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初恋,妈妈说:你有什么值得喜欢?人家不过想白睡你!

  20岁初恋,妈妈说:你有什么值得喜欢?人家不过想白睡你!

  本文作者:甘北

  20岁初恋,妈妈说:你有什么值得喜欢?人家不过想白睡你!

  向阳巷的小孩,个个都怕赵阿姨

  跟神话故事里的“雷公电母”差不多。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又粗又黑,猪鬃毛似的硬挺。大圆脸,朝天鼻,嘴巴因为易怒而发紫发乌,一开口就像机关枪扫射:“哪个断子绝孙的偷我的衣服,祝你烂手烂脚,鼻眼生蛆……”

  谁会偷她晾在外面的衣服呢?几分钟后,她自个儿在门前的水沟里寻见了它,被风刮跑了。

  赵阿姨的怨怼却并未因此消散,她连老天爷都不放过:“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一天清闲日子不给人过,骨头渣子都磋磨干净了,日你娘!”

  她骂起人来既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暴脾气说来就来,脸一板、眼一瞪,张口就是难听透顶的脏话,生殖器、猪鸭牛狗、祖宗十八代。

  街坊四邻都跟赵阿姨吵过架。激怒她不需要任何理由,从门前走过笑两声,都能令她暴跳如雷:“大白天净扰人睡觉,你享清福不用上夜班,人家没你这么好命!”

  赵阿姨的确命苦,命非常苦。

  生完第三个孩子后,丈夫就肝癌去世了。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老大七岁,老二四岁,老三还在襁褓里,拉扯大这一家子有多费力,可想而知。

  我同情赵阿姨,却始终不喜欢她。

  哪怕直到今天,我对生存的不易已有了十分了解,依旧无法发自内心地亲近她、赞扬她。我知她坚毅、刚烈、强悍,正是这些品质令她成功对抗命运,免于在造化弄人中坠入万劫不复,它们是她为自我保护而生出的必要不可少的利刺。

  可这些利刺,真真切切地伤害过许多人。

  阿玲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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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玲是赵阿姨的第二个孩子。

  因与我年纪相仿,童年时便经常一块儿玩耍,跟我的泼猴性子不同,阿玲特别胆小。

  我们被小男生欺负,直接就冲上去干架。阿玲不是,她连指甲盖都往回缩,全身肌肉得紧紧的,眼睛里流露末世降临的恐惧和哀求,冲突还未真正爆发,她便把“别打我”、“求你了”写在脸上。

  我那时年纪小,不懂阿玲的应激反应来自何处,但出于孩童的义气和英雄主义,自告奋勇承担起了保护她的责任,总以大姐大自居,动辄冲在她前面。

  有一回,几个男生抢了我们的玻璃珠,我和另两个女生拔腿便去追打,阿玲跟在后面,唯唯诺诺地喊道:“别去了吧,他们人多……”

  我们哪顾得上这些,撒开脚丫往前跑,阿玲没办法,只得快步追上来,脚下一个不稳滑倒,脚丫子从凉鞋里飞奔而出,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旧凉鞋,这回直接歇菜了,整个鞋面齐齐断掉。

  阿玲站起身来,脸上惊恐极了,随即哇哇大哭,哭到没完没了。

  我们都以为她摔伤了,赶紧围过去安慰她。

  若干年后,当我回忆起这个场景,总是说不出地悲伤。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屁墩坐在地上,她大概摔得很痛,但令她哭泣的,却不是肉体上的疼痛。

  凉鞋坏了,一双穿了一整个夏季的地摊上花几块钱买的凉鞋坏了。

  她没法回家交代。妈妈会打死她的。

  孩子们总有一股莫名的义气,以及对自身能力超乎自信的高估。我们安慰阿玲:“没事的,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回家,跟你妈说清楚了,她就不会骂你了。”

  我们便抱着一种“救世”的态度,拥着阿玲一块儿回家了。在我们那稚嫩的世界观里,总以为一切都是可挽回的,再不济,赵阿姨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动手打人。

  结果你们当然也猜到了。

  刚一进门,赵阿姨一见到阿玲灰头土脸的样子,以及她光着的脚丫、拎在手上的凉鞋,便瞬间暴跳如雷。

  她压根没留意我们的存在,径直冲过去拎起阿玲的耳朵,随之而来的,便是半空而落的粗大巴掌:“丧门星,就知道闯祸,出生就是讨债的,非得弄死我才甘心。”

  一屋子的心惊肉跳。

  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吃过的第一场败,那种挫败感无从形容,几乎连头都无法抬起。

  我们保护不了阿玲,任谁都保护不了阿玲,在此后的二十几年里,这条定律被反反复复地不停地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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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大一点,阿玲便很少跟我们出来玩了。

  她总有数不清的活儿要干。洗衣、做饭、带弟弟,跟个小老太似的,一整天老气横秋的,学着大人做事的样子,把衣袖挽得高高的,搬条凳子坐在大门口,把搓衣板架在洗澡盆里,哼唧哼唧地搓洗着衣服。

  她的言谈之间多了几分世俗味道。不再怯生生、吓破胆的模样,反倒有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耍赖。跟向阳巷的老婶子们一块儿聊天,时常作一些“大人”的言论:“诶,这可怎么办呢,还不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等够年纪了出去打工呗!”

  用现在的话来讲,她变油了。

  是那种被打烂又结痂终于成茧的厚实油腻。带着对整个世界的轻蔑、讽刺、调侃、轻贱,从轻贱他人中寻找抬高自我的乐趣,以此获得心灵的抚慰和胜利。

  她跟老婶子们一块八卦,说谁家的姑娘未婚先孕,被男人“用完即甩”;谁家孩子不争气,辛辛苦苦读了大学,工资还不如进厂打工;谁家兄弟姐妹反目成仇,为了一点生活费把年迈的爸妈丢出去……

  阿玲在此类讨论中,总是扮演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评论者,用一种说风凉话的语气,啧啧赞叹道:“哎呀,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几年后,当我读到张爱玲的《金锁记》,几乎要为这位天才女作家的笔力惊倒,太传神了,复制黏贴般相似,那样的赵阿姨,那样的阿玲。

  如同宿命一般,在向阳巷里传播、扩散、遗传。

  受虐者变成施暴者,施暴者又再催生受虐者。子又生子,子又生孙,代代传继。

  阿玲没能成为那个幸存者,她的哥哥、弟弟都未能成为幸存者,谁都没能逃过这既定的宿命,活出例外的样子。

  大哥早早出去打工了,兴许是童年时期的压抑,导致他的性情尤为阴郁,不是伤春悲秋的少年忧伤,而是陡然暴怒的冲动、报复心极强的阴鸷。

  我曾亲眼目睹他因为烟灰烫手,而把怨气发泄到一条狗身上,猛然揪起它的一条腿,奋力扔出几米开外,小狗脑袋砸在尖锐的石头上,登时头破血流。

  老三还小。跟早几年的阿玲一模一样,胆颤心惊地活着,一脸孱弱。

  他变成他的哥哥、姐姐,又用得着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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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玲不是没有反抗过。

  二十岁,她恋爱了。对方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比她大上两岁,刚刚大专毕业,虽于工作上没什么大成就,但性格十分醇厚,善良、热心肠、阳光向上。

  男孩像一束光照亮过阿玲。

  那是她自童年后分别后第一次跟我联系。在QQ上小心翼翼地跟我寒暄,随即问道:“北北,我最近想考成人高考,不知道需要准备什么,你对这个了解吗?”

  我当然不了解,但还是乐于帮她查找资料,从杂七杂八的网站上,整理出了一些头绪,还收集了一些试题资料,一并打包发给她。

  闲聊之间,得知了一些她的近况。

  高中毕业后,她就离开家去打工了,流水线上的工作很辛苦,但对她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逃离母亲突如其来的谩骂和侮辱。

  她才发现向阳巷外的世界很大。

  跟她一样,这里的年轻人都来自向阳巷,一旦融入这广大天地,就如同一株饥渴已久的植物,卖力吮吸甘霖的滋味。人人都渴望挣脱他们的出身,洗掉向阳巷的寒酸气息,她们迅速拥抱繁华的大都市,一个个新我从心底破壳而出。

  阿玲学习文明用语,学习穿衣打扮,在新朋友们面前刻意藏从前的不良习惯,努力把自己拾掇得像样。终于,她遇见了张小锋,那个干干净净像一道光的男孩。

  他们是在一个面馆认识的。

  位置不够了,只剩角落里的一张小圆桌,两人只好一块儿拼桌,吃着吃着,男孩突然一声“啊哟”,原来加了辣椒油的汤汁溅到眼睛,他痛苦地捂住半边脸,周围却连一张纸巾都寻不见。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湿巾。

  这是她跟城里人学的习惯。城里人出门总是挎着包,包里永远有纸巾、湿巾、口红,她觉得这样美好而优雅,便也照办了。

  男孩感谢她的解围,寒暄几句后发现十分投缘,又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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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玲从未接触过这种类型的男孩。

  出身于小康家庭,父母都是体面的职员,顺遂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单纯的性格,乐观、大方、阳光灿烂,像一剂柠檬味的空气清洁剂,轻易地遮盖了阿玲周身散发的酸楚怨气。

  他陪阿玲去游乐园,带阿玲去海边,给阿玲买好吃的雪糕和奶茶,跟他在一起,阿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掩盖不住的,即将冲破喉嗓子的快乐。

  她开始自卑了。自卑地想要做些什么,来跟他更登对一些。于是便想到了成人高考。

  高考,是绝大部分向阳巷孩子,尤其是女孩儿心底的禁忌。

  他们并非不聪明,也并非不努力,而是成长的环境没有教育他们读书的重要性。

  他们的父母没怎么读过书,祖父母也没怎么读过书,世代相承的便只有一身劳动力,于是从童年时期开始,父母给她们灌输的就是“成年就可以出去打工了”。

  当中即便有佼佼者,也因为家境或性别原因,早早地辍学了。

  在流水线干过两年的阿玲,总算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她知道在工厂里,大专毕业可以当小组长,大学毕业可以当车间主任,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人,能想到的最靠近张小锋的方法,就是先考一本学历证。

  我能察觉到那种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心翼翼。

  像去摘取悬崖上的一株仙草。

  在她心里,小锋,大概就是那个圣洁崇高的存在吧。

  事实上,那也是自童年以后,阿玲看上去最可爱的一段时光。

  她很大方地在朋友圈里分享日常,都是些又轻又快的小确幸。

  屋檐下的燕巢,下班路上的牵牛花,天边的艳丽晚霞,池塘上的小荷初立……小锋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他治愈了她,那道年深月久的、根深蒂固的疤痕,被爱情之光治愈了。

  就连我都忍不住为她幻想未来,通过自己的努力晋升学历,再找到一份稍高薪水的工作,组建一个小小的家庭,缔造属于彼此的爱的结晶……

  向阳巷里的每一份幸福,都如同开山填海般艰难。

  能多一点,便多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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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们都低估了开山填海的艰巨。

  仅仅几个月后,阿玲便再没有分享过任何生活动态,也不再找我咨询考试问题。

  我在某个夜里突然想起此事,便主动问她备考得怎么样。

  接下来的半小时,用至暗时刻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没有在网上回答我,而是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前半段是难以抑制的失声痛哭,后半段是断断续续、缺乏章法的叙述,她说得很含糊,但我还是听懂了。

  当她把学习和人生的计划告诉妈妈,妈妈第一反应是:“二十几岁读什么书,你是什么娇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能看上你吗?还不睡腻了就甩了……”

  我轻易地把这些句子,跟赵阿姨的脸对应上了。

  她那如同机关枪扫射般极有穿透力的暴怒,穿越时空打我的脸上。我在电话那头竟油然而生一股羞耻。一股来自向阳巷的羞耻。

  那么,彼时彼刻,阿玲又承受着怎样的羞辱呢?

  这还没完。几天以后,赵阿姨竟擅自从家里闯到工厂,气势汹汹地勒令阿玲带她去见那个“睡了我女儿”的男人,要去“揭了他的皮”……

  写到这里,我竟有些羡慕正在阅读文章的各位。

  你们没见过赵阿姨,便无法想象那种狂风暴雨式的恐怖,更无法想象一旦双方真正见面,赵阿姨那张乌紫色的嘴唇里,会蹦出多少难听刺骨、下贱至极的粗言秽语。

  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幸运啊。

  而我和阿玲都见过。尤其是阿玲,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母亲的谩骂。

  她放弃了。她几乎是跪着求她,别去了,别去了,她再也不跟他来往了。

  她再也不跟他来往了。

  晚霞不要了,初荷不要了,悬崖边上的仙草不要了,一切光明和美好都不要了。

  她只求母亲不要用粗暴的手掌,当面碾碎她珍之重之的一切。

  她只求保持一点最后的自尊心。一个向阳巷女孩的自尊心。

  她在向阳巷丧失尊严地活了那么些年,从未奢求过尊严,而那天,她几乎跪倒在母亲面前,求求她放过她,放过她那奢侈的、本不该有的、细若游丝的尊严。

  她再也不敢跟他联系了。如同死了一样。

  她宁愿他当她死了,也不要让他知道,她来自这样的家庭,拥有这样的母亲。

  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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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阿玲便又渐渐跟我淡了联系。

  只是偶尔回老家时,从亲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和家人们的动态。

  她结婚了,嫁的老公很不怎么样,拿着微薄的薪水,一下班就扎进网吧,年近三十了,还在网上假装高富帅骗女网友。孩子成了留守儿童,放在乡下婆婆那里,一年见不到一面。

  而她的哥哥,就成了活脱脱的她老公的样子。上网、打架、泡网友,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三十出头了,没存下一分积蓄,娶过一个老婆,打架,打离了。

  整个家庭里,唯一稍显幸运的是从前怯弱的弟弟。

  成年以后,他跟家庭彻底决裂了,工作以后再没回过来。听说在北京混得还不错,早两年房地产兴盛,做中介赚了不少钱。他只在每年春节寄生活费给赵阿姨,余下的,便也如同死了。

  他自愿背负“不孝”的罪名,以此换取奢侈的自由和尊严。

  再来说回阿玲吧。

  偶尔她还是会在朋友圈跟我互动。

  但老实说,每一次她的评论出现,都给我一种如同泰山压顶的负担。

  她总有发泄不完的负能量。

  当我发一张吃饭的照片,她会说:“你就好了,有人做饭给你吃,不像我死了都没人知道。”

  当我下班路上见到一道彩虹,她会说:“连彩虹都知道我命苦,好多年没见过了。”

  当我带孩子去摘草莓,她会说:“这一篮草莓得上百块吧,有钱人的孩子真好,不像我们的孩子没人疼没人爱。”

  密集的,无孔不入的压抑。

  她令我觉得,我今时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侥幸!都是背叛!都是罪恶!

  那浓郁的来自向阳巷的气味,无比熟悉地向我袭来。

  我在不由自主的自我审视中惶恐不安,直觉得汗毛倒立、背脊发凉。

  我试图找过她聊天,甚至试图过帮助她,但每一次,那些负面情绪都如同一片黑暗沼泽,迅速将我灭顶吞没。

  “哎,还能怎么办呢?我命苦,老天不待见。”

  “我那可怜的孩子,跟我一个命,没人疼没人爱。”

  “你们这种读过书的人,哪知道我们没文化的苦。”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原谅我是一个懦弱而自私的人,在这片无穷无尽的散发着幽怨的沼泽跟前,我实在无法以心力无穷的“拯救者”自居。

  早在童年时那一只凉鞋前就注定了,没有人能够拯救她。阿玲,弱小的阿玲,她终究没能逃脱属于她的宿命。

  她是母亲的女儿,便继承了母亲的不幸,成为了母亲的另一个翻版。

  一个以迁怒人肆虐,一个以自怜自艾逼近。

  那么,她那寄养在乡下,在她嘴里“一年到头也没件新衣服”的孩子呢?又将是什么模样?又将经历怎样的成长期?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这是张爱玲《金锁记》的最后一句话。

  闻之心惊,闻之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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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甘北,100万女性的娘家人,可以信赖的情感闺蜜。我写男欢女爱,也写世情冷暖!如果你喜欢我的文章,欢迎你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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