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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行记

鲁迅说,旧历的新年毕竟最像新年。在很多人看来,现在过年越来越没有年味了。其实,心理感受不同而已,存留在我们记忆深处的,仍然是小时候过年的欢乐与趣味,随着年龄的增长,心境的变化,旧时的欢乐时光慢慢逝去,但在孩童看来,他们过年依然会充满年味,他们就是数十年前的我们。

不过今年的新年也确实没有了年味。因新冠疫情防控需要,很多人响应号召,在外地就地过年,因此春节返乡人员就少了许多,而且不宜聚会,新朋老友都没法聚在一起喝点小酒,电影院、KTV等娱乐场所更是人迹寥寥。景德镇多年前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原本年三十到初一的噼里啪啦的热闹劲也就变得悄然无声,大家都在静默中无声无息地度过新年。

正如老话所讲,“初一外婆初二郎,初四初五拜姑娘。”意思是初一要到外婆母舅家拜年,初二是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初四初五到姑妈家拜年。正月初三是不能拜年的,这天是古人专门留出来到去年老了人的亲戚家拜年的,叫做拜新年。意思大概是亲戚长辈丧偶了,现在开启了新生活,过的年也不如往年,所以叫新年。

正好闲一天,那就出去走走。辛丑正月初三,景德镇阳光灿烂,气温回升。我踱步出门,沿曙光路走到太白园,去到沿河赏景。太白园北面原是景德镇茶厂,不过茶厂早已倒闭,那里的房子都用来出租当做仓库或办公。二十世纪初期,我曾经在那里工作了三年左右。景德镇酒业销售公司就租赁在那里办公。那时还是景德大曲、景德老窖最为跑火的时期,太白园和建在浮梁旧城的景德镇啤酒厂、建在湘湖荞麦岭的景德镇白酒厂遥相呼应,三足鼎立,开启了景德镇本地酒辉煌的时代。但后来随着市场变化,景德镇酒业风光不再,茶厂也拆了,现在这里早已是热闹非凡炙手可热的楼盘“瓷都国际华城”了。睹物思情,不禁感叹世上从来就没有永恒的辉煌,正如景德镇著名的十大瓷厂的命运就是时代的缩影。太白园南面是二中,我与这里也结下了六年的不解之缘。2011-2017年,女儿在二中度过了她的初中高中生涯,最终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复旦大学,现在她即将大学毕业,回想起六年的日日夜夜,每天早送晚接,风雨无阻,也是苦乐参半。回想起我自己上学那会,条件哪有这么好,哪有汽车送你上学,哪有好的饭菜,哪有零花钱。小时候家在农村,上初中得离家10余华里,住校。周日下午往学校赶,挑着担子,一头是米,一头是菜和衣物,步行。米是很少的,根本吃不饱,菜是一罐腌菜,得吃一个星期,衣物是很普通的衣物,冬天根本穿不暖。就是这样的条件,我们的父母也很不容易了,能送你进校门就很了不起了,还能奢望什么?

那几年二中靠昌江河一面也是杂乱无章,到处是违章建筑小店面,街道破烂拥堵。现在这里完全变了样,昌江大桥桥头建了街心花园,沿街店铺全拆了,新修的街道平坦畅通,一直通到白鹭大桥。景德镇一江两岸建设成绩斐然,沿河花团锦簇,树木扶苏,绕过G+酒吧,沿着防洪堤漫步,昌江水静默无声,早春的暖阳照在身上缓缓地发热,三三两两的市民,或行或坐,或锻炼身体,或唱戏弹琴,一派怡然自乐、颐养天年景象,这些市民都以中老年居多,年轻人不见踪迹,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已年过半百,也跨入了他们的行列,岁月不饶人,虽然我感觉心态还年轻,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人生又何尝不像眼前的昌江河水,它静静地流淌,微微的北风吹起的水面波纹让你有时竟不能分辨它到底是往南流还是往北流,但它仍日夜不停地往下游而去,让你感觉不到岁月的流失,难怪“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了珠山桥头。

沿河堤分三层,走在最上层的我趴在栏杆上,看下面第二层一拨一拨的老年人坐在那里晒太阳,他们穿着厚厚的冬衣,戴着各式爷爷帽,他们脸上的老年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的抱着拐杖打盹,有的在说笑,边上的石凳上摆着茶水和橘子。几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来回穿梭,她们的腰间别着无线麦克,偶尔唱上一段,有黄梅戏,有赣剧饶河调,有京剧。听她们聊天的口音都是周边县的村民,每唱完一曲,老年人就哆哆嗦嗦从紧身口袋中摸出一沓钱来,二十三十地递给她们。一直以来珠山桥头就是市民休闲的好去处,特别是夏夜,这里成了纳凉的集中地,拉二胡的,唱戏的、说书的,好不热闹,可以一直闹到半夜去。

往右拐个弯,就是珠山中路,这里曾是景德镇最繁华的街道,商铺鳞次栉比,游人如织,特别是节假日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我年轻时经常陪着爱人逛街,她可以从南门头逛到七层楼,然后横过马路又从另一边逛回来,一家一家的服装店鞋店都要进去看看,有时候也是干逛不花钱,但最近好像有十几年我没有陪她逛过了。随着广场南路、浙江路的商业兴起,这里的人气似乎慢慢退了一些,正月初三商铺仍然照常营业,节日不打烊,但街上稀稀拉拉的逛街人似乎不多。南门头是这条繁华商业街的起点,古街、前街、后街、十八桥都是热闹的所在,曾经见证了景德镇商业的繁荣。

且行且歇,已近两个钟头了。有点累有点渴,正想买杯饮料找个地方坐坐。我隔着玻璃看到店铺里靠外面一张卡座坐着一个摩登女郎在喝饮料,她的假眼睫毛很长,厚厚的嘴唇涂着蓝色的唇膏,耳朵上的一对大耳环是两个很大的圈圈,她的头发烫成了卷毛狗,用个发卡挽着往后梳,露出宽宽的前额,在店铺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发亮刺眼。她右手扶着饮料杯,吸管插在嘴里,左手端着手机,大拇指不停地滑动屏幕,目不斜视,神情专注。也许这就是时尚形象,但能不能代表景德镇当今最时尚前沿就不得而知。景德镇是古朴的,有着传统的街巷里弄,有着传承千年的手工制瓷技艺,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景德镇又是现代的,各种世界潮流在这里汇聚,各种文化思想在这里碰撞,各种流行元素在这里都能找到。一座城市的包容性正体现在这里,“美景·厚德·镇生活”就是高度概括。我不是土著景德镇人,也不算景漂,曾经在景德镇工作生活,在景德镇有房有户口,现在外地谋生活,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一个真正的景德镇人,我总觉得我一直活在城市的边缘。

走完珠山中路,尽头就到了人民广场。这里是市中心,也是市民休闲的最主要集中地。噪音渐渐大起来,各种音响发出很大的声音。有一拨人在跳交谊舞,跳得好的还真不少,步履轻快,舞姿优雅;另一拨人在唱戏,与沿河唱戏的大同小异,有人用二胡伴奏,演唱者咿咿呀呀手眼身法还真像那么回事,就是腰间麦克质量差了点;前面一大群人围着更是热闹,有女生在唱流行歌曲,有音箱有话筒,比唱戏的设备齐全一些,唱得还算不赖,边唱边接受观众的打赏,给三五十,百八十的都有,唱完一曲就有一个男人来要求观众继续献分,分数就是打赏金额,唱一支歌曲能挣个好几百;还有很多人坐在木椅或花圃石栏上打两副头,也带一些赌资,都是一些硬币,最大面值也就十块的,纯粹是为了消磨时光。更多人则是或坐或站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有小孩在大人指引下放风筝,但没什么风,小孩疯跑风筝还是飞不起来,一会儿就掉落到地上。擦皮鞋的背着箱子问老板擦鞋啵?卖糖葫芦的插个草标站在那里不动;最边上有小型儿童乐园,很多小朋友汗流浃背玩得不亦乐乎,摇摇车有节奏地唱着“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整个广场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任何一座城市的人民广场似乎都是城市的心脏,也是对外展示形象的名片。景德镇人民广场以前是一个足球场,十几年前这里还是杂乱不堪,藏污纳垢,摆摊的、卖艺的、耍把式的、开露天夜宵店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由于地势较低,一到下雨天污水横流,泥泞难行;加之边上的老五中陈旧拥挤,与景德镇作为国际瓷都的城市地位极不匹配。经改造后的广场林木葱郁,宽敞气派,完全开放式管理,成为市民休闲广场,大大提升了景德镇的城市形象和品位。

接着右拐往广场南路而行,就到了金鼎商贸广场。这条街是景德镇新商业中心,真正的繁华旺地。再往前是浙江商城、KTV一条街,平日都是热闹非凡,但我今天无心在这里凑热闹,缓步前行,来到与曙光路交接处,是九洲大酒店,这栋楼里的商号也是经常更换,曾有人问我为什么这里的店开不起来,我答曰因为这里是繁华的尽头。

折拐回曙光路走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从上午十点多出发,五个小时不知不觉绕了一圈,这个圈显然不是景德镇的全部,却也许是景德镇最具代表性的典型生活气息。五个小时里我没有碰到一位熟人,因此没有机会讲一句话,甚至连蹩脚的“恰得啵?”“做么得?”这样简单的景德镇最纯正的方言也来不及表达。

评判一座城市不是看最有钱人的生活状态,应该是看看最底层老百姓的生活状态。年轻时我曾在这座城市打拼,为了生计日夜不停地奔波。这些年我去外地谋生,每次回来似乎都是时光和空间的转折。这次回到景德镇过春节,用一种全新的视觉审视景德镇的“美景·厚德·镇生活”,闻闻山茶花,吹吹昌江风,人生有时真需要抛却生活杂念,将节奏慢下来,踱步慢行,去细细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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