单位的业务员,人来人往,鱼群般穿梭不已。西端是晓晴几个老员工老科室,相对清静许多。李总发现这一周内,周杰连续出现在晓晴办公室门口四次,每当周杰进去,晓晴便会奇怪地走出来,立于走廊直至周杰离开。李总想起今天他遇见晓晴的时候,周杰应该还在她的办公室。李总不清楚周杰在里面究竟做过什么,但回想起晓晴欲语还休的悲切面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望着定格了的晓晴柔弱无助的背影,心中有一种怜悯与愤怒。
  李总离开监控室,晓晴的背影像烙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自他接管这个公司,还没有见到晓晴的模样,就已经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知道了晓晴这个人。短短的接触后,晓晴的工作、人品,很快得到他的肯定,可他万万没想到,晓晴是如此的软弱可欺。
  晓晴有些意外,三天内竟然接到搬办公室的通知,速度快到她难以置信。二楼,晓晴抱着自己的办公物品踏进微机室,对面的女同事赶忙过来帮她整理摆放。晓晴长长地舒了口气,胸中块垒顿消,轻盈得仿佛窗外花朵上的粉蝶,意欲迎风起舞。
  这期间周杰也来过,有几回周杰挨近她,晓晴立刻会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唯恐他会有什么暧昧举动。然而一切恢复正常,似乎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异样。晓晴忽然明白,很多时候身陷尴尬之境多半是自身顾虑太多勇气不足,当初在办公室周杰无礼,她哪怕是大喝一声,周杰也不敢再犯,他其实比她还怕曝光。
  
  二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已是阴云密布。单位院内来了一车管材配件,从上午停到下午还是找不到人卸货。
  仓库保管员虽然着急但也习以为常,越是来货越是找不到闲人,谁都有谁的本职工作,别说她们两个保管员了,就算是分管副总这时候也难逮到义务搬运工。晓晴有事下楼找仓库主任,遇见一家供应商的女业务员,大家相识多年,不免多聊了几句。这时,李总从外面走来,他望着堆成山的货车,二话不说,将手机装进衣袋内,招呼身边的两个人一起搬管材配件入库。
  领导亲自卸货搬运,晓晴还是第一次看到,同事们也一时回不过神来,倒是那个外来的女业务员反应快,尽管身材纤细瘦弱,走路都能让一阵风刮跑了,但她还是冲进李总的队伍中,拚力干着平时只有男人才去做的事。业务员一加入,两位女仓管也坐不着了,投身于搬运之中。晓晴站在仓库内没动,她没有干过这种体力活,也不习惯跟在领导后面表现,更重要的是她的长裙让她行动不便。她望着忙碌的领导和同事,有些不自在起来,想转身回到楼上自己的办公室,却又不好意思穿过这热火朝天的劳动群体逃逸。没有人去命令去呼唤,但加入卸货搬运的同事越来越多。
  晓晴的心越来越乱,觉得自己这样无动于衷地站着,无疑就是单位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出仓库,走近那堆不断地从车上抛下堆成堆的管材配件。风太大了,晓晴的绿色长裙在风中宛若旗帜般飞舞,她暗自庆幸,幸亏今天没穿大摆裙临时换了条长A裙,风再大,裙摆也只能围着腿纠缠,不会飞得太离谱。
  孤僻的人追根究底是太在乎别人的目光,总怕自己做不好,所以宁可不参加群体活动。晓晴看着眼前一堆大小不一的配件,忽然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或许她就是这样的人吧,既然做了难道不应该做得更好吗?晓晴越过身边的小配件,直接抱起了一旁中大型的。她没想到塑料制品竟然这么沉,却也没有放下的意思,她相信自己可以把它搬进仓库,可没走两步,由于上身过于沉重,双腿又被裙摆纠缠得没有了重心,整个人倾斜下去。
  晓晴赶紧丢掉怀中的配件,却依然稳不住身形,心想这下完了,当众出丑不可避免。然而晓晴并没有摔下去,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臂膀,晓晴站稳,侧目一看,李总松开手,站远一步,打量着她,嘴角隐约藏着一丝笑意:“我就看你能走几步。”
  “我搬得动,是裙子绊住了腿。”晓晴往后撩着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辩解道。
  “搬不搬得动,入库才算数。这期间所有的阻碍你都要能想到并去解决它,对吗?”
  晓晴双手捂着两侧的头发,她背风而立,头发全吹脸上来了。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李总眯着眼,见晓晴双手捂在耳际,追问了一句。
  “听懂了,我在想我的裙子这么长总绊脚怎么解决?难道不搬了吗?”
  “当然要搬,这雨说来就来,抓紧时间。仓库不是有胶带么?你把裙摆往上粘一粘,就没那么长了。”
  “明白。”晓晴面露喜色,提起裙子跑进仓库。
  配件基本归仓,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李总让几位女同事先躲进仓库,他带领男同事做收尾工作,直淋得浑身湿透。单位卸货难的问题由来已久,男同事多从事安装、维修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根本无法再参与卸货任务。办公室多是部门领导与女同事,各有各的工作,也是精力有限。经历了这场卸货搬运,李总在与各供应商的协议中新增了一项:凡来货由供应商发货到库或直接交卸货费用,由我方监督聘用搬运工入库,解决了多年来单位一直卸货难的问题。
  此事虽然与晓晴关系不大,当她听到对面同事告诉她这个消息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别看新来的李总笑起来一片明净纯澈,似乎涉世未深,工作上却有方法有策略令人刮目相看。晓晴端起杯喝了口水,略微活动双臂,伸展坐久了的腰身,只听两边椅子扶手“咔嚓”一声断了,她慌忙站起,见布面的椅背向后倒去。这把椅子并不是办公室统一配置,是晓晴自己去家具店另选的款。喜欢它的秀气轻巧,觉得透气性好,不成想这么不经用,一年不到,竟让她这个轻体重的人压垮了。
  晓晴来到办公室,发现整幢楼几乎无人,才想起这周是单位“危房改造”下乡彻查的高峰时段。晓晴报着侥幸的心理走到总经理办公室,李总竟然没下乡,当她看到办公室还站着周杰,转身想要离去,却被李总叫住,问她什么事?
  晓晴只好说椅子坏了,办公室没人,能不能从会议室先搬把椅子她坐。
  李总说才开完会,小会议室门没锁,让晓晴进去选一张,并指派周杰帮她搬,会议室的椅子太沉。晓晴脱口说不用,李总看她瞬间绷起的脸,立刻反应过来,便说他一会也要去小会议室,顺便帮她搬,让周杰赶紧去工地现场把事情处理好,别耽搁了。
  周杰意味深长地看了晓晴一眼,毕恭毕敬地退出总经理办公室。
  小会议室在同层最东端,椅子确实沉,晓晴一个人根本搬不了几步。李总帮晓晴把椅子搬出会议室,边锁门边说:“我才来不久,对公司还不太了解。晓晴,周主任这人怎么样?”一
  夏初,中午刚过一点,晓晴来到单位。她打开电脑,还没看清自选股的涨跌情况,听得门外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晓晴面色凝重,双眉蹙起。
  周杰走进来。晓晴礼貌性地一笑,看盘不再说话。她以为不理他,他自会无趣地离开,不想他却拉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晓晴依旧不抬头,她不明白素来懂分寸识大体的周杰怎么忽然变得捉摸不定,让人有几分生厌。
  “你怎么不化个淡妆,就这么素面朝天来上班了?”
  “单位规定必须化妆吗?”晓晴斜睨了周杰一眼,“我不会画,也不想。”
  “你就这么自信,觉得自己够美是吗?”
  “抱歉,我对讨论外表没有兴趣!”晓晴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柔和,有几分冷涩与厌倦。
   周杰却浑然不觉,紧盯着齐耳短发的她,“脸部有缺陷的人才需要头发加以修饰,你不需要。”说着伸出手想要撩开晓晴半遮脸庞的秀发。
  晓晴下意识地侧过头,和周杰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和周杰平时接触很少,只是近来周杰负责资产清点,两人工作上多了些联系。周杰多才多艺,又有一副热心肠,大事小事能帮一定帮,不太熟练的也会抢在前头尝试去做,以至于晓晴习惯了他的帮助,凡电脑、打印机等办公用具出现了故障,晓晴会尽量等他来解决,这比上报办公室方便快捷得多。周杰似乎也习惯了有事没事都来晓晴这里转一转,尤其是最近晓晴家里的电脑坏了,被周杰撞见她提前来办公室看大盘,事情变得有几分微妙。
  “你紧张什么?”周杰饶有兴趣地看着晓晴,压低声音说,“你天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什么活动都不参与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不寂寞吗?我告诉你一些内幕,想知道吗?”
  “不想。”晓晴头也不抬,紧盯着电脑屏幕。
  周杰走过来,扫了眼数字变幻不定的大盘,痴痴地望着晓晴:“你对钱有兴趣?”
  “一般。如果没有工作上的问题,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有些其他事。”晓晴关掉大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她讨厌周杰看她的眼神,赤裸裸的目光仿佛带有黏性,让她浑身不舒服。
  “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有点儿快啊,今天真的用不着我了么?”周杰拖长了音调,手指在晓晴光滑的小臂上抚摸着,晓晴慌忙甩开,怒道:“请你自重!以后我再不会请你帮忙。”
  周杰咧开嘴,不怀好意地笑着,略厚的唇上溅着星点吐沫,让原本还算周正的五官有了几分丑陋。他一步步往前逼近,晓晴退到墙根无处可退,只好停下脚步冷然道:“请让开!”说着侧身想从一旁挤过去,冷不防被周杰双手捧住了脸,黏热的嘴唇擦过她的面颊。晓晴惊呆了,拚命推开他:“出去!”
  晓晴的音量并不大,她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同事们陆续来上班了。周杰摸清了晓晴的心思,有持无恐地站在那儿。晓晴冲出办公室,站在走廊望向窗外,又羞又恼,心里乱成一团麻。她想过告诉领导,也相信领导会还她公道,可是她的名声也毁于一旦,就算她不在意名声,这事她也无法说出口。
  第二天中午,晓晴故意晚了半小时到单位,周杰已经等在那里,晓晴见隔壁有同事在,想周杰多少会有收敛。可她错了,周杰肆无忌惮地黏着她。她坐着,他就挨紧她坐在她身旁;她站起,他也随即站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他和她的距离太近,给人的感觉像是贴在她背上,这让晓晴深感羞耻,愤然道:“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你这么喜欢我啊,你这是要离婚嫁给我吗?否则和她们什么关系!”周杰油腔滑调,觉得晓晴单纯得有几分傻气。
  “无耻!”
  “是吗?”周杰上前一步,晓晴紧张地后退。
  “你怕我?”周杰坏坏地笑,他完全掌控了晓晴的心理,越发无所顾忌。
  “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办公室,给自己留点尊严。”
  “怎么你要告发我?好,我给你充分的证据,你现在就可以喊大家进来。”周杰说着张开双臂作拥抱状,晓晴闪身逃过。门是虚掩的,随时都会有人进来。这要是让同事看到,她怎么可能解释清楚,又怎么在单位呆下去?
  晓晴不敢再早到单位,正常工作时间周杰也是得空就来,晓晴只好躲到走廊上。周杰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幸灾乐祸地看着晓晴的背影,似乎很沉醉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晓晴度日如年,内心频于崩溃,她该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窗外,绿树红花,极尽夏的浓烈。晓晴却手脚发凉,像暗夜里无助的溺水人,拼命挣扎却又不敢大声呼救。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办公室的门,惶恐地远离了几步。瞧见走廊那端,新上任的李总向这边电梯走来,远远地看见她,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他是一个爱笑的男人,并会一直保持笑意,让晓晴有一种沐浴在阳光中的温暖。
  晓晴不自觉地向李总走去,李总放缓脚步,晓晴的举动让他有些诧异,现在不是月底,晓晴不会有报表让他审核签字,通常这个时候两人遇见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李总停下脚步,他看到晓晴脸上隐藏着一种深切的悲伤。
  “怎么了?”李总放柔声调,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李总好!”晓晴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李总抬腕看了看时间,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晓晴猛地仰起脸,喊了声李总。
  “有事尽管说,别有顾虑,我一会儿要去开个会。”
  晓晴望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地说:“李总,可以帮我调换下办公室吗?”
  “调换下办公室?”李总惊讶地重复着晓晴的话,“自己一个办公室多好,你还想怎么调整呢?”
  “是这样,现在单位招聘不少新人,但办公室并没有增加。我的工作不需要单间,完全可以和其他科室合用。”晓晴想了想说。
  “境界很高很难得。首先,我要感谢你有这样的大局观,目前公司办公室确实颇为紧张。”
  “但是,”晓晴咬了咬唇继续说,“我想和女同事一个办公室,这样工作也方便些。李总,希望你能同意。”
  李总望了望不远处晓晴的办公室,又将探询的目光收回在晓晴的脸上稍作停留,温和地说:“我会考虑的,先去忙工作吧。”
  会议结束,李总回到单位,天渐黑了,员工基本已下班回家,远处传来荷塘零星的几声蛙鸣。李总步入监控室,值班的小王连忙起身让座。李总含笑坐下,让小王调出六楼、七楼近期的监控情况。这两层多是管理层的办公室,人员流动性很大。李总象征性地浏览着六楼的监控录像,便聚焦在七楼。走廊上,外地供应商,内部员工外加往来单位的业务员,人来人往,鱼群般穿梭不已。西端是晓晴几个老员工老科室,相对清静许多。李总发现这一周内,周杰连续出现在晓晴办公室门口四次,每当周杰进去,晓晴便会奇怪地走出来,立于走廊直至周杰离开。李总想起今天他遇见晓晴的时候,周杰应该还在她的办公室。李总不清楚周杰在里面究竟做过什么,但回想起晓晴欲语还休的悲切面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望着定格了的晓晴柔弱无助的背影,心中有一种怜悯与愤怒。
  李总离开监控室,晓晴的背影像烙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自他接管这个公司,还没有见到晓晴的模样,就已经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知道了晓晴这个人。短短的接触后,晓晴的工作、人品,很快得到他的肯定,可他万万没想到,晓晴是如此的软弱可欺。
  晓晴有些意外,三天内竟然接到搬办公室的通知,速度快到她难以置信。二楼,晓晴抱着自己的办公物品踏进微机室,对面的女同事赶忙过来帮她整理摆放。晓晴长长地舒了口气,胸中块垒顿消,轻盈得仿佛窗外花朵上的粉蝶,意欲迎风起舞。
  这期间周杰也来过,有几回周杰挨近她,晓晴立刻会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唯恐他会有什么暧昧举动。然而一切恢复正常,似乎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异样。晓晴忽然明白,很多时候身陷尴尬之境多半是自身顾虑太多勇气不足,当初在办公室周杰无礼,她哪怕是大喝一声,周杰也不敢再犯,他其实比她还怕曝光。
  
  二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已是阴云密布。单位院内来了一车管材配件,从上午停到下午还是找不到人卸货。
  仓库保管员虽然着急但也习以为常,越是来货越是找不到闲人,谁都有谁的本职工作,别说她们两个保管员了,就算是分管副总这时候也难逮到义务搬运工。晓晴有事下楼找仓库主任,遇见一家供应商的女业务员,大家相识多年,不免多聊了几句。这时,李总从外面走来,他望着堆成山的货车,二话不说,将手机装进衣袋内,招呼身边的两个人一起搬管材配件入库。
  领导亲自卸货搬运,晓晴还是第一次看到,同事们也一时回不过神来,倒是那个外来的女业务员反应快,尽管身材纤细瘦弱,走路都能让一阵风刮跑了,但她还是冲进李总的队伍中,拚力干着平时只有男人才去做的事。业务员一加入,两位女仓管也坐不着了,投身于搬运之中。晓晴站在仓库内没动,她没有干过这种体力活,也不习惯跟在领导后面表现,更重要的是她的长裙让她行动不便。她望着忙碌的领导和同事,有些不自在起来,想转身回到楼上自己的办公室,却又不好意思穿过这热火朝天的劳动群体逃逸。没有人去命令去呼唤,但加入卸货搬运的同事越来越多。
  晓晴的心越来越乱,觉得自己这样无动于衷地站着,无疑就是单位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出仓库,走近那堆不断地从车上抛下堆成堆的管材配件。风太大了,晓晴的绿色长裙在风中宛若旗帜般飞舞,她暗自庆幸,幸亏今天没穿大摆裙临时换了条长A裙,风再大,裙摆也只能围着腿纠缠,不会飞得太离谱。
  孤僻的人追根究底是太在乎别人的目光,总怕自己做不好,所以宁可不参加群体活动。晓晴看着眼前一堆大小不一的配件,忽然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或许她就是这样的人吧,既然做了难道不应该做得更好吗?晓晴越过身边的小配件,直接抱起了一旁中大型的。她没想到塑料制品竟然这么沉,却也没有放下的意思,她相信自己可以把它搬进仓库,可没走两步,由于上身过于沉重,双腿又被裙摆纠缠得没有了重心,整个人倾斜下去。
  晓晴赶紧丢掉怀中的配件,却依然稳不住身形,心想这下完了,当众出丑不可避免。然而晓晴并没有摔下去,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臂膀,晓晴站稳,侧目一看,李总松开手,站远一步,打量着她,嘴角隐约藏着一丝笑意:“我就看你能走几步。”
  “我搬得动,是裙子绊住了腿。”晓晴往后撩着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辩解道。
  “搬不搬得动,入库才算数。这期间所有的阻碍你都要能想到并去解决它,对吗?”
  晓晴双手捂着两侧的头发,她背风而立,头发全吹脸上来了。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李总眯着眼,见晓晴双手捂在耳际,追问了一句。
  “听懂了,我在想我的裙子这么长总绊脚怎么解决?难道不搬了吗?”
  “当然要搬,这雨说来就来,抓紧时间。仓库不是有胶带么?你把裙摆往上粘一粘,就没那么长了。”
  “明白。”晓晴面露喜色,提起裙子跑进仓库。
  配件基本归仓,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李总让几位女同事先躲进仓库,他带领男同事做收尾工作,直淋得浑身湿透。单位卸货难的问题由来已久,男同事多从事安装、维修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根本无法再参与卸货任务。办公室多是部门领导与女同事,各有各的工作,也是精力有限。经历了这场卸货搬运,李总在与各供应商的协议中新增了一项:凡来货由供应商发货到库或直接交卸货费用,由我方监督聘用搬运工入库,解决了多年来单位一直卸货难的问题。
  此事虽然与晓晴关系不大,当她听到对面同事告诉她这个消息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别看新来的李总笑起来一片明净纯澈,似乎涉世未深,工作上却有方法有策略令人刮目相看。晓晴端起杯喝了口水,略微活动双臂,伸展坐久了的腰身,只听两边椅子扶手“咔嚓”一声断了,她慌忙站起,见布面的椅背向后倒去。这把椅子并不是办公室统一配置,是晓晴自己去家具店另选的款。喜欢它的秀气轻巧,觉得透气性好,不成想这么不经用,一年不到,竟让她这个轻体重的人压垮了。
  晓晴来到办公室,发现整幢楼几乎无人,才想起这周是单位“危房改造”下乡彻查的高峰时段。晓晴报着侥幸的心理走到总经理办公室,李总竟然没下乡,当她看到办公室还站着周杰,转身想要离去,却被李总叫住,问她什么事?
  晓晴只好说椅子坏了,办公室没人,能不能从会议室先搬把椅子她坐。
  李总说才开完会,小会议室门没锁,让晓晴进去选一张,并指派周杰帮她搬,会议室的椅子太沉。晓晴脱口说不用,李总看她瞬间绷起的脸,立刻反应过来,便说他一会也要去小会议室,顺便帮她搬,让周杰赶紧去工地现场把事情处理好,别耽搁了。
  周杰意味深长地看了晓晴一眼,毕恭毕敬地退出总经理办公室。
  小会议室在同层最东端,椅子确实沉,晓晴一个人根本搬不了几步。李总帮晓晴把椅子搬出会议室,边锁门边说:“我才来不久,对公司还不太了解。晓晴,周主任这人怎么样?”
  晓晴有些慌乱,但见李总背对着她,心绪渐平:“他,工作能力强,人……也挺好的。”
  “人挺好吗?”李总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晓晴。
  “挺好。”
  “真的?”
  晓晴点头,垂下眼睑去搬椅子。
  李总叹了口气,抬起椅子的另一头,帮晓晴搬至办公室。
  
  三
  仲秋时节,单位统一体检。一去医院,才发现全城各单位似乎都选择了同一时段体检。医院工作人员抱怨下不了班吃不上饭,单位同事也是怨声载道,天天顾不上工作,采像签到后就来医院排队,结果排了半天,医护人员却下班不给检查了,让下午重排,这不是折腾人吗?
  晓晴是挨到最后时间才不得不去体检,先上搂,见做彩超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龙形,立刻掉头去一楼做CT,发现窗口排队者屈指可数,不觉喜出望外。走近,前边的人回过头来,竟然是李总!晓晴愣住了,李总微微一笑,晓晴正待开口,却听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见靠墙坐的一位八十出头的老妇人正冲她招手。晓晴不解地走过去,原来老妇人要做CT,不能佩戴金属饰品,可她怎么也解不开脖子上的金项链。晓晴回身将手中的体检单举到李总面前说:“我去帮她,你把我的体检单放在你后面,别让人插队了。”
  李总接过来,笑容越发地灿烂了。
  晓晴俯下身,细心地帮老妇人挑开缠绕的发丝解开项链,放在她手中。不料老妇人检查完,非说项链还在她那儿,要求晓晴归还她。晓晴脸胀得通红,怎么解释都没用。围观者虽然各执一词,但情感上更愿意倾向老妇人,毕竟年老体衰,这么大年纪,独自来医院看病已让人于心不忍。
  晓晴也想过调监控,可她们的位置离监控那么远,项链又细小,如果老人硬说她没交到她手中,她恐怕也解释不清。晓晴握住老妇人的手眼中泛起了泪光,恳求道:“老人家,您再仔细想想,我真的交给您了,您又放哪儿去了呢?”当时晓晴把项链交给老人,转身就回到李总身边排队去了,根本不知道随后项链的去处。
  老人坐在椅上抹着眼泪不说话。李总走来,拉起一直弯着腰身的晓晴对老人说:“老人家,我和她一个单位,我看着她把项链取下放在您手中,然后您放进了身边这个包内并带进了CT室。现在您出来,项链没了,那真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以作证。”
  “除了她没有人碰过我的项链,现在没有了,就是她拿走的。你们一个单位,就可以合伙欺负我一个老太太了吗?”老妇人开始看晓晴柔柔弱弱委委屈屈的,虽然生气但还是有些同情的,如今见李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立马拧起稀疏的眉,毫不示弱地站起来,掐着腰。
  “您敢肯定,除了她再没有人碰过你的包?”
  “没有!”老妇人双目圆睁,还真有一副母鸡里的战斗机的气势。
  “那我可以看看您的包吗?你年迈视力弱,漏过哪里也正常,我再帮您检查下好吗?”李总见老人犹豫,继续说,“这样既可以找到项链,也可以还她公道,我知道您也不想让真心帮自己的人蒙冤受屈。”
  老人面色缓和下来,将包递给李总。李总查看了包内外的每一个夹层,发现内层有一处小小的脱线,项链随着缝隙滑入包的角落,不仔细翻看还真找不到。
  老人拿着李总找回来的项链惭愧不已,拉住晓晴的手不放,倒把晓晴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反过来安慰老人,送她离去。
  李总望着渐行渐近的晓晴,宽松的毛呢衣裙在她身上没有通常的沉重厚实,反而使她的身影更有一份清瘦与脱尘感。她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不懂得基本的人情世故,连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你知道吗?刚才我早可以站出来,可我一直没有,因为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晓晴握了握有了些凉意的手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除了工作,她一直不清楚该怎样和领导或同事交流。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性,老人无意与有心。不管哪种可能,我都是你最有力的人证,你却完全想不到。其次,没有外人触碰的情况下,项链不在你身上只能在老人身上,你最清楚你没拿,但你竟然不去查看老人的包。”
  晓晴面带羞愧,头垂得越发地低了,这件事若不是李总出面,估计要等警察来了才会有结果。
  “吃一堑,长一智。”李总双眉一挑,脸上浮出一抹暖暖的笑意,“不要希望你的对手会给你答案帮你解决问题,自己多分析多思考,合理的推断往往会有合理的结果,你就不会陷入被动的尴尬之境。”
  CT门打开,李总脱掉深色短款夹克。他衣着考究身材高大匀称,束在修身衬衣里的躯体散发着男人的强健之美。他把外套和手机一起递给晓晴,晓晴迟疑了下,李总一笑:“拿好了。帮助别人是美德,还是要继续保持,但也要学会适当的保护自己。”
  李总出来,晓晴把自己的包递给他,却不好意思当他的面脱掉外套,尽管里面她穿着适合外穿的黑色毛衣。做完CT,没等晓晴起身,门徐徐打开,见李总拎着她藕粉色的包以最初的姿势站在外面等候,晓晴感动之余更有一份紧张,急忙下床穿外套,走到门口一只胳膊才顺利地伸进了衣袖。
  “做事不要慌,忙必出错。”李总望着有几分狼狈的她温和地说,将包放到她手里,转身向外走去。晓晴赶上他,这才注意到李总比初见时黑了许多,他一有时间就会去分公司和各个工地查看,监督工程的质量与进度,微信工作群时常会有类似的现场照片。以至副总们也勤于工作,拍照上传群里。有人说作秀,晓晴却觉得李总带了个好头,就算作秀也必须到现场,总比呆在恒温办公室里有实效。
  排队做彩超的男男女女比晓晴刚来时多了一倍,晓晴把李总的体检单拿在手里,打算先一个人去排队。然而晓晴并没有帮上忙,在前面排队的同事见是李总来了,便热情地先把他的体检单交了上去。
  
  四
  半年过去了,扶贫工作越发紧张繁忙,李总亲自带队,全力以赴。李总完全没有扶贫经历,临时看了“二十看二十问”和“六看六问”的相关资料与视频,然后现学再卖,着实让晓晴这个多年扶贫者汗颜。晓晴望着他举一反三再三强调重点与细微的把关,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一个外行只是一个午休时间便把多项扶贫政策理解得如此透彻,足见他的聪慧与用心程度。
  李总做事特别讲究效率,开完会,第二天便组织大家下乡彻查,并表示30个责任人负责的78户,他每户都会亲自去看。这也未免太认真了,扶贫多年,没有哪位领导有过这样的想法。晓晴有些焦虑,他这样每户排查,大家又不是一个村,那得几天才查得完,晓晴的清仓报表还没做完,工地无法顺利领料施工,她耽搁不起。
  晓晴坐在车里算着这一天到黑都查不到她们,李总带着赵颖三个同事同车下乡,怎么也得先查她们的户啊。于是晓晴向她们组的组长肖主任说明她的工作情况,肖主任和组员刘倩、赵洪涛一起邀请李总上他们的车先查他们这组。
  肖主任的两户中有一户喂羊,母羊下小羊,如今有了八只。经济问题是解决了,卫生又成了问题。李总在院中来回踱步,给贫困户做了初步的规划,教他如何合理使用空间。来到赵洪涛的户,是座两层小楼。李总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张口说出这座房的建筑时间,一旁的贫困户自己都忘了,仔细回想推算,果然是李总说的年月。这让晓晴惊叹不已,仰头看了半天屋顶,也不清楚李总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肖主任借机对大家说,你们记住了,以后向李总汇报工作一定要实实在在,切记不要弄那些没用的花架子,因为他行行通,你骗不了他,只会让他更反感。
  晓晴连连点头,与众人一起去看她的户。晓晴名下有三户,其中两户长年打工在外,晓晴从没见过人。不过他们的房子外部美观,生活条件应该不差,有一户楼顶还雕着石狮子呢!李总闻言道:“楼顶还有石狮子?那倒要好好看看了。”
  晓晴有些犹疑了,想想说,确实有雕刻,不过应该是小小的石狮子吧。结果进了村,晓晴怎么也找不到有石狮子的屋顶。她曾经见过的小狮子跑哪去了呢?晓晴望着那一排都有点雕花很类似的楼房,心虚得手出汗。她现在不只是找不到石狮子了,连贫困户家的位置也分辨不清。最后问了村民,才知道,那只是一座二楼有雕栏的楼房,根本没什么石狮。晓晴羞愧地转向李总,解释自己以前都是电话和在外地打工的贫困户联系,从来没见过人也没进过家,所以才会记不清。
  李总没说话。晓晴继续检讨,承认自己不够认真不够负责,这次很希望李总来查她的户,帮她发现问题为贫困户实实在在做些事。
  李总眉峰略有舒展,示意晓晴带他去看下一户,其实也不是晓晴带,晓晴没有方向感是彻头彻尾的路痴,全靠同事将他们带到孙廷老夫妇家的路口。
  微风徐徐,彩蝶翩飞,流光溢彩的大片油菜花后方有一条窄窄的水泥路通向三小间新建的危改房,站在门口,门里门外反差很大,让人的眼睛有些无法适应。晓晴跟在李总身后走进房间,除了一张桌子和三个小凳子是干净的,其他地方堆满了破旧杂物,无声地诉说着贫寒与凄凉。
  孙廷的老伴没在家,八十五岁的孙廷见他们进来,动作迟缓地要从正对着门的小床上坐起来。李总走上前,让老人继续躺好,然后走进里间,晓晴跟了进去,以前她很少去里间,通常来了,只是按要求提问填表,然后和老夫妇拍照合影就匆匆离开了。
  “家中没有衣柜,房顶微光泄露,有一处较长的间隙。”晓晴在纸上迅速地记下李总的话,好奇地抬起头,哪里有露光?李总关掉灯,确实有微光透射过来,李总进一步解释,“上面应该只是覆盖了一层塑料布,时间久了就会漏雨。”他这么一说,晓晴才发现这间人字房顶确实过于简易削薄,想不通新房怎么会建成这样。
  查到刘倩帮扶的贫困户时,李总提示刘倩用手机将墙体有缝隙的房间拍照下来,晓晴才想起,刚才她没拍老夫妇的问题屋顶,不免着急。李总转向她说:“我拍了,你不必再返回,下次要注意,工作上不能有任何疏漏。”
  晓晴他们一组五人的13户查完,已近中午11点,回大队部的途中,看到赵颖她们三个还在排查。李总下车,大家跟随过去。
  路边宽敞明亮的瓦房内赵颖三人正拿着各种小册子在逐一对照各种补贴落实情况,不像晓晴这组只是口头询问了事。李总指着她们对晓晴说,她们这组认真细致有责任心,你对比下,是不是应该向她们多学习多借鉴?
  晓晴这才明白,李总当时没批评她,并不表示他认可她的工作态度,只是在等待时机,让她有更深刻的领悟与反思。人群中,晓晴不自在地撩了撩额前垂下的发。李总走到她面前说:“在单位大家对你的工作一致好评,你做得确实不错。但也要记住,扶贫也是你的工作之一,不是兼顾。”
  这些天的接触,晓晴对李总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似乎拥有双重性格,工作之外热情友善,有着年青人的冲劲与率真;工作之内严肃深沉,一丝不苟,甚至可以用苛刻加以形容。就连他身边做文职的小姑娘也潜移默化如出一辙。一连将晓晴填好的扶贫调查表打回好几次。细问原因,原来是要写清楚屋顶露光与间隙的方位和面积。这晓晴哪知道,她在自己家都没分过东西南北,想来想去只能拿着表格去求助李总。下午开完扶贫帮扶责任人会议,没等晓晴走到李总身边,他已经被会议室外冲进来的人包围了。轮到她时,李总起身赶赴下一个会议,晓晴有些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限期,写不清方位,她交不掉差。
  李总看了看愁眉不展的晓晴,声音低沉:“怎么能完全不辨方向呢?这样不行啊!”说着伸手接过表格,挥笔直接在上面补充起来,晓晴有些意外,俯身细看,她的字小,他的字大,掺杂在一起,大小不一,十分有趣。晓晴嘴角上扬,忍俊不禁。人在紧急忙乱的时候,没时间准备最容易凸显本性,李总的天性应该更倾向于工作之外。
  
  五
  周末接到上面紧急通知,召开扶贫视频会议,要求进一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会后经研究,安排所属贫困户居住生活有问题的十几个责任人再次下乡,晓晴是其中一个。这次去了四车辆,书记带队。晓晴跟着邻村的刘倩坐进面包车,现在只有刘倩摸得清她的户,晓晴紧紧地依偎在刘倩身旁。
  到了大队部,书记让大家按村的远近再结伙搭车,晓晴和刘倩找到一位和她们村相近的有车男同事。这时,远远地看到李总的专车驶来,大家停下脚步,见李总下车和书记说话,似乎没有其他事安排,便纷纷上车。
  刘倩先坐了进去,晓晴抬脚刚想上车,忽听有人喊,她下意识地回头。见七八米外的李总正望着她,晓晴有些迟疑地问:“是在喊我吗?”
  李总向晓晴招手,让她乘坐他的车。晓晴看了看刘倩,又看了看李总,领导的安排必须服从,于是在大家的视线中走向李总。晓晴按李总的意思打开后座的车门,发现座位上有他的外套,便关上,走到车的另一边,也就是李总站的位置,晓晴说:“我还是坐这边吧。”
  李总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为什么不坐那边?”
  “那边位上有衣服,我坐这边也行。”晓晴以为李总必然是坐前面驾驶副座,后面她坐哪边不一样呢?
  然而李总没有让开的意思,晓晴若是硬从李总身边挤过去开车门也不妥。只好原路返回,打开车门的同时,看到李总也打开了对面的门,伸手将她座位上的衣服拎起甩到前排副驾驶座位上。晓晴坐好关车门的时候,见李总也坐了进来,两人并排。晓晴吃惊非小,这才看到李总和她的座位之间加了张小茶台,上面有一杯浓茶,隔着玻璃杯依然能够感受到茶水的温度,原来她之前要坐的是李总的位置。晓晴移目,发现前面的副驾驶座明显前移,不知道是不是李总身材高大的缘故,当他长腿前伸的时候让她忽然有一种霸道总裁的错觉。
  车窗外一位副总走近,李总按下玻璃。于是,他和晓晴完全在副总在同事们的视线范围之中。晓晴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她穿着一套裙装,仿粗粝卡其色的毛衣开衫,内衬同色系偏深的棉质打底衫,领口并不低,整体有一种温婉从容的气质。然而此刻,晓晴却无法从容起来,她不知道车窗外副总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在此刻喋喋不休。时间蜗牛般爬行,晓晴坐姿僵硬,她不习惯成为焦点,她希望李总会邀请副总上车,尽管副总的户与她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但这样可以赶快离开现场,离开玻璃窗外众多的目光。李总却没有这个意思,坦然地听完副总汇报,带着晓晴绝尘而去。
  到了一个路口,李总问:“孙廷所在的村向哪转?”
  晓晴望着停车不前年青的驾驶员背影,面颊有些发烫:“我天生没有方向感,以前走访贫困户全靠同事帮忙记路。我不知道该向哪儿转。”
  李总望了望她,晓晴没有抬头,自上了李总的车,她就不敢看他,其实李总也很少看她,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距离很近却又那么遥远。
  “不是天生是后天习惯养成的,”李总停顿了下又说,“你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些,很多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难以应付,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处理好。”李总说着指向窗外,“你看前面你记不住方向,那就先记住周围的环境,记住那边最醒目的房舍,便知道到了这里要转向左边的路。”农村道路曲折,每到一个路口,李总都会这样耐心地教晓晴辨认记忆。晓晴有些吃力,也有些手忙脚乱,但她不想辜负李总对她的期望。到了孙廷的村庄,两人下车,晓晴已是额头微汗。春风拂面而过,裙裾轻扬。晓晴剑拔弩张的头脑总算得到了解放,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李总说:“带我去孙廷老人家吧。”
  晓晴的神经立刻又绷得紧紧的,恢复到战备状态。她凝神四顾,觉得哪条小路都像,又似乎都不是。
  李总面无表情,指向前方的一条路说:“那儿就是,其实你不必记太多,只要记住进村第四个路口就行。”
  晓晴汗颜,她弄不懂李总记性怎么会这么好,只来过一趟却比她这个下乡几年的人摸得还要熟。
  两人走进孙廷家,老夫妇都在,李总问了他们一些相关问题,再次审视三间小房。三间平房只是两大间,外间与内间不过是拉了条旧床单相隔,增加了视觉上的凌乱感。李总伸臂大致测量了下说,这里加一层隔板,整体效果就会改观,老人住起来会更舒适,费用也不高。
  孙廷老夫妇感动不已,当场要磕头致谢。李总回身伸出胳膊扶住弯下腰身,衣衫不怎么洁净的孙廷老人,他几乎是半拥着老人,像照顾自家长辈将他安顿在座位上,这才放心地离去。这个动作让晓晴深有感触,难以忘怀。扶贫多年,她何曾如此亲近过她的户,而贫困户却把她当作恩人一样敬重。
  晓晴觉得自己是该为孙廷老人做些什么了。这时,李总转向晓晴,建议她家中若有尚好,但用不着的衣物可送给两位老人。晓晴点头,她想她一定要送给老夫妇每人一件新衣,像敬爱疼惜自家的老人一样。
  离开老夫妇家,晓晴看到李总衣袖上沾有杨棉,却不好意思用手去捏,便伸过卷起的资料拂了拂,未能去除。李总并不介意,说不用管它,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黑色的衣裤,让行走在绿野间的他显得修长而帅气。晓晴觉得李总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见到她总会率先露出笑容,这一路上他从未笑过,话都很少说。
  回到大队部,同事们多已返回。周丽丽看到李总衣服上粘有杨棉,与他说话的同时,伸手帮他一一捏去。这份自然再平常不过,晓晴却无法做到,其实很多类似的事,她都做不到,这应该是晓晴不太合群的主要原因吧。
  大家随同李总进了大办公室,晓晴看了看满屋的人,转身走向院中停放的电瓶车。风大,有些凉意。晓晴戴上浅粉色口罩坐在车座上,静静地翻阅手机。
  周杰走出来,关切地问晓晴冷不冷。晓晴一言不发,纤细的手指快迅地划着手机页面。
  “对不起,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抱歉!”周杰满脸愧疚,似乎很有几分真心。
  晓晴不语,周杰上前一步,想继续长篇大论。晓晴跳下电瓶车:“我不记得以前,也不知道你说什么。”说完,大步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内,李总和书记靠墙而坐,员工围拢在他们身旁,讨论着有关扶贫的问题。晓晴见大家各抒己见,气氛融洽,便说她在外打工的一户意见很大,因为院墙被强行推倒了。书记说这事她知道一些,院墙影响环境整改,推倒也是无奈之举,再说那也谈不上院墙,不过是未成型的一米高的砌砖。晓晴张了张口,想想又低下头去,却听有人喊她,见李总正望着她:“你有什么想法?说给大家听听。”
  晓晴犹豫着,李总面色柔和笑意轻漾。这还是坐他的车以来,他第一次向她笑。晓晴一直紧绷的,有些压抑的内心似乎有一股清风拂过,她鼓起勇气说:“没经主人同意推倒院墙是有些不妥,可不可以改成篱笆围墙?这样既不影响环境整改,也可以平息那户夫妇心中的怨气。”
  书记沉默不语。晓晴补充道,既然他们可以反复向她投诉,那么上面来检查他们应该也会这么抱怨。书记略加思索,说这事她会和大队书记再联系,征求他们的意见。
  晓晴轻轻舒了口气,身姿挺秀,脸庞映射出窗外亮丽的春色。忙了一上午,她有些口渴,便取出纸杯走向李总右边的饮水机,弯腰取水的刹那瞥见李总含笑凝望,放在膝头的右手微微向她做了个赞的手势。晓晴不由自主地侧过身去,裙摆铺展于地面,犹如绽放的花朵,她仰起脸儿目不转睛地望向李总,忽然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她能自信的生活,勇敢的面对。周围传来些微的骚动声,李总站起身,离开人群,继续他的视察工作。
  
  六
  自从乘坐李总的专车,晓晴总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这一天她无意经过单位大院展示橱窗,发现玻璃上赫然贴着一张大照片,照片上李总坐着,她则蹲在他的面前,仰起脸儿出神地看着他,两人离得那么近。
  晓晴慌忙扭头四顾,没有看到人,朗朗晴空下她却有种恐惧以至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这张照片贴了多久,她举起手,撕了半天才扯掉。第二天,照片又出现在原处。晓晴深知人言可畏,正因如此她才被周杰纠缠那么久无法脱身。可这次她把李总给害了。如果没有看到全部,那么眼睛看到的部分也许只是假象,可她该向谁解释呢?其实她和李总的所有接触都是在众多的视线中进行,大家没有看到的他俩单独进村的过程,也全在司机的视线之中,没有任何不能公开、需要隐藏的。
  然而真相和虚假并不需要理由,它取决于人们的需求。照片继续出现,晓晴能做的只是尽早撕掉。她不清楚别人怎么想,但李总彻底变了。工作群里不再有李总视察工作的身影,群外,李总不再是衣装常换常新,尽管单位并不强调统一着装,李总总是一身低调的工作服,面容严肃,看不出内心的波澜,也看不到曾经的阳光四射。
  晓晴不确定李总的变化是不是和她有直接关系,一天,工作上的事务需要他的指示,晓晴拨通他的手机,李总却立刻挂断了。晓晴手机举在耳畔,心快速地下沉。她确信李总的变化都是因她而起,在此之前,李总从不会无端挂断她的电话,哪怕是开会期间。
  电话可以不接,面还是要见的,单据、报表这些都必须李总签字。李总埋头签字,签完便转向一旁等待的人,不给晓晴说话的任何机会。他一定认为她是一个爱慕虚荣,不惜践踏他人尊严的女人,才会给别人机会,让他难堪。
  单位扶贫工作纵深展开,在社会上引起良好的反响,这一次电视台随同下乡。在贫困户的住房及生活方面,晓晴尽心尽力表现尤为突出,书记让晓晴,带上早已准备好的衣物一起跟车下去。
  雨后的乡村色彩流动,清丽如画,晓晴打开车窗,发愁孙廷的村庄怎么走,同车的人似乎都没有去过那个村。晓晴极目远眺,望不尽的田野仿佛她连绵不绝的愁绪。她用力压着随风舞动的发,努力回想道路的走向,却一无所获。她蹙紧双眉,听见后面一声车鸣,李总的专车带着一股强劲的风越过她们的车辆,行驶在前方。晓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飞起一抹笑意。
  车队于乡间迂回前进,进了孙廷所在的村,李总第一个下车,径自走到通向老人家的路口,然后停下脚步,等她们远远地跟上来。
  晓晴望着李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还是怕她找不到位置,赶了过来。可他却不肯与她同行,刻意落在后面,让她和书记走在前方。
  房屋修缮后,孙廷老人家新添了衣柜,白色光滑的隔板让三间平房划分合理,整体上了一个档次。老夫妇蹒跚地迎出来,晓晴取出衣服,动作轻柔地给老人穿上,帮他们整理好衣领拉平展衣摆,老人顺从地听她指挥,眼角闪烁着喜悦的泪花。晓晴看着屋新衣新的老人,第一次真正地融入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世界,为他们的幸福而欢喜。两位老人感激不尽,极力向晓晴身后张望,他们是在寻找对他们关怀备至的李总吗?晓晴眼前浮现出李总半拥老人的情景,不觉心中一酸,双眸滢然。
  采访,摆拍。晓晴记不清记者都说了些什么,也不清楚摄影师都拍了什么。她只想离开人群,想走到独自站在远处的李总面前,向他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他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有心让他难堪。
  然而当晓晴挤出人群,却不见了李总的身影,晓晴焦急万分,周杰不知道从哪走过来,指向旁边的院落,说在那边。晓晴看见李总熟悉的侧影,不顾一切地跑过去。
  李总望着飞奔而来的晓晴,脸上依稀又现往昔的温和,他犹豫着,放下接听的手机。晓晴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不及开口,却见李总神色剧变,转身而去。晓晴回过头,看见记者和同事们围堵过来,周杰躲闪在人群里指手画脚唯恐天下不乱。
  晓晴握紧拳,单薄的身体绷得像根弦,却又无处发力。没有人靠近她,也没有人询问她,大家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她,间或窃窃私语,她完全听不清,也决不退缩,她就这样站着,面部的肌肉因僵持太久有些麻木,但她努力保持笑意,她要以此表明自己内心的坦荡。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晓晴乏力地蹲下身去,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还好吗?”
  晓晴抬头,见周杰正看着她,立刻条件反射地跳起来。
  “你很在意他?”
  晓晴闻言怒道:“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没有良知没有底线?”
  “是吗?你不觉得你和他走得太近了吗?”周杰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逼视着晓晴。
  晓晴一怔,她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停顿了片刻说:“清者自清,我用不着向你解释。”
  “其实你也不需要向他解释,你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应该清楚,否则解释也没有意义,就像我向你道歉,有用吗?”
  抑制已久的泪水涌出晓晴的眼眶,她挥手拂去泪痕,冲周杰喊:“你拿什么向我道歉?贴那些众所周知的照片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真的清楚吗?若是,现在就去把那些同事和记者再叫过来,我会让他们知道,你和李总是什么样的人。”
  “你……变了。”周杰上下打量着晓晴,一脸的惊诧与不解。
  晓晴冷笑,转身离去。
  不需要别人带路,晓晴竟然一个人走回村口,当她经过李总的专车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司机在,李总也在。黑色的车窗紧闭,她看不见李总的表情,却明白了他的心情。很多事没有对错,亦无须解释,像这样保持必要的距离,或许是最好的方式。近年来她所有的问题何尝不是“距离”惹的祸?晓晴缓缓后退,向着李总的方向,深深地一鞠躬。
  转过身,有雨飘落,田野迷幻而绚烂,晓晴看见李总从田间小路,从四面八方走来,脸上依是温暖熟悉的笑容。人生由无数个片段组成,而每一条路便是这些片段的开始与结束,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但可以尽力让它成为心中的模样,像完成既定的作品,用细节去弥补不足。风中,晓晴衣裙翩翩,再次回望李总的车窗嫣然一笑,以他期许的模样,毅然走向自己下一个人生路口。
办公室的距离来源于互联网,其版权均归原作者及其网站所有,本站虽力求保存原有的版权信息,但由于诸多原因,可能导致无法确定其真实来源,如果您对本站文章、图片资源的归属存有异议,请立即通知我们(35625244@qq.com),情况属实,我们会第一时间予以删除,并同时向您表示歉意!如果您有优秀的作品,汉江南岸会帮您宣传推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