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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叶飘身过


  那天,是一个孩子近乎于摧枯拉朽的哭声让我注意上了她。
  她什么时候有了孩子?我在问自己。这是哪个该死的做的好事?我又在问自己。
  她走过来了,孩子在她怀里那样的哭,她连哄哄他的意思都没有一点,眼睛直视前方,木然的穿行在你来我往的人群中。
  她近了,我慌忙闪到一个菜摊前,装着买的样子,把那几根蔫黄瓜拨来拨去。
  蓦地,耳边听见一个老妇的声音:“姑娘,你弟弟哭成这样,却不哄一哄?造孽。”
  我忍不住侧目,只见她也停在离我不远处的一个菜摊。说话的是卖菜的老太太。
  那一刻,我真的打心底佩服老太太的眼光,她竟能把一对母子认成姐弟,这生活阅历可不是盖的。继尔一想,这也不能全怪她,来不来,当初我不也被误导?
  两年前,也是在这个露天的菜市场,我分派完工作,待手下的投递员走尽,我便一晃一晃就来到这里。正要走进那家牛肉面馆,兀地听人叫我。
  “林站长,林站长!”。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姑娘笑眯眯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看了看左右,走来走去的人群中没一个人作出反应,便确定她是在喊我。到底,姓林的是不少,能够称得上站长的恐怕不多。更何况,据我了解,这附近,国家也没驻扎如此级别的机构。
  “你是?”我狐疑地问她。
  她月牙着眼晴咯咯笑道:“您不认识我啦?”
  我努力地翻找着脑库,还是没能找到关于她的资料。
  “陈斌,斌哥。”她说出一个名字帮助我回忆。
  “哦,哦,你是陈……”我有些儿想起来。
  “陈素丹”她赶忙补齐我的回忆。
  “对,丹丹。你怎么在这?”我笑着问。
  她抹一把搭在额前的头发,左右看了看,这才说:“闲着没事儿,早上出来瞧瞧,看能不能找点事做。”
  当时我就在想,她说这话,莫非是让我给她安排个职位?又一想,她表兄陈斌在我的发行站担任投递班长,表姐没事可做,可从没听他提过呀!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过早没?我请你。”我笑着对她说。
  “不啦,谢谢!”她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在动摇。做报刊发行这么多年,我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客户的诉求,基本的观人术还是有的。不然,我也不能从投递员而坐到站长的位置上来。
  “别客气,跟我来。”我微笑着轻轻在她衣袖上扯了一把。
  面端上来了,汤里浮着几片牛肉,十几粒葱花在碗里矜持,这便如陈素丹一开始的动作。
  我笑道:“陈斌、你、我却不是什么外人,不必拘束。”
  闻言,她想开了似的开动起来。先慢后快,末了几乎是风扫残云,一会儿,在她的面前只剩下一只干碗。说实话,好多年没见过女人这么吃东西了,而且,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坐在她的对面,瞅着她硬挺地鼻尖上的几颗汗粒,异想天开的翻阅脑子里的几本相书,书曰:食而多汗,命运凄苦。诚然,我的这些想法是下意识的,但却为之深感羞愧。尤其是对一个明明前景可以团花似锦的美女。去他妈的“识相九法”。
  “还要吗?”我笑着问她。她依是月牙着眼睛摇了摇头。一时间,我为她的表情而震撼:这是一张多么生动而又美妙的脸蛋呀!假如我邀请了她,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她只在我发行站门前一坐,就是一块活生生的招牌。这对于报社开拓业务是百利无一灾呀!
  然而,想法只能是想法,我的上面还有我的上级,他们是不会为着我的奇思妙想而网开一面的。
  于是,我问陈素丹:“你学过会计专业没有?”我是在想,如果她学过会计,我就把我那个会计给换掉。
  结果,她笑着说没有。
  我又问:“那么,你学过统计没?”嘿嘿嘿,知道我又想换谁了吧?哼,不为陈素丹,我也想换站里的这个“卡管”,这女子脑子是浆糊做的,万余客户的住址和报纸起止期是一点都不能错的,她倒好,一错便错一群。搞得投递员怨声载道。
  此刻,陈素丹的回答又让我失望。
  于是,我就不再往下问了。再问就是想让她来做投递员了。我觉得,如果我让她做投递员,那是对她的侮辱。
  那天,我和她又说了些闲话,然后互留了电话号码便分开了。其间,她似乎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两天后的那个早晨,我在家里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陈素丹打来的。
  “您好,林站长。”
  “是我,有事吗?”我问。
  “……”
  “不怕的,有事你请说。”我笑道。
  “我现在在您的站旁边,我……没看见你。”她说。
  其实,每月的早晨我只是偶尔有几天去看看,接报和分发报纸的工作只需三个班长去做就得了,根本不用我操心。听她问,只得煞有介事地说:“哦,今天有些感冒,就没去。”说完,自己都想笑。
  “嗯,您不在,那就算了。”她说。
  “不妨,有事,你请说。”我道。
  “林站长,不知我可不可以在您那当名投递员?”她说。
  “真的吗?”我喜道。“你别走,我马上就过来。”
  听说了我要招陈素丹过来做投递员,陈斌一个劲地反对。我问为啥?他不肯说原因,只说道:“站长,招她进来会害了你的。”
  “什么话?我找她来,还不是为了解脱你们,你和肖玲一直陷在段道里,你们脱不出,班里的投递员就不能轮休,早有意见投到我这了。”我说。
  “反正,我不同意。”陈斌坚持道。
  “那好,你不接受,我就把她交给肖玲。”我似乎有些固执。
  那天,我从公司开完会来到站点,因想着陈素丹的事,就打电话给肖玲。
  肖玲说:“还行,还不错。”
  我问:“三天能出线?”
  “怕不行。给我一个星期吧。”肖玲答。
  “一个星期?你是怎么带的徒弟!”我没好气地说。
  听我这么说,肖玲突然来了脾气:“站长,若不是看你招来的人,我早就不想带啦。这人,太笨了。”
  “可不许乱讲!”我口气依然很硬。
  “哎哟,我还真没碰见这么笨的女人,跟了前面就忘了后来。”肖玲气嘘嘘地说。
  看来,她没撒谎。于是,我心平气和地说:“你们都是女人,你又年长些,当她是你小妹,想想办法,用点心思,不怕带不出。”
  “那好吧。站长,这是看你面儿。”肖玲讲完便挂了电话。
  
  二
  别说,女人们讲话就是靠谱,肖玲答应一个星期带人出来就真的带了出来。
  在陈素丹正式开始单独投递的那天,我一早就去了发行站。在她出班前,我帮她套好报纸,并把报纸在电动车后座上捆好。我笑着问她:“一个人去,没问题吧?”
  她笑着一抹额头上的汗水,满有把握地说:“没问题。”
  我不放心,要过她的投递卡看,那上面写得像地图似的,甚至,某些地方还用小红字写到:见电线杆左转;到超市处右拐等字样。看来,肖玲为带出这个徒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嗯,我得表扬表扬她。
  待投递员走完,我笑着对肖玲说:“走,请你过早。”这里说得过早,就是吃早餐。
  我们还是去了那家牛肉面馆。用餐时,肖玲对我反映了一个情况,她说陈素丹早上投递时从来不过早,自己请她,她都不愿意。
  闻言,我关切道:“那怎么行,可是要空着肚子干一上午活呀!”嘴上这么说着,便匆匆与肖玲告别。等肖玲一走,我便骑着电动车沿着陈素丹投递的线路追了过去。
  在街坊外的一个早歺店外,我忽然发现她的车子停在那里。彼时,我还在心里想:“谁说她不吃早餐?或者,她说不吃,是怕肖玲让她请客吧。这小气鬼。”
  这么想着,我偷偷走进早歺店。店里,人声嚷嚷,影子进进出出。这时,我陡地瞅见陈素丹独自坐在靠墙的那张桌前发愣,在她面前,堆放着一群碗筷。她真能吃呀!我这么想。正这时,那边桌上一对夫妻吃完起身,妻子的碗里还剩下许多面条。眼里,只见陈素丹猛然起身,快步过去就端起那碗残面回到自己桌前,不顾邻人目光,低头就把那碗面吃尽。
  那一刻,我像是被雷击中,呆了好一阵子。心里五味杂陈。好歹她没注意到我,我赶忙逃亦似地离开了那里。
  晚上,我忍不住将白天看到的事对妻子说了。妻子闻言,唏嘘不已。
  我说:“我们得帮帮她。”
  妻说:“应该。”
  第二天早晨,我又去了发行站。
  帮陈素丹套报时,我偷偷将三百元钱拍在她面前的报纸上。她抬眼盯着我,一脸茫然。我谎言道:“收着,这是报社预支给你的部分工资。不要苦了自己。”
  看得出来,她有些喜不自禁。其时,我在想:她吃饭都成问题,不知会住哪?带着这些疑问,我找陈斌深谈了一次。
  陈斌说:“对于这么,我也没办法,她爹娘都不管她,我能怎样?”
  “这话是怎说的,终归,她是你的表妹。”我说。
  “唉,怪只怪她自己。站长,不怕对你明说,丹丹患有软骨病,且年纪越大就越严重,那时,我叔给她找了一户人家,挺有钱的。那人死了老婆,答应一辈子不让丹丹做事,并好好待她,她却不同意,偷偷地从家里跑了出来。”陈斌说。
  一时间,我倒挺佩服陈素丹的勇气。
  “那么,她现在住哪?”我问。
  “先是在城中村租了房,后来没钱交房租,房东婶子见她可怜,便在楼梯间给她搭了个窝。”陈斌说完摇头。
  这事我得管。当天,我就动员办公室人员将旁边的堆杂物的房间清理出来。她们问我要做何用时,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看得出来,她们有想法,却是不敢说出来。
  次日,我把此事说给陈素丹时,她坚决反对,她说,本来进来报社就挺麻烦我,却不想为这么事弄得我不好说话。我说,怕什么,只要你好的做,做好了,我便什么都不怕。
  陈素丹还是坚持,那么,我只好由她。
  
  三
  那时,在发行站的墙壁上,常年贴着三张白纸黑字的进度表,它分别注明站内三个班组的订报进度。上为每个班员的日订报数,下面统计总数。这月,肖玲班上订报数一路飙红,兴喜之余,免不得拿过年的话来奉承我。她说:“站长哟,亏得你有眼光,把个陈素丹交给我,这小妮子订报那叫一个狠呀!这回,我们这个班全靠了她。”
  我没来得及答话,会计调侃道:“那还用说,我们站长是什么人,美女的克星,任何美女经他一调教,绝对是业务上的利器。”
  “嗳,我怎么听这话有些怪味?不过,想想也对,是呀!你不是利器?你不是利器?还有你。”我把在场的三个女人都指了一遍。
  她们听了都咯咯咯的笑。
  这一年的年末,我把陈素丹送到了公司优秀员工这个位子。表彰会那天,是我陪她去的公司。拿到一千元奖金,她非要请我吃饭。我说,好吧,员工有了荣耀,我这个站长应该请客。
  那天,陈素丹破例喝了酒,而且喝了很多,我挡都挡不住。结果,她喝醉了。
  唉,都怪我,不该陪她喝酒。当晚,我送她回她的出租屋,照顾好她睡下后,我准备离开,就这时,她突然伸手抓紧我的衣袖:“你不要走。”
  一时间,我一阵幌乎。诚然,我能不知她想干啥?但我不能不把自己盼成一个懵懂少年,一个正人君子。我回过身子去问她:“怎么,你还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不。我只要你。”她张着迷人地眼晴瞄着我。
  我努力避开她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沉默了许久,我才说:“这样……不好。如果你是为了报恩,我不同意。那样,便使我变得不纯粹了。”
  她带着哭音说:“我不是报恩,真的是喜欢你这个人。”
  “……我也喜欢你,却不是你说的那种。”我说。当我说出这些话时,我倒不觉自己有多高尚。讲真话,那天,她倘若再多说一句话,或者多做一个动作,我肯定就沦陷了。
  往后的日子,陈素丹好像有意或是无意地躲着我。我呢?则努力做出那件事没发生的那样,除了关心她的工作,然后还是工作。
  这样,我发现她更加沉迷订报,几乎到了忘我的境地。
  这天,我早晨没去发行站。太阳出来的时候,肖玲给我打电话,她说,陈素丹今天没来。
  我问,是不是生病了,你打个电话问问。
  她说,打了,电话关机。
  “那你去她家看看。”我说。
  “可我不知她住哪呀。”肖玲口气有些急躁。
  “还是我来吧。”我说。
  那天,我到了发行站,正准备出门去陈素丹家,突然,有辆警车开了过来。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从警车上下来两个民警。当他们知道我是站长时,却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消息:陈素丹昨晚上门订报时,被一个违法分子强奸了。听到这,我几乎要晕倒。这他妈全怪我呀!
  之后,肖玲代表站里去看望了陈素丹,我没敢去,也没脸去。再之后,陈素丹离开了发行站。听说,她去了外地。
  菜市场依旧人来人往,吵吵闹闹,那盖过人潮的孩子的哭声,一阵一阵,愈变愈小。我直起身子,失神地望着那对母子渐行渐远,然后,慢慢茫进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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