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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真相

(一)
  
  眼见沿着开荒地的便道(1)、酷似抢道线(2),若随它冲下去……
  虽为大洼地西北角,但迎接我的绝非撞线(3),必是枯草甸中舞动灰丝带般的刺玫果树(4),曾苦头儿连连啊!我猛踏“刹车”脚板擦出两米多远,尘烟暴起。肺手术后没敢这样快跑、长跑过与马赛跑哇!急喘……双手拄膝,四肢哆嗦;顿觉两双鞋里又灌满了土和草刺,实在撑不住了,跌坐地上,忙放脚出来,连掸带摘粘或扎进袜子的草刺;嘿!右脚鞋、小脚趾背那儿见鬼了?鞋找鞋磕打,鞋垫复原,再穿,还针扎似的?穿手上,里舔外擀,使劲揉搓,哟刺玫果树的刺儿从外面扎透,折皮层里了。
  扭头再寻,马没丛林,日藏西山……忽然觉得甭说大兴安岭,仅仅西北坡何曾被人类主宰?的确,回望林尖镇隅,圆月当空,灯光疑似星星点点。
  二弟从我右后那小片儿甸子里密实的塔头墩子(5)和柳树丛中出来,习惯了不顾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直到我跟前仍死盯着西北方向,拔脖、裂怀、掐腰、气鼓鼓地咬牙锉齿骂:“啥揍儿(6)?决不是省心货!简直抽风了!不养了,不能养了,坚决不养了!啊它多么像那种玩意儿的女人,只一门心思啦!不抓了,不抓……不抓了,任它逃!放它跑吧!这畜牲活够了!非杀不可!必须杀!明天在馒头山(7)等它,抓住就抹!卖马肉!”
  我未理他。毕竟现场抓马三个多小时,他除了少有靠近马时的哄……哄有多少种方式?然而,他偏偏不抛弃、不放弃怒气冲天的哄,逼入绝境的哄,在劫难逃的哄;其余皆未住嘴地骂,什么可口骂什么;那样解恨来那样;揪住一次当百回;反正我装不住的马都得受哑巴畜牲不值可怜!我几次留意他认定的“婊子”,他越骂;“婊子”似乎越骚性,颠儿得劲劲的、摇头、拧腚、转眼珠……挠蹄、抖鬃、甩尾、还打滚儿……越想越气人啊!气归气,有时竟然想:论跑人是马的手下败将。可它为什么偏偏被我们抓往踪影?冥冥中拖得我们精疲力竭?能否另有隐情?而非像二弟痛骂的可恶?
  他前我后朝东南走,我缓过气儿,对也到铁路这边、松林外喊我俩的当地的林业局上班的马二哥回应:“在河北偏西北!马没影了。”二哥个儿头与我挺身时一般高;穿庙门色套头的八层新球衣,陆军迷彩裤最新款,扣裤角,掩饰了下肢承载211斤体重的短细腿;走路梗脖子像极了泰森(8)赛场紧逼对手;光头,天天剃想起就剃;嘴唇肥又红,尤其下嘴唇粘芝麻牙根那儿似婴儿透亮贲儿的湿润红。对了,方才上车前撵渴了,撅腚喝小溪水异样的响声急令我猛回头,真真牛饮尤甚啊!
  “不抓了放弃!”二弟似我余音点燃的二踢脚,音消里响了两声氛围未尽的小鞭。“二哥,老三呢?”
  老三是他亲弟,我战友。正“五一”嘛,我和老三夫妇从西乌珠尔周姨那儿特地赶来看他母亲,我和老人家整二十三年未见。此见仅仅第二次,初次在齐齐哈尔乡下,三弟新婚。唉,人生冲冲不假,可浪涛会在哪里上岸?谁又会想到下一次重逢何时何地?老妈自知稍有间歇性摇头;我认同她并不服老的脸色、体态和音量。她去年秋末随二弟从馒头山赴奔马二哥来养马放牧。在当地草场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从经济角度看,养马不比牛差,较牛好放,尤其散养。依老三、二弟、二哥的说法,三、五年百余匹没问题,我外行。
  就在今早,二弟骑摩托车带我迎着朝阳,虽迎风流泪,还真点滴所悟老子的话“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则本性不乱。”是的,就这环境?有人曾把森林、湿地形象比喻为地球的肺和肾,而我从拉布达林东进以来对这片土地欲增敬畏……山势藏韵,松桦彩绘,河入柳林,草甸静思……
  哦!马群在专注我们,呼出的团团白气还真未分清是谁谁打的响鼻儿,它们代表着生灵气息……越冬后,马群照样膘肥体壮,繁育很好,肚里不算,大小27匹。嗯,那会儿,我特地仔细瞧了瞧听说刚“闪婚”的毛色偏重黑胡桃的当下“女逃犯”可谓形象好,气质佳,然忒不友好。
  回想昨天我们日上三竿扣院门,因为院门及栅栏既高又密实,所以我并不确定是扣声还是狗的叫声惊扰了院中人。二弟开门迎出,便听老妈在后面唠叨:“血糊连拉的,落脚地儿没有……我早说过甭干背人眼睛瞒狗鼻子的事……都说了,甭放门口……”
  “放门房了,保准又是流浪狗扯出来的!”二弟应声。
  “唉!就前天糟损一个刚下的马驹子过河失蹄呛死的。你二哥非驮回来烀熟喂狗……”
  “不喂,咋整?埋,得半天功夫。还白搭工!”
  “也是,他马二哥常说\'这地方的生灵最怕人,是人把狗宠坏了,狗倒成了一霸。’唉!白瞎了,要不马群可省心啦!”
  其实,说散养,主要在秋收后至春播前;也非大撒把。一有定位仪,到目前盲区已经被二弟掌控得差不多了;二来二弟每天破晓骑摩托车添料,无特殊情况马群会提前候在草料场;三呢,令二弟骄傲:儿马子(9)相当护群敢与狼斗是遗传卖主荣耀。
  
  (二)
  
  “老三来接我隔壕那沿儿了。我俩这就返主道,去前面再拦,别灰心!”
  “不拦了,没影了,天黑了。”
  车上,四人懒得说话,主要无功而返。略欣慰的,上了公路必须掉头大约两公里取二弟的摩托车……
  话说午饭后,以消化食儿为名,三弟夫妇、我、二弟去草料场必经之路的小溪刷车。甭提车有多脏了,却非油腻、污垢的脏,仅尘土……反正令鹅卵石上的溪水晕头转向了:嗯,开场白还可以,有呼伦贝尔家乡味;继续,也不远普遍来自东北方言!嗨……居然有河北安国、安徽亳州、广西柳州、云南思茅……还有海南五指山的……哎?……哎……为啥散发出非常典型的浓郁的道地药材气息呢?而我凝神水中倒影,心已随溪水拥抱着尘土奔向远方的家!
  据实讲,总计翻出两双靴子,三弟留棉靴给我。弟妹去挖山野菜;二弟试试我们经过额尔古纳市场(来前,他电话一再叮嘱)为他新购的伞型自动捕鱼笼。车梳洗完毕,上岸整理装具,等剜菜的空筐而回;接捕鱼的挥动空兜。二弟进院见井,未到屋,便想起废学校里待下驹的两匹马须饮。饮中,二弟心血来潮,看手机里显示的马群位置三个挂马脖子上的卫星定位仪。这一看,气从全方位来啊!气炸了:“操……操!折腾啊!折腾!我掐半拉眼珠子没看好吧!真他妈的,冲这道儿来了,什么玩意儿!百好换不来一好!你不合群,我他妈的怎么合眼啊!矫情货!”
  对头!
  “炸”他的正是“女逃犯”,已离东南马群约8公里,在镇西北4.7公里。二弟原地跺脚如公鸡踩蛋儿打转儿,刚定住神儿,蹬倒铁皮水桶,踢开扁担,驾摩托车延公路追,过两道防火卡后,虽未见“女犯”踪影,然定位仪显示在公路北400米。于是,将摩托车停公路旁,才想起我们,边打电话边钻进林子。他着重叮嘱三弟:“找二哥拉上他!必须的!”恰巧二哥进院,而我们刚洗完手准备包肉三鲜馅饺子,遂匆匆赶来。
  且说亲哥俩通过手机明确方位后,我同三弟下车,便把二哥晒在起跑线上。三弟在前,我跟着穿树带无法超越的紧跟,奔空地时跑成横队匆匆拦住“该犯”。“该犯”已把二弟远远甩在灌木丛中,北逃正欢。我俩各两肢胳膊作小燕飞的拦势遭它极端藐视后,我回手拾起地上应手的干树枝,连晃再吆喝,它稍犹豫,去欺负三弟辖区。三弟哈腰并没划拉到家什,却见扬出一把碎草,遂与“逃犯”赛跑中迅速操起胳膊长、粗的木棒抛它头前方,它躲着虽看不出灵巧,但堪称老手儿跑中低头,缩脖;并且选择直向东最近的柳树丛。
  接下来,我们三兄弟彻底领教了,林子里若没二哥等同失去导航。但总的看,若非二哥有二十多年林业管理实践经验及自诩图里河林区“活地图”撑着,人还真没有马起码“该犯”的方位感特强它来时乘的可是高护栏围苫布的车、盘山公路、钻隧道,况且二弟追来打听过铁道口的看护、卡点及森林防火员,所有人根本没见马影每每想到这儿,我无法说服自己的好奇心啊!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如果有时间和精力,带足干粮,就跟着它!那……那也许……
  这分明是一场马凭方位感(可确切到嗅觉)加体力与人靠高科技(仍有缺欠)加智慧的较量。想到嗅觉,令我折服地联想到近期看过的一部电影《一条狗的使命》。它能感知出狗爷爷或狗奶奶曾嗅过的气息。
  再组阵式已然杀气腾腾,二哥摇笼头;我晃觅马绳;二弟倒短儿似的轮出一人高的木棍子。它也在气头上。把它逼急了,横穿铁路并无视驶向镇的货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尾随、一字散开、梯形压进,占据河套边有利地形,扇面合围,逼其就犯;乃二哥主意,我俩把手中绳系一起,边摇晃驱赶边有备它铤而走险冲过来,及时借助附近树杆、树桩或柳树墩设置绊马索,唯搂倒它,断了奔大西北念想儿,残活该!反正它早已是二弟心中的揪心货、烂货、死货了。而我甚是担心行刑中万一被它搂倒?我默念:“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们……不……咱们……别……\'美女’你可千万别来虎劲啊!”或许它听懂了?但肯定紧晃绳索起了作用。它掉头了,掉头的路线居然点头示好马主人,趁其软下心肠探手抚摸喘出气息的那一瞬,忽地从他身边蹿出。气得二弟坐地笑骂:“嘿嘿,流氓又被‘婊子’骗了,贼心不死!就短揍!有你好瞧!老子宁可养你卧圈不起!”
  我们(就我同二弟;三弟取车;二哥不只快速与我们拉开距离,连声音也“哎呀……妈呀,这马……哪学来的美……美人计啊!服……认了,喘……喘……喘口气……)“气儿”冲的追。
  再现眼前,它可能岔气了,被迫(流汗,浑身哆嗦,显现疲惫不堪)返回却不甘认怂,明明……哪儿不好走,选哪儿;偏荆棘密布;明摆着不与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它常常引我们不得不置身困境、窘境,穿过塔头墩子(踩上去很有当年在部队训练五百米障碍五步桩的感觉)、密林、杂树丛、“灰丝带”……我有两次被“带”缠住,第一次解脱中右手食指肚、隔着手掌夹胶的线手套都扎出血了;第二次折枝竟然顺右脚外踝骨插入裤腿至膝盖;我从二弟时不时落后的距离推测,敢断定他境遇比我更遭。计不清多少次被“逃犯”甩了。
  再通过定位仪潜过去,哄着……坠着……盼啊……终于上了公路,太感谢右侧的“上山不易”和左侧的“下山更难”了。尽管这一段路不长,但仿佛它拉着车上的我们上演老马识途。过窄石拱桥,前方对头车急令它右侧下道,我们都想到过对头车,无奈“华山自古路一条”。
  再追,它竟然瞪我,流泪的瞪……它似觉醒真的自由了。
  
  (三)
  
  “为啥只它跑?既然都从馒头山分群拉来的。”我为它想了一万个理由开脱,却拣这句出口,打破沉默丧!
  “当初包大哥买马,他怎么可能实话实说哪儿的?究竟是不是裹进来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婊子”怎会落下东躲西藏的臭毛病?不抑郁?不精神分裂?连它自己都不信吧?嘿嘿……在甸子上,把四个大老爷们儿玩得团团转,它扬名啦!”二弟问天问地问得我们哑口无言。
  二哥吧嗒吧嗒嘴。嚼话,“半月前,老包来磨叽二弟,和二弟闹了个半红脸,楞从这儿换一匹。且不说换走那匹参了多少挑肥拣瘦?只说前言不搭后语反倒露了越想越怕人家来馒头山找失的小算盘啊!”二哥右拳砸左掌,加重语气,“哼!要我说这马感觉自己是那样与众不同嘛,小黑屋,小禁闭,有上顿没下顿,在群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着调嘛?马群嘛,有严格的生存法则,其中的学问三天三宿说不完。一句话包了,马也有尊严。哪匹马活着不想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是人的一己之念改变了这匹马的命运啊!不过,不给咱面儿也罢了;二弟至少一天两顿翻草添料,仍未获芳心……”
  “芳心?就算臭“婊子”哭天喊地,哼……哼!”二弟似坐针尖从后座弹起来。“杀非抹不可!”
  二哥续说:“我更加确信,它是草原马;而非本地的山里马。我瞥见过,它同那匹死驹的黄马倒投缘,\'老黄’可是知根知底的草原马。”
  “那……为啥刚来时不跑?现在跑?”
  “这正是哥要说的,二弟完全被它欣然接受的‘小灶’麻痹了。记得那句话吧‘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它实为表面讨好,摸清路数,伺机而逃,灵就灵在这儿啊!”
  “太对了!儿马子最近懒得搭理它!合群啦!”
  “有这迹像?早该注意啊!”三弟乃徘徊在埋怨中。
  “要不注意,定位仪赏给它!是吧?二弟。”我和亲哥俩的稀泥。
  二弟自语:“它真去馒头山不怕,我担心奔出生地啊!西北正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人有地图和指南针;它如何摸得准?”我始终质疑。它奔西北馒头山、直线距离保守地讲60多公里,途中虽说不上艰难险阻,但荆棘密布难以形容。(一)
  
  眼见沿着开荒地的便道(1)、酷似抢道线(2),若随它冲下去……
  虽为大洼地西北角,但迎接我的绝非撞线(3),必是枯草甸中舞动灰丝带般的刺玫果树(4),曾苦头儿连连啊!我猛踏“刹车”脚板擦出两米多远,尘烟暴起。肺手术后没敢这样快跑、长跑过与马赛跑哇!急喘……双手拄膝,四肢哆嗦;顿觉两双鞋里又灌满了土和草刺,实在撑不住了,跌坐地上,忙放脚出来,连掸带摘粘或扎进袜子的草刺;嘿!右脚鞋、小脚趾背那儿见鬼了?鞋找鞋磕打,鞋垫复原,再穿,还针扎似的?穿手上,里舔外擀,使劲揉搓,哟刺玫果树的刺儿从外面扎透,折皮层里了。
  扭头再寻,马没丛林,日藏西山……忽然觉得甭说大兴安岭,仅仅西北坡何曾被人类主宰?的确,回望林尖镇隅,圆月当空,灯光疑似星星点点。
  二弟从我右后那小片儿甸子里密实的塔头墩子(5)和柳树丛中出来,习惯了不顾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直到我跟前仍死盯着西北方向,拔脖、裂怀、掐腰、气鼓鼓地咬牙锉齿骂:“啥揍儿(6)?决不是省心货!简直抽风了!不养了,不能养了,坚决不养了!啊它多么像那种玩意儿的女人,只一门心思啦!不抓了,不抓……不抓了,任它逃!放它跑吧!这畜牲活够了!非杀不可!必须杀!明天在馒头山(7)等它,抓住就抹!卖马肉!”
  我未理他。毕竟现场抓马三个多小时,他除了少有靠近马时的哄……哄有多少种方式?然而,他偏偏不抛弃、不放弃怒气冲天的哄,逼入绝境的哄,在劫难逃的哄;其余皆未住嘴地骂,什么可口骂什么;那样解恨来那样;揪住一次当百回;反正我装不住的马都得受哑巴畜牲不值可怜!我几次留意他认定的“婊子”,他越骂;“婊子”似乎越骚性,颠儿得劲劲的、摇头、拧腚、转眼珠……挠蹄、抖鬃、甩尾、还打滚儿……越想越气人啊!气归气,有时竟然想:论跑人是马的手下败将。可它为什么偏偏被我们抓往踪影?冥冥中拖得我们精疲力竭?能否另有隐情?而非像二弟痛骂的可恶?
  他前我后朝东南走,我缓过气儿,对也到铁路这边、松林外喊我俩的当地的林业局上班的马二哥回应:“在河北偏西北!马没影了。”二哥个儿头与我挺身时一般高;穿庙门色套头的八层新球衣,陆军迷彩裤最新款,扣裤角,掩饰了下肢承载211斤体重的短细腿;走路梗脖子像极了泰森(8)赛场紧逼对手;光头,天天剃想起就剃;嘴唇肥又红,尤其下嘴唇粘芝麻牙根那儿似婴儿透亮贲儿的湿润红。对了,方才上车前撵渴了,撅腚喝小溪水异样的响声急令我猛回头,真真牛饮尤甚啊!
  “不抓了放弃!”二弟似我余音点燃的二踢脚,音消里响了两声氛围未尽的小鞭。“二哥,老三呢?”
  老三是他亲弟,我战友。正“五一”嘛,我和老三夫妇从西乌珠尔周姨那儿特地赶来看他母亲,我和老人家整二十三年未见。此见仅仅第二次,初次在齐齐哈尔乡下,三弟新婚。唉,人生冲冲不假,可浪涛会在哪里上岸?谁又会想到下一次重逢何时何地?老妈自知稍有间歇性摇头;我认同她并不服老的脸色、体态和音量。她去年秋末随二弟从馒头山赴奔马二哥来养马放牧。在当地草场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从经济角度看,养马不比牛差,较牛好放,尤其散养。依老三、二弟、二哥的说法,三、五年百余匹没问题,我外行。
  就在今早,二弟骑摩托车带我迎着朝阳,虽迎风流泪,还真点滴所悟老子的话“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则本性不乱。”是的,就这环境?有人曾把森林、湿地形象比喻为地球的肺和肾,而我从拉布达林东进以来对这片土地欲增敬畏……山势藏韵,松桦彩绘,河入柳林,草甸静思……
  哦!马群在专注我们,呼出的团团白气还真未分清是谁谁打的响鼻儿,它们代表着生灵气息……越冬后,马群照样膘肥体壮,繁育很好,肚里不算,大小27匹。嗯,那会儿,我特地仔细瞧了瞧听说刚“闪婚”的毛色偏重黑胡桃的当下“女逃犯”可谓形象好,气质佳,然忒不友好。
  回想昨天我们日上三竿扣院门,因为院门及栅栏既高又密实,所以我并不确定是扣声还是狗的叫声惊扰了院中人。二弟开门迎出,便听老妈在后面唠叨:“血糊连拉的,落脚地儿没有……我早说过甭干背人眼睛瞒狗鼻子的事……都说了,甭放门口……”
  “放门房了,保准又是流浪狗扯出来的!”二弟应声。
  “唉!就前天糟损一个刚下的马驹子过河失蹄呛死的。你二哥非驮回来烀熟喂狗……”
  “不喂,咋整?埋,得半天功夫。还白搭工!”
  “也是,他马二哥常说\'这地方的生灵最怕人,是人把狗宠坏了,狗倒成了一霸。’唉!白瞎了,要不马群可省心啦!”
  其实,说散养,主要在秋收后至春播前;也非大撒把。一有定位仪,到目前盲区已经被二弟掌控得差不多了;二来二弟每天破晓骑摩托车添料,无特殊情况马群会提前候在草料场;三呢,令二弟骄傲:儿马子(9)相当护群敢与狼斗是遗传卖主荣耀。
  
  (二)
  
  “老三来接我隔壕那沿儿了。我俩这就返主道,去前面再拦,别灰心!”
  “不拦了,没影了,天黑了。”
  车上,四人懒得说话,主要无功而返。略欣慰的,上了公路必须掉头大约两公里取二弟的摩托车……
  话说午饭后,以消化食儿为名,三弟夫妇、我、二弟去草料场必经之路的小溪刷车。甭提车有多脏了,却非油腻、污垢的脏,仅尘土……反正令鹅卵石上的溪水晕头转向了:嗯,开场白还可以,有呼伦贝尔家乡味;继续,也不远普遍来自东北方言!嗨……居然有河北安国、安徽亳州、广西柳州、云南思茅……还有海南五指山的……哎?……哎……为啥散发出非常典型的浓郁的道地药材气息呢?而我凝神水中倒影,心已随溪水拥抱着尘土奔向远方的家!
  据实讲,总计翻出两双靴子,三弟留棉靴给我。弟妹去挖山野菜;二弟试试我们经过额尔古纳市场(来前,他电话一再叮嘱)为他新购的伞型自动捕鱼笼。车梳洗完毕,上岸整理装具,等剜菜的空筐而回;接捕鱼的挥动空兜。二弟进院见井,未到屋,便想起废学校里待下驹的两匹马须饮。饮中,二弟心血来潮,看手机里显示的马群位置三个挂马脖子上的卫星定位仪。这一看,气从全方位来啊!气炸了:“操……操!折腾啊!折腾!我掐半拉眼珠子没看好吧!真他妈的,冲这道儿来了,什么玩意儿!百好换不来一好!你不合群,我他妈的怎么合眼啊!矫情货!”
  对头!
  “炸”他的正是“女逃犯”,已离东南马群约8公里,在镇西北4.7公里。二弟原地跺脚如公鸡踩蛋儿打转儿,刚定住神儿,蹬倒铁皮水桶,踢开扁担,驾摩托车延公路追,过两道防火卡后,虽未见“女犯”踪影,然定位仪显示在公路北400米。于是,将摩托车停公路旁,才想起我们,边打电话边钻进林子。他着重叮嘱三弟:“找二哥拉上他!必须的!”恰巧二哥进院,而我们刚洗完手准备包肉三鲜馅饺子,遂匆匆赶来。
  且说亲哥俩通过手机明确方位后,我同三弟下车,便把二哥晒在起跑线上。三弟在前,我跟着穿树带无法超越的紧跟,奔空地时跑成横队匆匆拦住“该犯”。“该犯”已把二弟远远甩在灌木丛中,北逃正欢。我俩各两肢胳膊作小燕飞的拦势遭它极端藐视后,我回手拾起地上应手的干树枝,连晃再吆喝,它稍犹豫,去欺负三弟辖区。三弟哈腰并没划拉到家什,却见扬出一把碎草,遂与“逃犯”赛跑中迅速操起胳膊长、粗的木棒抛它头前方,它躲着虽看不出灵巧,但堪称老手儿跑中低头,缩脖;并且选择直向东最近的柳树丛。
  接下来,我们三兄弟彻底领教了,林子里若没二哥等同失去导航。但总的看,若非二哥有二十多年林业管理实践经验及自诩图里河林区“活地图”撑着,人还真没有马起码“该犯”的方位感特强它来时乘的可是高护栏围苫布的车、盘山公路、钻隧道,况且二弟追来打听过铁道口的看护、卡点及森林防火员,所有人根本没见马影每每想到这儿,我无法说服自己的好奇心啊!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如果有时间和精力,带足干粮,就跟着它!那……那也许……
  这分明是一场马凭方位感(可确切到嗅觉)加体力与人靠高科技(仍有缺欠)加智慧的较量。想到嗅觉,令我折服地联想到近期看过的一部电影《一条狗的使命》。它能感知出狗爷爷或狗奶奶曾嗅过的气息。
  再组阵式已然杀气腾腾,二哥摇笼头;我晃觅马绳;二弟倒短儿似的轮出一人高的木棍子。它也在气头上。把它逼急了,横穿铁路并无视驶向镇的货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尾随、一字散开、梯形压进,占据河套边有利地形,扇面合围,逼其就犯;乃二哥主意,我俩把手中绳系一起,边摇晃驱赶边有备它铤而走险冲过来,及时借助附近树杆、树桩或柳树墩设置绊马索,唯搂倒它,断了奔大西北念想儿,残活该!反正它早已是二弟心中的揪心货、烂货、死货了。而我甚是担心行刑中万一被它搂倒?我默念:“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们……不……咱们……别……\'美女’你可千万别来虎劲啊!”或许它听懂了?但肯定紧晃绳索起了作用。它掉头了,掉头的路线居然点头示好马主人,趁其软下心肠探手抚摸喘出气息的那一瞬,忽地从他身边蹿出。气得二弟坐地笑骂:“嘿嘿,流氓又被‘婊子’骗了,贼心不死!就短揍!有你好瞧!老子宁可养你卧圈不起!”
  我们(就我同二弟;三弟取车;二哥不只快速与我们拉开距离,连声音也“哎呀……妈呀,这马……哪学来的美……美人计啊!服……认了,喘……喘……喘口气……)“气儿”冲的追。
  再现眼前,它可能岔气了,被迫(流汗,浑身哆嗦,显现疲惫不堪)返回却不甘认怂,明明……哪儿不好走,选哪儿;偏荆棘密布;明摆着不与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它常常引我们不得不置身困境、窘境,穿过塔头墩子(踩上去很有当年在部队训练五百米障碍五步桩的感觉)、密林、杂树丛、“灰丝带”……我有两次被“带”缠住,第一次解脱中右手食指肚、隔着手掌夹胶的线手套都扎出血了;第二次折枝竟然顺右脚外踝骨插入裤腿至膝盖;我从二弟时不时落后的距离推测,敢断定他境遇比我更遭。计不清多少次被“逃犯”甩了。
  再通过定位仪潜过去,哄着……坠着……盼啊……终于上了公路,太感谢右侧的“上山不易”和左侧的“下山更难”了。尽管这一段路不长,但仿佛它拉着车上的我们上演老马识途。过窄石拱桥,前方对头车急令它右侧下道,我们都想到过对头车,无奈“华山自古路一条”。
  再追,它竟然瞪我,流泪的瞪……它似觉醒真的自由了。
  
  (三)
  
  “为啥只它跑?既然都从馒头山分群拉来的。”我为它想了一万个理由开脱,却拣这句出口,打破沉默丧!
  “当初包大哥买马,他怎么可能实话实说哪儿的?究竟是不是裹进来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婊子”怎会落下东躲西藏的臭毛病?不抑郁?不精神分裂?连它自己都不信吧?嘿嘿……在甸子上,把四个大老爷们儿玩得团团转,它扬名啦!”二弟问天问地问得我们哑口无言。
  二哥吧嗒吧嗒嘴。嚼话,“半月前,老包来磨叽二弟,和二弟闹了个半红脸,楞从这儿换一匹。且不说换走那匹参了多少挑肥拣瘦?只说前言不搭后语反倒露了越想越怕人家来馒头山找失的小算盘啊!”二哥右拳砸左掌,加重语气,“哼!要我说这马感觉自己是那样与众不同嘛,小黑屋,小禁闭,有上顿没下顿,在群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着调嘛?马群嘛,有严格的生存法则,其中的学问三天三宿说不完。一句话包了,马也有尊严。哪匹马活着不想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是人的一己之念改变了这匹马的命运啊!不过,不给咱面儿也罢了;二弟至少一天两顿翻草添料,仍未获芳心……”
  “芳心?就算臭“婊子”哭天喊地,哼……哼!”二弟似坐针尖从后座弹起来。“杀非抹不可!”
  二哥续说:“我更加确信,它是草原马;而非本地的山里马。我瞥见过,它同那匹死驹的黄马倒投缘,\'老黄’可是知根知底的草原马。”
  “那……为啥刚来时不跑?现在跑?”
  “这正是哥要说的,二弟完全被它欣然接受的‘小灶’麻痹了。记得那句话吧‘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它实为表面讨好,摸清路数,伺机而逃,灵就灵在这儿啊!”
  “太对了!儿马子最近懒得搭理它!合群啦!”
  “有这迹像?早该注意啊!”三弟乃徘徊在埋怨中。
  “要不注意,定位仪赏给它!是吧?二弟。”我和亲哥俩的稀泥。
  二弟自语:“它真去馒头山不怕,我担心奔出生地啊!西北正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人有地图和指南针;它如何摸得准?”我始终质疑。它奔西北馒头山、直线距离保守地讲60多公里,途中虽说不上艰难险阻,但荆棘密布难以形容。
  “它肯定不是千里马,我起码能算半拉子伯乐吧。哈哈。”二哥回头盯我,那眼神儿要信的!“客弟儿,小到一只蚂蚁,动物有动物的本能啊!对,它们凭的就是山有走势;水有流势;气有情势;木有提示;草有暗示;土有明示。像我们当地人进山,不仅决不会迷路,而且采药行家还能看出哪座山上长什么药材?在哪儿长?长得多!长得成!”
  “真到出生地,麻烦大了……”马主人在等主意。
  “咱有定位仪,明早……早早的,既然抓不住,就跟着。话说回来,狮子、老虎、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又奈何?总有打盹儿时候。我们靠的是智慧。”我心虚地也再为自己鼓劲儿。
  “对!信心!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二哥左手挠脑瓜儿。“二弟,你……你再搜……搜它在什么……方位?”催促中句断意连。
  说话间,归途已按二哥引路走防火道进林子,抄近路驶出了胳膊肘弯儿,可以看到坐家炕上可见的西窗外约100米的镇南加油站了。
  “嗯?没信号!离家这么近咋没信号呢?”
  “二弟?你真累懵了……哈哈。”二哥笑喷了。“定位仪的卫星没装咱家啊!”
  “甭管它夜里走不走,遇东西,有辙么?”三弟专心开车,这悬心语,我由衷为他点赞。
  “刹……刹车!这个看像死胡同道口。”二哥边指路、边轻松地说。“没事,这马!路途遥远不足为惧,难的是迈出了第一步。”
  
  (四)
  
  吃饺子就心情好?
  喝什么解乏酒哇?
  聊多少马晓得?
  不过,马真的很幸运马二哥给一个动物协会的哥们儿打电话求助麻醉枪枪有弹无。
  动物协会的哥们儿已喝上听(10),忒上心,好一通儿刨根问底。我不得不怀疑其有严重的职业病或咸鱼翻身指望。他最后出招儿:“明天你们最好骑好马去,多备几匹。切!没关系,草原与山、林子里、甸子中的抓马方式通用……绝对通用!对,套!长长的……也是,短点……短而灵巧的套马杆嘛!经验?还用我捧?书上的二哥您全知道;实际撵腿打摽(11)!嘿嘿,吱吱嘴,二哥,够用啦!我……我这儿也没马。就是有!马比人还难摄合。要不?请几个驯马师吧……”
  二弟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转回身,捂肚子,咬牙乐:“嘻嘻……这哥们儿想得够周到!无愧……太走正章儿(12)了!好哥们儿!我倒由此想出两招儿:一赶紧扎围栏将这片圈成“青楼”;二连夜拉动马群紧急集合去说服那\'婊子’……哈哈……”
  三弟送二哥(这原是二哥家的老宅林区七八十年代的砖混土坯板房,东邻和后院简直是地子窨(13)出土。我从未见过,这是不是也算得上林区文化?还有,宅东山墙横放的垫鸡笼的木爬犁?趴尖房铁皮坡那儿的绳梯?严重生锈的双人拉锯?圆木削成如炮弹头的绞”棍?这些在当地看似无故事是否也再无传承了呢?仅此,我还真的无意间想到了森林博物馆一角。)回楼。老妈逼着,我简单泡了脚,火拉拉的疼啊!“说谎是孙子!都是因为你\'美女’你得信啊!”
  三弟啥时回来的?我已深睡;只记得二弟睡前告诉我:“马仍然在西北5公里那儿没动。”
  “我奢望吗?就算奢望不应该吗?哪?手机有自拍功能;定位仪若有,能没有?有该多好啊!”我有此想法,绝了!很沉重的,都甭勉为其难啦!遗憾啊,无梦。
  
  (五)
  
  夜间有冻,车内很冷。
  “奇怪?”我们上车后,我接二弟醒来趴被窝儿搜出的话问。“马仍然在西北5公里那儿没动。”
  “累了吧?想想咱,它也是活物儿。再说,林中夜,静待,是最好的防范。”三弟说。
  “欵!马群夜里也走、长走哇!”二弟非常纳闷儿,“一会儿问问\'二先生’(马二哥对山里的动物如数家珍,他最讨厌以“揭开森林的私密,维护生灵动态平衡。”为目标的目空一切加标新立异,包括将森林和生灵强行拉入人类所强调的时代感和现代气息!说白了,生孩子吧,洞房,包房,野合,苟和,试管,代孕……孩子大了怎么想?想到了如何?如何面对孩子的孩子?二弟当他面也常这样称呼,他很受用呢。)就知道它起啥幺蛾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二弟如蛙自鼓。
  “啥……啥幺蛾子?昨天那酒蒙子哥们儿,也没说出子午卯酉?”
  “难道定位仪掉……”我放想法出口。但把“惹祸”留下,“\'美女’遭遇了不幸?”
  “我宁愿相信‘臭婊子’瘫了。定位仪脱落?绝对不可能!”二弟自信捆绑手法决不输予对科技的崇拜。
  “总这不可能……那不可能!睁开眼睛想得最多的是可能!”三弟有意说,无意伤。
  “瞧,那头型,若报号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吧?”二弟听我认出已上公路的二哥,乐喷了,“二哥人家那、哪是拿捏呀!下面机枪扫射、炮火连天,上面照样飞机盘旋。提上裤子便洒脱得大大方方,亮亮堂堂喽!”我忽然发现快言快语的二弟内心除了马的世界是如此简单快乐,好羡慕。
  二哥手插裤兜,脚尖颠地,晃动光头,精神焕发。这或许应了人们常说的“一年之际在于春;一天之际在于晨。”反正万物复苏季节的早晨,他也是最欢快的。果真,车门开了,原来他噘着嘴唇是在吹《春天在哪里》的口哨,他坐副驾上非常称职:“马在哪里?我昨做梦了,它没动,也没事。”
  “嗯还在那儿养精蓄锐等着咱嘞!”二弟添枝加叶。
  “一会儿抓住它,咋办?”二哥胸有成竹。
  “咋办……呵呵,法办!蹄上钉洋钉啊!”大伙这一笑,倒把想问的笑跑了。
  过铁道口,出镇,听二哥指挥,驶入图里河国家湿地公园(过后才知道为呼伦贝尔著名十景之一)。二哥下车,如进自家,走侧角门,开大铁门,并与未出门卫室登记的值班人员,通过敲窗户打过招呼,我仍未瞥见人影(估计他们早觉难熬吧!)
  直行!
  这是一条不可思议的路美到窒息平坦笔直不足为奇;惊叹于路两旁的青松松枝搭接蔽空,疑似小说中描写的时空隧道。据二哥讲,它们栽种于1965年;尤其进入新世纪堪为刘少奇主席纪念林之骄傲。它使我想到梵高(14)所言“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就不会死去。”不否认,这是我有生以来走过的最整齐最纯粹最宁静最抚慰心灵的林荫路。若非追逃在即,我定会赖在园中多转转也许不会带走什么,但准保能抛开许多。“穿越”大约三分钟,回归尘世,向左,下土道,土道也不扬尘土,主要是昼夜温差出现了霜凌,绕过一小片灌木林,刚搭枯草甸子……
  “嘿,嘿!嘿!嘿……”我喋不成句。
  我老远发现了“美眉”……它……它颈下、与它头对头,居然站立一匹似从天而降桔红色的小马驹。
  “马驹子?!”三弟无愧于战友加校枪员,代我出口。
  “产妇”似乎已辨认出仍是昨天在公路上“拉”的那辆白色货轿。它想:“嗯,这台车神出鬼没,好比甩不掉的幽灵啊!嗯?货轿上纹丝不动挺立的红色摩托车……那……摩托车货架上黄色塑料编织袋……正……正散发着熟悉的令有些马儿垂涎欲滴甚至相互间积怨结仇……而自己偶尔才能品得一点点残羹的味道。我承认,想过,向往过,像刚刚失……失去……失去宝宝的黄阿姨之前享有的待遇啊!哦,果真是他们,我祈祷那秃头不要再发号示令了;我听从你们俩屡战屡败的手下败将的指令还不成吗?”
  但见“产妇”头摆过马驹快速低下,又朝我们高举颈项,接连点头,打响鼻,急切地迎几步。其实,“产妇”在说:“我的主人及其……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我一直在盼你们啊!我多么……多么……出生以来就没有人在乎我,终有一天,我与理想中白马王子……我们蜜月中……却被无情地分开了;而后就是\'另眼相看’;再后便是严加防范嫌疑犯,只差画地为牢和足不出户了吧?我怕背后算计;不怕骂我勤劳的可爱的极其主观而暴躁的新单身汉主人!可……可我真的不知错在何处?真的……如果仅活下去的待遇,我交待,要过我也要为您证明我的价值!我特别厌恶自由变成狡兔三窟;存在被恨之入骨!可我……我相对你们……唉!从心而论到哪儿,又不是求安安静静的生活?然而,这个小群体太狭隘,极自私,十分排外,不接受我;我不是不懂,分娩在即……公马不会接受……又怎么可能保护我和孩子?我……我该咋办啊?求……企求你们可以用异样的眼光继续看着我……企求……企求你们善待我的宝宝啊!”
  而我们几位抱定“活要见马,死要见尸”的好汉,完全沉浸在眼前“添畜进口”、贵在增效所带来的惊喜和收获里;我们非常遗憾,谁也没有,哪怕稍加思索理会甚至宽慰一下“产妇”的忏悔式倾诉。并且理所当然滋生以“母为子贵”要挟。
  听啊!
  两位“二”号人物相继恍然大悟:“马要下驹才奔家呀!”
  “有这说法?”我空白地问。
  二哥张口即来:“可不?马要下驹前行为反常,情绪急燥,如鸡下蛋找窝儿。即使世外桃园,也不如家的感觉安全吧?还有,它保准头胎,没经验,跑晚了,才下途中。”
  “\'二先生’,太对了!不服谁,都服您呀!我怎么就没联想到它昨天尿频、打滚儿呢?”二弟一拍大腿。“敢情折腾得咱们只顾《追捕》了。是的,也曾善待它,可说心里话,从未放弃\'警钟常鸣’,更甭说指望它肚里有野种!看来一切越来越吻合了,哈哈……倒是哑吧畜牲啊!遭罪活该!你说你下驹只管撒泼妊娠反映呗!能亏了你?再说,其他的马下驹……论刚强……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15)?’就你能!还偏偏往哪门子西北跑嘛?战友哥,昨那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呀!它就是妖!”
  我喜欢马,当下更喜不自禁,但没研究。不过,第一直觉便是:即便抓它无望,也不可能像昨儿那样任性,泪横流也要自由,乃至违背天道。因为世上没有一位母亲会撇下孩子,自逍遥。事实证明它没有弃婴,否则,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老实说,我们依然对诸多细节一无所知,不是吗?包括这位伟大的母亲依然行注目礼而非骄傲的站在这里。
  我毁不了产生的念头:它犯了什么错?带着多重的身子骨啊!与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儿另加两台机动车周旋至暮色!是谁在逼谁呢?假如麻醉枪于昨晚派上用场,谁又能帮得上它的忙?
  
  (六)
  
  “二弟?这回抹吧,一块儿杀!”二哥不停地舔下嘴唇(虽小动作,但他每顿拿起筷子夹菜前决不马虎)逗闷子。同时把喜悦分享给我,“战友弟儿?想啥呢?这见面礼儿咋样?手脚还疼么?”
  “厉害了我的哥简直热血沸腾啊!”
  “\'二先生’,咋说嘞?自家拣钱,能往外扔?”
  二哥点指二弟,“咋样?照我当初说……就什么来着?噢!你养马,保发家!”
  兴奋中,各自从车上放出来,本以为手到擒来,可仍旧无奈于这个不依不从的教唆犯没见过阵式的小马驹比它娘还桀骜不逊。据此,临时“变卦”泡汤,放娘俩团聚,往回蹓。我左路,二哥中军(16),二弟右路,摇着绳索,有备推进。“娘俩”向着我们最理想的方位、择平坦尽早开路。依如妈妈般灵秀的小马驹围着妈妈跑前、坠后,非常硬实,欢实。二哥精神头儿足得令“娘俩”感到急躁和惶恐,去冲刺我左前方的“灰丝带”,当即动摇了我“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心。说来我有责任,我之所以落后了,是因为探查一下产房因为血迹、应该是马的胎衣吸引了我;还有大概环顾一圈这小片四周略低、视线极其开阔的甸子,几十米外甚至更远些,皆是灌木丛、“灰丝带”和柳树丛,远山环抱,唯向东有一蜿蜒出口,此方位我辨得出,是二弟马群的草料场方向……想下去难驳了“产妇”的良苦用心吧!真……真是草作毡、天为幕、月照明啊!
  其实,方才纵容“逃犯”全是二弟的怜惜。他见不得我们“霸王硬上弓”。这不,蹓赶中发现这对儿“母子”喘息交流(打响鼻)。与其说马驹令母马分神,不如说我们替马驹担忧。想想,马下驹通常在前半夜,即非如此,从放弃到再见,马驹最多出生不到八小时;亦或才三个多小时啊!即走这样艰险的路。换句话说,早到家,晚到家,只要娘俩安安全全回家,才是财啊!急的又是什么呢?偌大的林区,生灵仍然沉睡着,难道全要喊醒它们?看这对儿“逃犯”游街?
  想方才在产房那儿偶见松林与灌木丛“拥抱”我为它俩的深深一抱所感动:高个儿汉子手臂好长,很有力量;矮胖姑娘真不轻呢,倒柔软啊,哦……姑娘翘脚了。我正沉醉其中,忽地从左方不足五米处飞起一对儿野鸡,着实吓我一跳;我真想瞧瞧它们险些被“捉奸在床”的幽静之所。可是,小马驹吃过奶,蹦蹦跳跳前行,招呼我哩!可……有时这个“小屁孩儿”,急……急死我们啦!简直“惯犯”嘴一个劲儿地在母亲的前腿窝那儿拱啊……拱……;母亲太有耐性了,或一动不动;或回头轻轻地拂它到喘窝下;或前或后调整自己的体态,然绝非站姿舒服、优雅那种。如此,悠着小马驹吃奶、拉撒而言,我须远远的打眼儿、放哨,多久都不寂寞。
  不知不觉,又落后了,二哥喊我:“快!快出来!前面是公路。磨蹭啥呢?我们得后上。‘林中求缘’我爷爷讲过。”
  
  
  (七)
  
  上公路,我左转头隐约可见“****湿地公园”标牌;右转身,哪有马影?马早被晨练人们的阵势,像无刹车的车队,吓得躲到左侧甸子。
  紧接着传来……
  “老二?大清早进林子,发啥财呢?”
  “是吗?”
  “那不在那儿!”
  “啊”
  “玩呢?照顾不好它们,就甭养!饲养,禁止虐待,更警惕助纣为虐!驹下甸子上?刚会走便让它学跑?”
  “不输在起跑线上嘛?”
  “图里河奇闻怪事头条啦!”
  “哑吧畜牲和人一样,该遭的罪,要遭;不该的,施罪者……呵呵”
  “却不晓得除了人以外的生灵到底有没有幸福感?”
  我并非听不下去;而是被“产妇”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想来“产妇”才不怕“刹车失灵”。它下公路,因为嗅到并发现了水源。据跟紧的马主人描述:“仅从这点,这马绝对有过人之处。多小的……雪融化后……结冰的坑。它先扬前蹄破冰,冰下无水;陷中……仍旧抻长脖子用牙齿咬冰,用舌头舔收碎冰块……看得我落泪啊!”
  我默默叨念:“小马驹儿呀……小马驹儿。好样的!坚持……继续坚持……加油!加油!瞧瞧……瞧啊,看见那栋红房子了吗?到那儿,就到家啦!”因为它也经常落后。
  恰巧,左侧有围栏;右面视线可及,宛如大肚子的公路上,三弟在等二哥上车。哎,“产妇”也不左顾右盼了。将近围栏尽头,从围栏里迎着“母子”走来一群牛,我不懂它们为什么原地对视了足有十秒钟?尤匪夷所思个别的牛还哞……哞几声?
  我在洼处;马上岗,突然停了。我未发现什么,正不知如何。二弟小声骂道:“老登(17)!起早跑这儿使啥虎劲呢?”我再顺马头方向看,果然,壕沟边儿有一个人在抠柳树枯根忘记身外世界的抠。我们硬往前逼,或许觉得有我们做后循,大马奓胆快过;弄得小马驹跟头把式(18),放俩响屁直追。
  我与铁路交会时,马接近酒厂大门,二哥建议(他和三弟下车早等在那儿。)圈它进院,堵一角,抓它!不然,进镇人多,车多,情况随时随地,怎么弄?二弟稍犹豫;马或许嫌味刺鼻,叫声清脆,闪过大门,像火车一样要进车站。这……哪成?我急抄左路,溜墙根儿;它的确迟疑了……可能觉出锃亮的无限延伸的多条铁轨及碎石绝非理想去处。遂过铁路向右潜入几户人家房后的荒草丛。出来,有横道(向左铁路车站高墙;向右“白货轿“翘首以待。)它选直行,进胡同;我们抓心急切,紧跟,噢,看清了,三排地房,若航拍好比“匡”字,现正处“王”字竖下。
  马聪明,过两排都没进左侧死胡同,每每流露向右,无奈认出了二哥、三弟。至最后一排,母亲回头看看宝宝,沟通(响鼻)后,甩头义无反顾选择了出口;选择徒手的二哥和三弟,尽管二哥、三弟在逼近……逼中,天随人愿啊!靠南墙的那块大厢板,高可达胸,竟被二哥和三弟心照不宣合力以前头为轴抬着画孤封住胡同,长比胡同宽一点点。母亲止步,回头发现宝宝呆那儿;母亲放弃了,转身注视我和二弟,提着缰绳,继续紧逼;母亲哆嗦后退,宝宝甚是黏身……
  二哥在外顶住厢板,眼尖发现了二弟前面这户紧闭院门上的钢筋大拉手,急指着叫二弟……只差一步蹦过来自己栓。三弟顺厢板里侧去南墙边,背手、后脑勺贴墙、慢而轻、蹭南墙面过来与我会合。即便这样轻手轻脚,也将母亲“挤”到挨门拉手的北墙,二弟刚好栓牢我俩抻的他那头,回手一把抓住了马颈上的定位仪带子,没骂,没急,没动手;马肯定感动在心,没挣命的甩,只围二弟圆周打转儿;我及时而友好地把马驹安抚住,并小心翼翼递笼头给二弟,二弟以抓带子的右手背及其前臂抚摸马脖颈,左手戴笼头慢镜头,
  这一刻,若说紧张,莫如从良。
  其实,马不论多烈性,一旦戴上笼头,好比鸟入笼。“逃犯”果真消停多了。不过,因它“前科”累累,二哥与其难平心头恨,不如十年怕井绳:“听……听我的,‘婊子’无情!加!加……加副笼头!”
  
  (八)
  
  八点刚过,二哥三弟驱车先行准备伙食。二弟前牵;我在小马驹后面,出胡同口时,我特地折了那枝刚发出芽的栅柳。上主街,新铺的柏油路,按标线通行,只十几步,我等即踩到一个点儿上,和谐多了尤其母子蹄声轻脆,那简直是一曲美妙和弦传入小镇。
  后来回想:为什么要望图里河大桥呢?源于一辆急似去投胎的白色“广本”轿车,且不提它卷起后面的尘土好像飞机拉线儿,单说嚎叫着到了近前,吓得小马驹严重“跑调”险些蹿进路旁深水沟里。佛陀说:“这一世所有的相遇,都是上一世的重逢。”
  我觉得此生用心沟通,那都是为来生准备的。第一位与我们沟通的是骑电动三轮车的老男人,他克制不住对这对儿母子的喜爱;并说年轻时候去草原,最难望的酒喝多了从马背上掉下来,马为他在野外站了一宿岗。说真的,很感激他老人家为我们打起精神,再战又渴,又饿,又累;另一位骑自行车的与我年龄相仿的女人。她说,我才有印象,是的,方才从路那边过去了一个穿藕荷色衣服的;她拐弯儿追上来,想讨一根马尾,说是偏方马尾勒瘊子去根儿。二弟刚要开口诉说脸上的为难表情,出乎意料,马居然停下,小马驹真懂事,挡着,容我薅两根予她。
  街道右边是中心小学。我爱观察,正仔细端详着,它的崭新面貌并不能烘托出校园的宁静氛围,显得过于奢华和骄气;也许只在门前一走一过?想校园里肯定因为拥有无数个美丽的心灵故事会感动它,浸润它,净化它……却被左前三条“袖珍狗”像发现了“马匪强盗”狂喊着急回头转身。见怪不怪,这个镇子除了狗多,特别类似京巴的“袖珍狗”常占人道。它们一起哄反倒提醒了我真少见其他的家畜家禽在街上大摇大摆的逛。不过,我见证了连小马驹都觉得它们这幕酷似劫道的假横很无聊。我忽然想到这三条小脏狗……因昨天着急路过,记忆中“收购皮毛山货”歪歪扭扭的木刻褪色牌匾、横躺在水刷石罩面的平房雨达上……这三条小脏狗正往门里跑。我闪念:这门市毕竟在主街上,主街经过改造,最抢眼的是牌匾样式,包括字体统一,它……这样就能代表“老字号”了?
  喔!我真想多了……“起哄的”终于喊来了帮手,只见从收购铺子门内窜出……挤着窜……两条大狼狗,一条大黄狗,直扑我们,小马驹一下子跳出安全区,两条狼狗似机不可失,说时迟,那是快,狗主人已经操起大竹笤帚连吆喝再拍、抡,这三条尚未回门,从门内又窜出六七条同种、等大恶狗,那阵势,非撕了马驹子不可!
  我吓傻了……
  狗主人再吆喝:“回来屋去听话!”再追;他真是笨得灵巧,让马路牙子跘了个大前趴;再打,下下落空。
  马主人再抡缰绳;再团团转;再骂:“杂种!养他妈这些玩意儿啥用呢!”
  “你养那逼玩意儿干啥?”狗主人比狗还横。
  马主人语哽。
  “伟大的母亲”前冲,后迎,并无慌乱。因为它曾亲眼见证:正是这群恶狗下死口,生生把黄阿姨娘俩逼得跳河,呛死了宝……宝宝……
  
  
  (九)
  
  我进厨房(一直不解,也没问过,为何多数老宅开后门?从后门进来应该是储藏室吧,反正米、面、冰柜等候这儿;过厨房是厅,厅东门里间为主卧。主卧炕里火墙隔,火墙那边经厨房炉灶隔断的门,撩帘可进来,三弟住。)未洗手,抓两根油条呑中,倒肚一大碗浆子味儿,真地道。
  三弟在厅里举杯,开喝!
  与二哥讲惊险二哥截话:“知道!我知道!你知道……那家伙,那群狗在刚刚结束的冬季……在山里……呵呵……山是有灵魂的,它的灵魂是生灵!”
  我嘴角上翘,想:人的想法总自以为是;甚者成为宠物婊。
  
  
  
  
  
  注释:
  (1)、便道,通常指近便的小路。
  (2)、田径比赛规则第163条“径赛”第5条规定:800米跑应在第一个弯道末端的抢道线之前为分跑道,运动员越过抢道线后方可切入里道,抢道线应为一条弧线,宽5厘米,横跨跑道,在抢道线两端的跑道外侧各插一面标志旗,旗高至少1.50米。
  (3)长跑比赛终点线的那根带子叫撞线,也称“终点冲线”。
  (4)、别名野蔷薇。为蔷薇科蔷薇属落叶灌木的成熟果实。分布于中国东北、华北、西北的丘陵山区,以东北三省资源最为丰富,主要分布在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和长自山区。前苏联的远东和西伯利亚也有分布。其果实营养丰富,既可生食,亦可加工制作保健饮料、果汁、果酒和果酱等食品。种子可榨玫瑰精油,在国内外供不应求。花可提取芳香油,是各种高级香水、香皂和化妆品必不可少的主料。花瓣可做糖果、糕点、蜜饯的香型原料,也可酿制玫瑰酒、熏烤玫瑰茶、调制山刺玫玫瑰酱等产品。其花、果、根叶和根皮均可入药,极具开发价值。
  (5)、东北方言,也作“塔头”或“塔墩子”。是一种高出水面几十厘米甚至一米的草墩。由沼泽地里各种苔草的根系死亡后再生长,再腐烂,再生长,周而复始,并和泥灰碳长年累月凝结而形成。
  (6)东北方言,啥揍儿。啥,什么?揍儿,制造,意思是什么东西制造或生出来的?
  (7)、地名。(隶属上库力)
  (8)、迈克•泰森美国纽约市布鲁克林区,前重量级拳击职业拳击选手。
  (9)、马群中的公马或种马。
  (10)酒喝高了。
  (11)、东北话。形容双腿无力、走动时腿发生颤抖、身形不稳。喻指马二哥体重超标。
  (12)、照章办事。
  (13)、地窨子”,赫哲语称“胡日布”。是在地下挖出长方形土坑,再立起柱脚,架上高出地面的尖顶支架,覆盖兽皮、土或草而成的穴式房屋。“地窨子”比之“昂库”更坚固、耐久。北方地区,冬天会结冰的地区,挖个地窖储存蔬菜,可以不被冻坏。而且地窖里高浓度的二氧化碳有防腐保鲜的作用。
  (14)、文森特•威廉•梵•高(1853-1890),荷兰后印象派画家,是后印象主义的先驱,并深深地影响了二十世纪艺术,尤其是野兽派与表现主义。
  (15)、民间的俗语,大概的意思是说:某人不知道猪肉为何物,另个人就说你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见过猪跑吗?
  (16)、中军是一个古代军事概念结合起来理解。前军,为大部队探路;中军,就是主力大部队;后军,粮草等辎重,并为大部队提供后卫。另外还有:左军和右军,保护大部队的两翼,并策应大部队的行动。
  (17)、东北话,指中老年男性,类似于死老头老死头,多含贬义。比如,这个老登咋还不死。
  (18)、东北等地区的方言。指的是人在快走路时或是小跑时要摔倒却又没有摔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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