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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人生


  今年春节是不平凡一年,新型冠状病毒来袭,全国上下统一按了停止键盘,人们一起过一个统一长假。这座千年历史文化名城,看不到往昔的繁华,公路封了,小区也封了,昏黄的路灯映照着空旷的街道,冷冷清清,唯有城市人家万家灯火如星星一样闪闪烁烁。新城东区有这座城最大的煤矿家属院。在A号楼十三层一间居室里,一位中年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打开自己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男人叫宋强,脸色帅气白净,如果不是头上隐隐约约的浮现出几丝白发,谁也看不出他今年有五十岁。
  
  宋强的老家在宝鸡偏原的一个山村农村,家里姊妹五个,他排行老大,父亲那一年突发疾病去世,自古以来在农村就有长兄为父的说法。那一年他不得已的辍学回家,帮助母亲劳动,照看兄弟姐妹。但宋强不安心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瞒着母亲,兄弟姐妹去征兵,母亲知道后,也没有阻拦。
  
  宋强去了西部山区的绿色军营,军营的生活并不像人们想象的有诗情画意。由于他们搞的是化学实验,是所以远离了城市的繁华,生活相当的艰苦且枯燥无味。但这风沙茫茫,连绵不断的荒山野岭,纵横交错的石头洞中,却让宋强锻炼了一身坚强的体魄,一身正气的性格,这也许就是军人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三年以后,宋强复员回家。后来煤矿招工,因为他服过兵役的经历,所以被优先录取到煤矿工作。
  
  宋强坐着火车行了500多里路,来到古城的时候,接他的是一辆大卡车,大卡车顺着连绵不断弯弯曲曲的山路,向西部的城外驶去。难道自己一生真离不开大山吗?好在距离城市并不远,过了半个小时就看到那写着““八一煤矿”几个红色的大字。“八一”代表着军人的神圣,这座煤矿应该有军人的心血和汗水。
  
  煤矿的生活区就是一座单身宿舍楼,和一座办公楼,紧靠着巍峨的大山。宿舍楼是六个人一个房间,宋强在领导的安排下领了被褥。多年来部队养成的好习惯,宋强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床铺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如豆腐块。一下子同宿舍的人就对他刮目相看。收拾完以后,宋强一行人又一起跟随着,带队的到生产区看了看。煤矿给人的印象是到处都是乌黑一片,高大的选煤楼,高高低低的水泥柱子,支撑着砖瓦一样乌黑“火车皮”,有上有下,有纵有横。小小的一节一节的火车皮,拉着工人上下班。那些煤矿工人操着来自山南海北口音,也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让.人感觉到了遥远异地他乡。他们从煤矿出来以后都是黑乎乎的双手,黑黝黝的脸庞,黑乎乎的脏衣服。只有在微笑张开嘴巴的时候,才会露出两白洁洁白的牙齿。当过兵的老宋一看到这种环境就有点心灰意冷,他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是怕脏。但既然来了,他不可能当逃兵,尤其是在部队,如果你当了逃兵,就会被送到军事法庭严厉制裁。
  
  经过矿上几天安全知识培训以后,新工人开始上班了。换上了崭新的工作服,带上了崭新的头盔,坐上了小火车。就像开始当兵一样那样新奇,有老矿工上来时和他们开着玩笑说。“别看你们现在挺神气,一会上来也和我们一样黑。”年轻小伙子们都不以为是,眨眼就进入了黑咕隆咚的地下,不见阳光,支柱,采煤,排水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宋强并没有感到工作多苦多累,只是井下工作最主要心眼要多,要不然要不就是头碰烂,要么手流血,小伤很正常不过。而宋强一双慧眼能及时排除险情,这都是部队多年锻炼警惕性高的缘故。
  
  只不过煤矿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工作,洗澡,吃饭睡觉……一条龙的作息时间。这里缺少一种调剂,男人的世界缺少就是女人,大家都是下班回到宿舍的时候,他们的话题,相互吹牛皮讲些风流段子。说的人高谈阔论,听得人聚精会神。他们正处在青春期限,矿山生活的单调,让这些黑哥们有一种渴望,一种饥饿之感。宋强听他们谈论一些男女话题,也不多插话。他很自信以自己帅气面孔,不愁女人,因此并没有感觉乏味,更何况一个月六百元可观收入,她家姊妹多,这笔钱他每个月多数寄回家里,可以让母亲在村子里抬起头做人。
  
  春去秋来,一年四季,日子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过了一天又一天,宋强每年临近春节才回家一次,眼看二十六了,母亲已经为他婚事操心了,宋强相亲的女孩子对他的印象并不错,只是一听说他在煤矿上班,就“拜拜了”,在那个年代,二十六岁在农村就是大龄青年,宋强并没有气妥,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女人懂自己。
  
  那一天矿区的大门口突然响起了鞭炮声,一家小商店开业了,这简直就是黑色世界里一颗璀璨的星星,一道美丽的风景,吸引着工人们的眼球,工人买东西也方便多。宋强的烟瘾可大了,一天在矿井下工作八个多小时,上来后先要过一阵烟瘾,所以他就成了店里常客,不需要带现金,食堂里的饭票就可以当钱用。店里这位姑娘,黑色眼睛一眨一眨,散发出聪慧的光芒,长长的辫子头发,甩在身后。宋强想起一首歌曲,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但这个“小芳”却是来自城里,身上有农村女孩子朴实的漂亮,有城市姑娘的妩媚动人。宋强经常去买烟成了商店常客,一来二去就和女孩子熟悉了,他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那次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接烟的时候,竟然摸着女孩子的手,眼睛酸溜溜的看着女孩子那张迷人的脸庞,“哥,手捏疼了。”他才猛然清醒,发觉自己失态,她并没有怪罪,只是目送着她背影匆匆离去。
  
  宋强魂丢了,晚上睡觉都是女孩子的影子,吃饭时候也会发呆,在井下工作差点出差错,被领导批评教育。机会来了,那天他看到女孩子店门口,摆了许多箱子,那都是进的货物,他慌忙脱下外套,挽起袖子,跑过去“妹子,哥给你帮忙”他一箱箱搬进去,一箱箱摆放整齐。货搬完了,宋强头上冒出汗水和热气,有些气喘吁吁,女孩子笑了,看把哥累成啥了,送了毛巾和一瓶饮料。
  
  “天天见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宋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询问。
  
  “宋海霞”
  
  “啊!”宋强有些瞠目结舌,“我们是一家子,都是宋太祖的后裔。”
  
  “谁和你是一家子,胡说什么?”海霞娇笑着说,脸色有些红润,继续说:“你老师咋教的你历史,宋太祖姓宋吗?”
  
  “宋海霞,嗯嗯!好名字,海阔天空,霞光灿烂,有磅礴气势,有丰富内涵,有志向远大,又有闺中女人气质。”
  
  “就你嘴贫!”
  
  “和我名字宋强到时挺般配,只是我名字有点凸显张扬了。”他们就这样互相调笑,聊了许久,宋强身上阳光的朝气,帅气的外表,令这个女孩子怦然心动,她们在一起似乎有一种相识恨晚的味道,谈不完的话题,道不完的情意绵绵。宋强又要买烟,被女孩子拦住了,劝他以后少抽,他还真得把烟戒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屋檐上,落在古城青石板街道上滴滴答答响着。像在弹奏一首古筝的曲子,令人心静如水。海霞的就在这座千年古街一条小巷里。古街狭窄修长,尽头有一座古塔,历史已经成了过眼烟云,而这座城市完整保存着一种朴实的风韵。巷子里一座四合院,和北京四合院很相似。四边的老房子,后边还有个跨院,看见这个家庭过去也是个小财主。今天是宋强和海霞大喜的日子,院子里坐满了双双的亲戚朋友,搭起的帐篷,人们并没有感觉到寒冷,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新娘穿着红色的礼服,新郎却是一身西装,打着领带,黑色皮靴闪着光亮,就这身行头,加上英俊的外表,那像个矿区的煤黑。矿区的兄弟们推推搡搡,玩笑打闹着让她们表演节目。有个兄弟喝酒过了头,歪歪斜斜走到她们身前,“宋海霞,哥哥敬你一杯酒,祝福你们今晚生个大胖小子。”兄弟们都哈哈大笑。“生孩子也没有这么快呀!”“你到是给咱生一个。“可我没有老婆,我要和海霞……”矿区兄弟害怕他胡说,赶忙拉走。在聚会嬉笑中,婚礼结束了,亲戚朋友都已经渐渐散去,洞房里就剩下宋强和海霞,外面雨水更大了,屋外形成一股股水帘,晶莹透彻。屋子里暖烘烘的,或许是由于羞涩的缘故,灯光映照下海霞的脸更加红润迷人,宋强走近海霞身边,她身上特有清香刺激着他,两颗心缓慢粘合在一起,风雨之夜,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就这样悄悄降临了……
  
  激情毕竟是短暂的,婚姻生活最终要归于油盐柴米的平平淡淡。钱钟书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婚姻就像围城,外边的人想进去,内边的人又想出来。婚后不久的宋强依旧勤勤恳恳煤矿上班,海霞每天照常商店营业。
  
  结婚后海霞更加漂亮了,身上透出少妇魅力,对矿区的每一个人都是笑脸相迎,说话比以前更加柔声柔气,生意也因此更火了。但这让宋强心里莫名不舒服,劝她不要太热情,说矿区兄弟都是老粗,表面能过去就行。“进来都是顾客,做生意就是和气生财。”宋强心里有些不愉快,但又无可奈何,矿区光棍太多,他知道他们心里想得无非是那男欢女爱。对于宋强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守在家里是最安全,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宋强担心越来越浓,特别是一次,老宋看到一个班组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海霞的下边,那是因为海霞站在凳子上取货,穿着裙子,给这个家伙有了可乘之机,宋强真想打他两个耳光。
  
  海霞怀孕了,这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宋强把老妈从宝鸡那边接过来,给妻子帮忙,尽量让她少活动。在快生的时候,宋强专门请假一个月,把妻子接去医院照顾,老妈在家里做饭洗衣服,宋强每天到医院送饭喂饭,当孩子一样关心,无微不至关爱,让同房间里女人羡慕和嫉妒。宋强还买了花,插在妻子病床头。她们宝贝女儿出生后,宋强让母亲给熬红糖生姜汤,只是商店生意彻底扔了,宋强将店转让出去。
  
  女儿出生一个月后,宋强就去上班,现在妻子待在家里应最安全了,那天她莫名的烦躁起来了,在宋强面前唠叨“别人的涨工资了!人都高升!你看看你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挖煤的。”她无端数落,让宋强极不舒畅。“我文化不高,能当个安全班组长就不错了……”
  
  “呸呸呸……组长不是,还不是小学文化吗!”
  
  “你说的是那个断子绝孙的家伙,还不是靠须拍马屁。”一听说这家伙,宋强就有些来气,原以为不开商店了,妻子再不会和矿区人交集。“人家那是本事,你呢!看不中用,当初真瞎了眼。”宋强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军人出身的他,如何能忍受妻子伤害她自尊,一个耳光打在海霞娇嫩的脸上。她满腹的委屈,这一段一直闲着,孩子闹得她心烦意乱,就是无意中撒气。而且昨天出去她的却碰到那个段组长,他告诉海霞,矿区这次人事大调整,提拔了许多基层干部和员工,说宋强太耿直,处理事情不圆滑,得罪了许多人,因此他还是负责安全小组长。一肚子气,没有地方宣泄,也只能撒在身边人身上。
  
  宋强去了屋外,拿起一根香烟又吞云吐雾了。海霞在房间不断哽咽着。宋强在努力回忆着她们问题出在哪里,难道真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过了好久,他好像理出一点头绪,走进屋子拿出自己手帕,替她抹去眼泪,“对不起,老婆我不该打你。”她止住了哭声,一声不吭去了厨房做饭,他默默在她身边帮他择菜,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平静了,但是在两个人心里烙下深印。
  
  (二)
  
  又是一年的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呼呼响着,像哨子一样,吹着矿区楼顶旗帜不断飘扬,煤尘卷起整个矿区,整个矿区看不到行人。一会儿风停下来,片片雪花飘飘洒洒下来,黑色的世界,到处夹杂着白色的花朵,白色的雪与黑色的煤交织在一起,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却不得注视着白色覆盖下黑色的煤炭。这让人稍微安静的心不由得烦躁起来。
  
  这一年,宋强的女儿刚好三岁,天气不好,宋强本来想请假,但最终想到妻子没有收入,一个大家庭担子全压在头上,男人吃点苦算什么。
  
  机器的轰鸣声还在继续,工人们排水的排水,掘进的掘进,支柱的支柱,井下的工作紧张又激烈,由不得半丝马虎。宋强眼皮子直跳,天气寒冷煤炭销售进入旺季,矿区领导要求产量,但是井下支柱总是供不上。宋强曾经在大会上提到这个安全隐患,但领导说用不了多久,原料会很快送到,任务要完成,产量不能减少,不能讲客观原因,这是矿领导再三强调。作为一个安全组长,宋强无能为力,他只能带着工人冲锋一线。井下的工作,看不清真实面容,但彼此熟悉了,听声音就知道谁是谁。这里就像人间地狱,只有每个人头上的光,不远不近,像鬼火一般来回晃动。平时在井上时候大家吵吵嚷嚷,有时候还大打出手,但是到了井下大家心凝聚在一起。宋强军人出身,一身强健体魄,一幅侠肝义胆,更因为他那对拳头,井下犯错宋强不打人,只是严厉警告。每到到井上狠狠教训犯错兄弟暴打一顿,但完了他请那位兄弟吃饭,又是亲切的关心话语,时间长了大家了解他,反而是他粗鲁,以及心思细腻,兄弟们亲切称呼他为“黑老大”,黑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煤炭黑色。
  今年春节是不平凡一年,新型冠状病毒来袭,全国上下统一按了停止键盘,人们一起过一个统一长假。这座千年历史文化名城,看不到往昔的繁华,公路封了,小区也封了,昏黄的路灯映照着空旷的街道,冷冷清清,唯有城市人家万家灯火如星星一样闪闪烁烁。新城东区有这座城最大的煤矿家属院。在A号楼十三层一间居室里,一位中年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打开自己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男人叫宋强,脸色帅气白净,如果不是头上隐隐约约的浮现出几丝白发,谁也看不出他今年有五十岁。
  
  宋强的老家在宝鸡偏原的一个山村农村,家里姊妹五个,他排行老大,父亲那一年突发疾病去世,自古以来在农村就有长兄为父的说法。那一年他不得已的辍学回家,帮助母亲劳动,照看兄弟姐妹。但宋强不安心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瞒着母亲,兄弟姐妹去征兵,母亲知道后,也没有阻拦。
  
  宋强去了西部山区的绿色军营,军营的生活并不像人们想象的有诗情画意。由于他们搞的是化学实验,是所以远离了城市的繁华,生活相当的艰苦且枯燥无味。但这风沙茫茫,连绵不断的荒山野岭,纵横交错的石头洞中,却让宋强锻炼了一身坚强的体魄,一身正气的性格,这也许就是军人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三年以后,宋强复员回家。后来煤矿招工,因为他服过兵役的经历,所以被优先录取到煤矿工作。
  
  宋强坐着火车行了500多里路,来到古城的时候,接他的是一辆大卡车,大卡车顺着连绵不断弯弯曲曲的山路,向西部的城外驶去。难道自己一生真离不开大山吗?好在距离城市并不远,过了半个小时就看到那写着““八一煤矿”几个红色的大字。“八一”代表着军人的神圣,这座煤矿应该有军人的心血和汗水。
  
  煤矿的生活区就是一座单身宿舍楼,和一座办公楼,紧靠着巍峨的大山。宿舍楼是六个人一个房间,宋强在领导的安排下领了被褥。多年来部队养成的好习惯,宋强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床铺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如豆腐块。一下子同宿舍的人就对他刮目相看。收拾完以后,宋强一行人又一起跟随着,带队的到生产区看了看。煤矿给人的印象是到处都是乌黑一片,高大的选煤楼,高高低低的水泥柱子,支撑着砖瓦一样乌黑“火车皮”,有上有下,有纵有横。小小的一节一节的火车皮,拉着工人上下班。那些煤矿工人操着来自山南海北口音,也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让.人感觉到了遥远异地他乡。他们从煤矿出来以后都是黑乎乎的双手,黑黝黝的脸庞,黑乎乎的脏衣服。只有在微笑张开嘴巴的时候,才会露出两白洁洁白的牙齿。当过兵的老宋一看到这种环境就有点心灰意冷,他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是怕脏。但既然来了,他不可能当逃兵,尤其是在部队,如果你当了逃兵,就会被送到军事法庭严厉制裁。
  
  经过矿上几天安全知识培训以后,新工人开始上班了。换上了崭新的工作服,带上了崭新的头盔,坐上了小火车。就像开始当兵一样那样新奇,有老矿工上来时和他们开着玩笑说。“别看你们现在挺神气,一会上来也和我们一样黑。”年轻小伙子们都不以为是,眨眼就进入了黑咕隆咚的地下,不见阳光,支柱,采煤,排水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宋强并没有感到工作多苦多累,只是井下工作最主要心眼要多,要不然要不就是头碰烂,要么手流血,小伤很正常不过。而宋强一双慧眼能及时排除险情,这都是部队多年锻炼警惕性高的缘故。
  
  只不过煤矿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工作,洗澡,吃饭睡觉……一条龙的作息时间。这里缺少一种调剂,男人的世界缺少就是女人,大家都是下班回到宿舍的时候,他们的话题,相互吹牛皮讲些风流段子。说的人高谈阔论,听得人聚精会神。他们正处在青春期限,矿山生活的单调,让这些黑哥们有一种渴望,一种饥饿之感。宋强听他们谈论一些男女话题,也不多插话。他很自信以自己帅气面孔,不愁女人,因此并没有感觉乏味,更何况一个月六百元可观收入,她家姊妹多,这笔钱他每个月多数寄回家里,可以让母亲在村子里抬起头做人。
  
  春去秋来,一年四季,日子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过了一天又一天,宋强每年临近春节才回家一次,眼看二十六了,母亲已经为他婚事操心了,宋强相亲的女孩子对他的印象并不错,只是一听说他在煤矿上班,就“拜拜了”,在那个年代,二十六岁在农村就是大龄青年,宋强并没有气妥,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女人懂自己。
  
  那一天矿区的大门口突然响起了鞭炮声,一家小商店开业了,这简直就是黑色世界里一颗璀璨的星星,一道美丽的风景,吸引着工人们的眼球,工人买东西也方便多。宋强的烟瘾可大了,一天在矿井下工作八个多小时,上来后先要过一阵烟瘾,所以他就成了店里常客,不需要带现金,食堂里的饭票就可以当钱用。店里这位姑娘,黑色眼睛一眨一眨,散发出聪慧的光芒,长长的辫子头发,甩在身后。宋强想起一首歌曲,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但这个“小芳”却是来自城里,身上有农村女孩子朴实的漂亮,有城市姑娘的妩媚动人。宋强经常去买烟成了商店常客,一来二去就和女孩子熟悉了,他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那次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接烟的时候,竟然摸着女孩子的手,眼睛酸溜溜的看着女孩子那张迷人的脸庞,“哥,手捏疼了。”他才猛然清醒,发觉自己失态,她并没有怪罪,只是目送着她背影匆匆离去。
  
  宋强魂丢了,晚上睡觉都是女孩子的影子,吃饭时候也会发呆,在井下工作差点出差错,被领导批评教育。机会来了,那天他看到女孩子店门口,摆了许多箱子,那都是进的货物,他慌忙脱下外套,挽起袖子,跑过去“妹子,哥给你帮忙”他一箱箱搬进去,一箱箱摆放整齐。货搬完了,宋强头上冒出汗水和热气,有些气喘吁吁,女孩子笑了,看把哥累成啥了,送了毛巾和一瓶饮料。
  
  “天天见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宋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询问。
  
  “宋海霞”
  
  “啊!”宋强有些瞠目结舌,“我们是一家子,都是宋太祖的后裔。”
  
  “谁和你是一家子,胡说什么?”海霞娇笑着说,脸色有些红润,继续说:“你老师咋教的你历史,宋太祖姓宋吗?”
  
  “宋海霞,嗯嗯!好名字,海阔天空,霞光灿烂,有磅礴气势,有丰富内涵,有志向远大,又有闺中女人气质。”
  
  “就你嘴贫!”
  
  “和我名字宋强到时挺般配,只是我名字有点凸显张扬了。”他们就这样互相调笑,聊了许久,宋强身上阳光的朝气,帅气的外表,令这个女孩子怦然心动,她们在一起似乎有一种相识恨晚的味道,谈不完的话题,道不完的情意绵绵。宋强又要买烟,被女孩子拦住了,劝他以后少抽,他还真得把烟戒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屋檐上,落在古城青石板街道上滴滴答答响着。像在弹奏一首古筝的曲子,令人心静如水。海霞的就在这座千年古街一条小巷里。古街狭窄修长,尽头有一座古塔,历史已经成了过眼烟云,而这座城市完整保存着一种朴实的风韵。巷子里一座四合院,和北京四合院很相似。四边的老房子,后边还有个跨院,看见这个家庭过去也是个小财主。今天是宋强和海霞大喜的日子,院子里坐满了双双的亲戚朋友,搭起的帐篷,人们并没有感觉到寒冷,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新娘穿着红色的礼服,新郎却是一身西装,打着领带,黑色皮靴闪着光亮,就这身行头,加上英俊的外表,那像个矿区的煤黑。矿区的兄弟们推推搡搡,玩笑打闹着让她们表演节目。有个兄弟喝酒过了头,歪歪斜斜走到她们身前,“宋海霞,哥哥敬你一杯酒,祝福你们今晚生个大胖小子。”兄弟们都哈哈大笑。“生孩子也没有这么快呀!”“你到是给咱生一个。“可我没有老婆,我要和海霞……”矿区兄弟害怕他胡说,赶忙拉走。在聚会嬉笑中,婚礼结束了,亲戚朋友都已经渐渐散去,洞房里就剩下宋强和海霞,外面雨水更大了,屋外形成一股股水帘,晶莹透彻。屋子里暖烘烘的,或许是由于羞涩的缘故,灯光映照下海霞的脸更加红润迷人,宋强走近海霞身边,她身上特有清香刺激着他,两颗心缓慢粘合在一起,风雨之夜,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就这样悄悄降临了……
  
  激情毕竟是短暂的,婚姻生活最终要归于油盐柴米的平平淡淡。钱钟书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婚姻就像围城,外边的人想进去,内边的人又想出来。婚后不久的宋强依旧勤勤恳恳煤矿上班,海霞每天照常商店营业。
  
  结婚后海霞更加漂亮了,身上透出少妇魅力,对矿区的每一个人都是笑脸相迎,说话比以前更加柔声柔气,生意也因此更火了。但这让宋强心里莫名不舒服,劝她不要太热情,说矿区兄弟都是老粗,表面能过去就行。“进来都是顾客,做生意就是和气生财。”宋强心里有些不愉快,但又无可奈何,矿区光棍太多,他知道他们心里想得无非是那男欢女爱。对于宋强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守在家里是最安全,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宋强担心越来越浓,特别是一次,老宋看到一个班组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海霞的下边,那是因为海霞站在凳子上取货,穿着裙子,给这个家伙有了可乘之机,宋强真想打他两个耳光。
  
  海霞怀孕了,这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宋强把老妈从宝鸡那边接过来,给妻子帮忙,尽量让她少活动。在快生的时候,宋强专门请假一个月,把妻子接去医院照顾,老妈在家里做饭洗衣服,宋强每天到医院送饭喂饭,当孩子一样关心,无微不至关爱,让同房间里女人羡慕和嫉妒。宋强还买了花,插在妻子病床头。她们宝贝女儿出生后,宋强让母亲给熬红糖生姜汤,只是商店生意彻底扔了,宋强将店转让出去。
  
  女儿出生一个月后,宋强就去上班,现在妻子待在家里应最安全了,那天她莫名的烦躁起来了,在宋强面前唠叨“别人的涨工资了!人都高升!你看看你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挖煤的。”她无端数落,让宋强极不舒畅。“我文化不高,能当个安全班组长就不错了……”
  
  “呸呸呸……组长不是,还不是小学文化吗!”
  
  “你说的是那个断子绝孙的家伙,还不是靠须拍马屁。”一听说这家伙,宋强就有些来气,原以为不开商店了,妻子再不会和矿区人交集。“人家那是本事,你呢!看不中用,当初真瞎了眼。”宋强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军人出身的他,如何能忍受妻子伤害她自尊,一个耳光打在海霞娇嫩的脸上。她满腹的委屈,这一段一直闲着,孩子闹得她心烦意乱,就是无意中撒气。而且昨天出去她的却碰到那个段组长,他告诉海霞,矿区这次人事大调整,提拔了许多基层干部和员工,说宋强太耿直,处理事情不圆滑,得罪了许多人,因此他还是负责安全小组长。一肚子气,没有地方宣泄,也只能撒在身边人身上。
  
  宋强去了屋外,拿起一根香烟又吞云吐雾了。海霞在房间不断哽咽着。宋强在努力回忆着她们问题出在哪里,难道真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过了好久,他好像理出一点头绪,走进屋子拿出自己手帕,替她抹去眼泪,“对不起,老婆我不该打你。”她止住了哭声,一声不吭去了厨房做饭,他默默在她身边帮他择菜,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平静了,但是在两个人心里烙下深印。
  
  (二)
  
  又是一年的寒冬腊月,凛冽的寒风呼呼响着,像哨子一样,吹着矿区楼顶旗帜不断飘扬,煤尘卷起整个矿区,整个矿区看不到行人。一会儿风停下来,片片雪花飘飘洒洒下来,黑色的世界,到处夹杂着白色的花朵,白色的雪与黑色的煤交织在一起,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却不得注视着白色覆盖下黑色的煤炭。这让人稍微安静的心不由得烦躁起来。
  
  这一年,宋强的女儿刚好三岁,天气不好,宋强本来想请假,但最终想到妻子没有收入,一个大家庭担子全压在头上,男人吃点苦算什么。
  
  机器的轰鸣声还在继续,工人们排水的排水,掘进的掘进,支柱的支柱,井下的工作紧张又激烈,由不得半丝马虎。宋强眼皮子直跳,天气寒冷煤炭销售进入旺季,矿区领导要求产量,但是井下支柱总是供不上。宋强曾经在大会上提到这个安全隐患,但领导说用不了多久,原料会很快送到,任务要完成,产量不能减少,不能讲客观原因,这是矿领导再三强调。作为一个安全组长,宋强无能为力,他只能带着工人冲锋一线。井下的工作,看不清真实面容,但彼此熟悉了,听声音就知道谁是谁。这里就像人间地狱,只有每个人头上的光,不远不近,像鬼火一般来回晃动。平时在井上时候大家吵吵嚷嚷,有时候还大打出手,但是到了井下大家心凝聚在一起。宋强军人出身,一身强健体魄,一幅侠肝义胆,更因为他那对拳头,井下犯错宋强不打人,只是严厉警告。每到到井上狠狠教训犯错兄弟暴打一顿,但完了他请那位兄弟吃饭,又是亲切的关心话语,时间长了大家了解他,反而是他粗鲁,以及心思细腻,兄弟们亲切称呼他为“黑老大”,黑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煤炭黑色。
  
  机器的轰鸣声似乎特别响,宋强好像能听见崖缝里的水滴声比往常大,好像还有轻微“吱吱呀呀轻”响声,肩头上落下细小沙石,“不好,不好要塌方了,快跑!”工人们赶忙像外跑去,能跑到主巷就安全了,宋强跟在最后一个工人后边,突然眼前一黑,宋强什么也不知道了,头上石块一块块落下来,刚好砸到宋强身上,前面工人跑出去,后面就剩下三两个,他们慌忙扒拉着石头,将宋强抬起来一起跑,跑了一段有位兄弟说:“别抬了,放在输送带上不是更快。”这些矿区兄弟,真把宋强放在输送带上颠簸着送上去了,宋强就成了一块带着鲜血煤炭。
  
  一辆小车缓缓行驶在迷茫风雪中,向着矿区医院方向而去。矿井下排除险情以后,工人照常上班了,大家除了在吃饭时间谈论他以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这种事故习以为常大家不足为奇,根本没有人引起重视。生产区大门口,钢铁焊接的框架,十几个字红色在风雪中更加清晰鲜艳,“平平安安上班,高高兴兴回家。”
  
  在矿区医院急诊科室,医生护士紧张忙碌着,抽血化验,消毒清洗包扎,最后结果尽快送往省城,这里不具备治疗条件。
  
  当海霞带着女儿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强,他插着氧气,身上包着厚厚纱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她不敢相信眼前事实,明天说好就她生日,宋强说上好最后一班岗,好好陪她出去放松放松。他坐在宋强身边,不争气眼泪吧嗒吧嗒落下,落在女儿头发上,“妈妈,爸爸怎么了?妈妈,你怎么哭了?”
  
  救护车的警报声拉响了,载着她们,穿过灯火辉煌的古城,行驶在夜幕下公路上,远方省城还会带给她们希望吗?
  
  三天以后,宋强睁开了模糊的眼睛,窗外的一束光线射进了,暖洋洋的,但是刺得宋强眼睛有些生疼,“爸爸睡醒了。”女儿脸上露出灿烂笑容。“你怎么哭了,我是在哪里?”宋强转过身,看到身边氧气瓶,白色床单被罩,白色墙壁,和雪一样白,只是那被子上血红十字,他明白自己是在医院,“我怎么会在医院。”宋强想要坐起来,下半身好像空荡荡的,浑身酸痛无力,特别后背这会才感觉一折剧痛,“强,你别动,刚刚做完手术,慢慢一切都会好的。”海霞说这话忍不住哽咽着,转过身偷偷抹了眼泪,然后强带着微笑说“我去外边给你打点稀饭,医生说现在不能吃稠的。”她趔趔趄趄,精神恍惚走到街道上,宋强在手术室将近八个小时,医生在要背面打了钢钎,手术前医生签字时候,狠狠训她,后背怎么会多处骨折,完全像是人为,海霞不知道,这都是工人无知放在输送带上到这造成二次受伤。医生还告诉她,病人伤害了神经系统,医学这方面无能为力,即使恢复好了,后半生可能轮椅上度过。忽然一辆汽车刹车声,惊醒了唤醒了她记忆,一位胖司机伸出圆圆脑袋,“她妈的,你找死。”海霞慌忙说:“对不起。”就去了前面一家餐馆。
  
  “床上有病人,床下有罪人。”尤其这种病,大小便不能自理,生殖器上带个安全套,连着皮管子,床下放一个大瓶子,大便时候要用卫生纸接着。海霞从小在城里长大,从小就是家里娇娇女,从来没有接受着这样考验,她忍受着着刺鼻难闻的臭味,慢慢她习惯了。医生给她交待一切,让她每一天帮病人按摩,让她多开导到宽慰,也许能出现奇迹。
  
  伤口渐渐恢复,宋强终于能够做起来,坐起来的他清晰看见自己小半身了,拍着自己双腿没有知觉,能听见自己尿液流落到瓶子里声音,他狠狠的锤了下自己双腿,没有知觉,“完了,我成了废人了。”眼前一片黑,比井下还要黑,整个世界都是黑的,他是闭着眼睛,不敢去瞅那窗外阳光。海霞端来了饭,他用双手拼力一甩,饭碗落在地上,饭洒的床单上,海霞衣服上都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他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在部队那艰苦环境中生存,他都从来没有落泪,而今天他是第一次。“医生说只要坚持修养锻炼,一切都会恢复好的。”
  
  “你们在骗我,我的身体我不清楚。”宋强很倔强
  
  “爸爸别哭了……呜呜呜……”女儿拉着宋强的手,也哭了。宋强转过身,看着聪明伶俐的女儿,他止住哭声,抹掉眼泪,笑了想“爸爸没有哭,是进辣子水了。”
  
  几天后,矿区领导来了,拿出了两万元,让他先好好养伤,但是再多钱又有何用呢?领导说:“对于你舍己救人的精神,给予表彰奖励,我们回去一定会追究那三个个矿工责任,他们怎么能把人放在输送带上。”“领导不要追求他们的责任,他们是好意,只是不懂安全知识,这次矿难应该追究主管安全领导的责任,……”领导脸色马上不高兴了,海霞拉了他衣袖,不断使眼神,但宋强就是不听。“我都成了这样,你让我把心中话说完,我两个月前就说过,安全隐患,可你们没有人听,才造成今天这样的恶果,我成这样都是你们害得,……”宋强说话声调越来越大,像是要吵架。领导不言语出去了,身边陪同的秘书说:“宋强,你得心情我也能理解,矿难谁也不希望,我们回去开会研究调查,一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复。”说完陪同秘书也走了。宋强眼睛直瞪瞪的,他没有想到要追查谁,只是心里愤愤不平。
  
  冬去春来,宋强记得医院了那几棵梧桐树,已经两次披上绿装,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在树枝上飞来飞去,唱着动听清脆的歌儿,院子里进进出出医生护士,病人和家属,宋强坐在轮椅上,海霞推着,她们一边在阳光下转悠,一边和护士和医生打着招呼,明天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医院了,宋强已经有了站立起来的信心,这个信心是海霞树立起来的,半年以来吃喝拉撒,洗衣服做饭,每晚还要翻身几次,她会学会了按摩,她相信用自己的爱,一定能爱人恢复正常。
  
  他们回来了,回到了矿区那二十多平方米的屋子,宋强看到母亲头发似乎白了许多,宋强有病时候,老人一直在家照看孩子,说不清的酸甜苦辣,他回来的日子,矿区的许多兄弟都来看他,矿区领导告诉每个工资每个月照发,安排他老婆在矿区上班。
  
  晚上时候,宋强和妻子一起守候在电视机前,女儿跟着她奶奶睡,那是矿区给他们重新再安排一间房子。当电视机出现了令人心跳的男女亲热的镜头时候,细心的宋强总会看到海霞有意转过头,目光流向窗外。身体的残缺,导致身心的自卑,“我还是个男人吗?”我真能恢复和以前一样吗?新婚之夜的激情画面,时不时会出现在他脑海中。
  
  夜深了,海霞在床下放好了便盆和尿壶,帮宋强脱去衣服盖好被子。她每晚都会在房间喷一遍香水,想要掩饰住尿骚的味道,阳台上她养了十几盆花,希望房间里能有清晰的空气。将近两年的照顾病人,她有些身心憔悴,没有人能够替换她。忙完后她上床了,摸着老公那依然强健的体魄,亲吻着那张依然帅气,且有些苍白的脸,想用自己温情重温旧时的梦。她这样让宋强无所适从,轻轻掰开她的手,她转过身,背对着宋强。她们中间隔着一条线,慢慢的变成一条缝,这条缝越来越宽。“霞霞,这两年苦了你了,明天再支张床吧!”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海霞出去煤矿上班了,下班后真的买来一张简易床支撑在客厅,这是宋强不愿意看到结果,他违背自己心愿说了那句话,他是多么希望妻子睡在身边,即使发生不了关系,但是有妻子的温存,他心里踏实,像鸟儿归巢一样踏实。海霞的工作上班,责任当然落在母亲头上。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只好和孙女一起从那间屋子搬进来,在宋强屋子在支撑起一张床,一家人为了一个病人蜗居在一起。
  
  宋强和妻子分开睡以后,总是做噩梦,梦见了新婚,妻子一脚把他踢在床下,推出门不在理。他的梦境是有渊源的,这一段那个善于溜须拍马屁的家伙,来他家两次提着水果干果,名义上是来看宋强,安慰的话语只说了两三句。眼睛总是直溜溜的盯着海霞的脸,盯着她那凸起的双乳,仿佛要把她吃掉似的。海霞伺候宋强两年,身体比以前更消瘦,而这种瘦在队长眼里,变成淑女一般苗条的美。海霞发现了段队长那双欲火的眼睛,她微微有些泛红,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转身给段队长,倒茶水削苹果,热情招待。那家伙坐下来就是三两个小时,也许是宋强太敏感了。要是能站立起来,真想把这家伙推出去,他听说段队长前一段死了老婆。但自己不能动,人家更没有做错什么,好狗都不咬上门客,何况人呢!
  
  矿区对门一条巷子里,一家茶棋社开张了,里边摆着几张麻将桌,供应者烟酒茶水糖果。那一段海霞也迷恋上麻将,而且同桌还有一个段队长。最初的海霞只是想散散心,但是只要有段队长在,他半晚上总能赢个几百,比上班轻松强多了,最初她还以为自己手气真的挺好,结果桌子底下一双脚,总是轻轻踩她脚,她就明白了猫腻,是段队长在帮她。她完全可以放下麻将,重新回归正常生活,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有这样变化,当初那信誓旦旦陪伴宋强到老想法早抛向脑后。那晚上他玩到十二点,她看到那个身影紧紧跟随身后,她自然放缓了脚步,身影迅速跟上来了“走吧,海霞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海霞没有拒绝,这么多年她心里太苦了,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来依靠,需要心灵倾诉。她们去了一家餐馆,几样小菜,几瓶饮料,一盘老碗鱼摆在桌子上,她一个女人并没有那么大食欲,她眼泪哗啦啦流下,“别哭了,宋强这样了,我知道你心里苦。”
  
  “你知道吗?她是个好人,原来我想我能坚持下去,但我也是个女人呀!”海霞没有动筷子,段队长也没有动,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这多你我一直想着你,即使结婚我也想着你,离婚吧!我等你!”
  
  “我真做不到,道德不允许。”
  
  “他就是一个废人,难道你真愿意跟他一辈子。”段队长将手放在海霞手上,声音提高了,心情有些激动。
  
  “不许你这样说他,……”海霞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怒气,但是顿然又消失,“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
  
  “霞,离婚吧,我会永远爱着你,这样对你不公平。而且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调动局里去了。你跟着我有足够的安全感。”
  
  “让我再想想,这样离婚,别人会戳我脊梁骨,我受不了。”
  
  宋强躺在床上,虽然关着灯光,却难以入睡,妻子这一段时间总是早出晚归,心中泛起一道道波澜,难道他真得有了外遇,怎么还不回家,他不敢去胡乱猜想。
  
  海霞终究回来了,躺在客厅床上,脑子好像两个自己在打架,照顾好宋强,等女儿大了一切都会好,所有人都会赞颂自己是好妻子,但这样有何用,段队长虽然算不上帅气,最起码算一个暖男,而且足够关心和细致,这一点宋强不如。他刚才一直送她到大门口,那有力的拥抱,那滚烫的热吻真得回味无穷,好久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她需要,她心中天平不自然的偏向段队长,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天亮后,海霞换上新衣服,化了淡淡的妆,抹上口红,宋强坐在轮椅上,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美丽而不失动容,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更何况海霞并不丑。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宋强觉得越来越陌生。“我想回娘家几天,我妈病了,兄弟媳妇上班,我去照顾几天。”“去吧!有妈妈照顾我,我把你拖累的太苦了。”宋强虽然大度这样说,心中总是有些积怨,压抑着他脆弱的神经。
  
  矿区的门口,一辆崭新的小轿车,段队长坐在驾驶室里,焦急的看着窗外,当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时候,他慌忙推开车门,她迅速坐上车。“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他放起音乐,小车扬长而去,车后扬起一道煤尘……
  
  省城的大街上,商场里,男人拉着女人俨然一对浪漫的情侣,男人大把大把花钱,女人喜笑颜开。在矿区宋强母亲忙得团团转,做饭洗衣服,照看着宋强和孙女,这也许就是命,老人在哀叹。
  
  省城的夜晚灯火迷离,广场露天的舞场传来“情哥阿妹”的歌声。豪华酒店包间,柔弱的席梦思床,洁白色的床单,红色的灯光。这种气氛,这种环境刺激着男人女人的荷尔蒙,灯光下映照着海霞红扑扑的脸,映照下的男人雄风和霸气。久远的激情,欲望的烈火在熊熊燃烧着,把两个人推向那最美妙的神仙般的境界,那是一个销魂的夜晚。那是久旱的一亩三分田,得到雨水的滋润,瞬间绽放绿色的生命力。就是这个夜晚,海霞最终下定决心。
  
  煤矿的机器声,还在轰隆隆有节奏的响着,矿区除了有小山一样煤堆,后边也矸石山堆积的更高,就像日本富士山一样。矿区外边大货车排几行,矿区站台上停放着一列列火车皮,铲车来回忙碌装车。生活区还算清净,宋强他们筒子楼里,总是散发出一种煤尘的味道,不过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感觉难闻。矿区已经下了通知,工人只需要小部分钱,过上几年就可以住上单元房,这样的好事情,也驱散不了宋强心中的阴霾。
  
  海霞回来了,迈进家门,女儿毛毛稚嫩的笑脸,迎上去喊着:“妈妈,我好想你。”海霞手里提着好些东西,蔬菜瓜果,还给宋强买了一身衣服,给女儿买了好看发夹,给婆婆买了帽子。她的脸上并没有笑容,看起来心事重重,没有多说话,和在省城比判若俩人,给家人礼物分发后就去厨房忙碌,一会桌子上摆好几样菜肴,都是宋强喜欢吃的,宋强很是惊诧,“今天是什么日子。”宋强还在苦思冥想,看起来妻子真得没有改变,是自己一直多疑了,可能丈母娘对给她女儿说好话了,宋强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笑容。
  
  “妈妈真好,这么多好吃。”女儿满脸疑惑看着她,希望有一个惊喜。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说单位集资盖楼的事情,值得庆贺。”
  
  海霞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吃完饭后,女儿和小朋友玩去了,婆婆也出去转悠了,老人这一段累得,媳妇回来了,她也借机出去散散心。“宋强我有话跟你说。”海霞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开口。
  
  “你是担心咋钱不够用,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能借得来。”
  
  “不是这个事情,我在外边有人了。”海霞终于鼓足勇气。“你说什么?开什么国际玩笑?”他身子往前一倾,尿管掉了,双手拍了下桌子。
  
  “我们离婚吧!我想带走女儿,给你减轻负担,其它我什么都不要!”海霞弯下腰,给宋强接好尿管,放好尿壶。去了卫生间,水龙头水在哗啦啦流着,她在里边一边喃喃自语说到:“宋强,两年多了每天一把死一把尿伺候着你我毫无怨言,你良心说我对你照顾好吗?可是我也是女人,也需要爱呀……”
  
  “别说了你婊子,现在就滚……滚……”宋强发怒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想站起来却无能无力,双手狠狠甩过桌面,一桌子剩饭菜倒了一地,脚下的尿壶倒了。他双手捂住眼睛,一会又揪着自己头发,扇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我真不是个男人,老天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我现在就走。”海霞更气愤了,她从卫生间出来,顺手拿起衣架上的款包,高跟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蹬蹬”响声,头也不回就要远去。推开门看到婆婆和女儿在不远处。“霞,别走行吧,求求你了。”老人机会想要跪下“妈妈,别走……”女人的祈求眼神,她心软了。“妈妈不会离开你,只是要出去买点东西。”她转身把窗户打开,女儿也很懂事,拿来扫帚,老人拿着拖把,三个人一起将屋子收拾干净。
  
  夜已深,屋子里一片漆黑,宋强没有开灯,他害怕灯光下自己残缺身子,窗外有微风吹过,能隐隐约约听见树枝摇曳的响声,偶尔不间断的还闻见狗叫声。海霞合衣躺在客厅床头,开着灯光,她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如果没有矿难,她是肯定不离不弃。但没有性爱的生活,要半辈子陪他,她承认自己不是淑女。一边在不断召唤,一边和尿尿打交道。
  
  时钟一秒秒滴滴答答,宋强怀着悲愤心情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他仿佛就看见一对狗男女,就在自己身边,情意绵绵,淫语不断。他想要站起来,想杀掉这对狗男女,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双腿,下身血淋淋的,他挥着双手大声骂着“婊子,淫夫……”原来一场噩梦,被子被甩在床下,尿壶倒了,尿管掉了,洒了一地,翻个身他掉在床下。母亲醒来了,海霞也过来了,眼神中含满憎恶,但她还是和婆婆一起扶起宋强,宋强吼着:“婊子,不要你管。”“啪”母亲一个耳光打在孩子脸上,“这是你媳妇,不准胡说。”宋强暂时安静下来,梦境成为他挥不去的阴影,他清楚这样做只会加快他们分离发步伐,他应该面对现实,怎么能把妻子留下来。“霞霞,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海霞坐在他身边,有些极不耐烦说:“都这么晚,别在折腾人了。”“你记得你每次月经,我总是天天给你熬红糖水生姜片。你还说过我们一起奋斗不离不弃,你还说我们生几个孩子……”宋强想说很多,说出来竟然是这样苍白,他打住了,“呜呜……”男子汉的泪水,丝毫没有令海霞心动,她没有言语,只是继续听他说:“我不反对你在外边相好,好吗?看在孩子份上,不要离开。”
  
  “我要带走女儿,我不想孩子跟你受罪。”
  
  “你怎么这样冷血,我们多年感情。”宋强声音有大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一点良心。“我有工资,我能养活起这个家。”
  
  “靠你那点工资,我们娘儿俩喝西北风,孩子要上好学校,接受好教育,还要学特长!”
  
  “灯关了,睡吧!”宋强转身关掉灯,他不愿意听这个女人说,说的越多,他气积累越多。他明白她们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
  
  天亮后,海霞走了,他没有带走女儿,留下一封书信,一纸代签的离婚协议书,宋强读着这双书信,心中五味杂陈。
  
  “亲爱的老公: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请让我叫你最后一声老公,我把女儿给你留下了,是因为我不想带走你最后一丝希望,我每个月按时给女儿打抚养费。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不是仙女,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要不是一场矿难……”她书信说话客客气气,宋强却读不下去了,拿出打火机将书信点燃,一股青烟和黑色的纸灰一起飘向屋外。母亲和女儿就在她身边,静静站着。
  
  一天时间,宋强就像一个坐着雕塑纹丝不动,他没有吃饭,尿壶因此也是空空。母亲把凉了的饭菜端来端去,热了几次,他就是不动一口。母亲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握住孩子的双手,“孩子,你吃口饭吧!为娘求你了,你不能倒下,倒下了为娘和毛毛咋办呢?毛毛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你知道你们小时候,你们父亲去世的早,娘没有撇下你们一个,咬紧牙关受苦受累,将你们养活大。小时候,家里只有你聪明,也只有你淘气,你还说你长大了挣钱养活娘,娘觉得生活有了奔头,几个孩子里也只有你出息,儿呀!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所有的坎坎坷坷都会过去,……”宋强转过身,睁开眼睛看清了母亲头上花白头发,那深深的几道皱纹,那是经历岁月沧桑和苦难的痕迹。“爸爸--爸爸”女儿也在拿宋强的手,女儿好漂亮,好在她眼睛鼻子像宋强,女儿身上流着是他的血液。“妈,对不起,我难受。”
  
  “难受就哭出来,哭完就吃饭吧!挺起自己男子汉的脊梁,好好生活!”母亲和女儿看着宋强吃狼吞虎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
  
  阳光依旧灿烂如花,拥抱着矿区的每一处角落,为大地送拉温暖。生活区有个圆形的花圃,各种花儿争先斗艳的绽放着,散发出缕缕清香。母亲每天早晨都会推着轮椅上的宋强,到外边转悠一圈,宋强脸上渐渐有了红润,不再是一幅苦瓜的脸了。
  
  宋强要妈妈再买了些盆花,放在阳台上,母亲从矿区办公室要来一堆旧报纸,闲来无事他提起笔,练练字。他不是想要功名,而是借助这个,来净化自己思想,忘记曾经忘记身体的痛苦。他慢慢学着自理,自己换尿管,学着自己翻身,不用去麻烦老人孩子,母亲年龄大了,他也不忍心母亲为自己过多操劳。这个家,如果没有母亲宋强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时间总是不知不觉间一晃而过,煤矿在经济发展的大潮中不断变化,现代化的开采技术越来越先进,安全系数高了,矿难很少再有发生。城市在不断发展,一栋栋现代化的高楼拔地而起。医院,学校,超市,各种配套设施也都在小区附近盖成。宋强要搬新家了,远离嘈杂有煤尘的矿区,走进城市生活,女儿已经上了市区重点高中,家里洋溢着喜气的气氛。宋强在装修新房时候,考虑到自己身体残疾,卫生间大便盆他安装了两个活动的扶手,这样大便就不用人帮忙,厨房橱柜也很低,卧室他设计了个书柜,里边摆着各种激励人生的哲学书籍,还有名人字帖,阳台上摆满花草,新房没有一点异味了,宋强完全和正常人一样自理,甚至照顾母亲。
  
  看书,听音乐,练字他生活相当充实。有一天矿区一位爱好书法的同事,无意中走进宋强的家,当看到宋强那遒劲有力的字体,同事瞠目结舌是那一幅幅字画,比名家毫不逊色,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都是宋强多年坚持的结晶,同事将他推荐给市书法协会。从此宋强在矿区有了点小名气,他的字画作品,有百元甚至还千元不等的收入,他曾经还现场拍卖字画,为矿区一个患白血病的女孩搞募捐活动。
  
  宋强为家里安装无绳电话,有了智能手机,买了电动轮椅,每天他都会出去,正常人步行根本没有他跑得快,他自己买菜,去图书馆,到街上公园附近转悠,还跑到十几里外的景区。他认识了许多残疾的朋友,他们一起互相拍照,发抖音,唱戏,写字,每个人都有自己爱好和特长。他们建了一个群,一个特殊的群体,大家互相帮助和关心。
  
  每到春节来临,宋强会在小区门口摆个桌子,放上笔墨纸砚,义务为小区人写春联,身边的毛毛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这时候,总有一个中年女人在不远处静静观望,听说那个段队长后来调到矿务局,几年后又有了新欢,将她抛弃了。她如今孜然一人,还带着个男孩子,生活过得异常艰难。她在不远处看着女儿那种天真灿烂的笑脸,他多么想去拥抱下女儿,这个家庭还会需要她吗……
  
  在女儿报考志愿的问题上,宋强和女儿产生很大分歧,宋强希望女儿能报考师范学校,教书育人以后有份稳定收入就,女儿却说:“爸,我要报考医学院,我一定要看好你的病,让你重新站起来。”宋强知道女儿的孝心,再没有阻拦。
  
  历史的脚步永远都不会停息,2020年宋强刚好开始五十岁的人生,今年的春节预视不是平凡的一年,湖北武汉一场疫情,迅速蔓延,席卷整个中国。城市的街道上静悄悄的,看不到车流人流那繁华的场面,小区封闭了,进门出门都有严格管控,宋强母亲年前回老家去了,他只能坐在轮椅上,房间客厅来回转悠。女儿已经分配省城医院工作,打电话说他会带男友回家,蔬菜瓜果各种肉食年货宋强准备了许多,只为迎接女儿回家,但是几天看不到女儿,电话无法接通,难道真遇到疫情有关,宋强焦急万分,无法入眠。晚上十二点时候,宋强手机响了,是女儿发来的视频,宋强看到那天真的笑脸,一脸疲惫,面部上几道深深印痕,哽咽着说“爸爸,原谅我没有给你打招呼,就去了武汉。”宋强心疼的看着女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毛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爸,你看看我身边是谁?”宋强看到一位帅气男孩子。
  
  “爸爸!新年好!”男孩子调皮说。
  
  ‘“你叫什么?”
  
  “反正都是迟早事情。”两个孩子还在手机上还打情骂骚。
  
  “孩子们,爸等着你们平安回家。”宋强转过身悄悄擦掉眼泪。
  
  “爸,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给你买了个骨骼训练器,以后你就能站立起来了,本来计划春节回去带给你一个惊喜,可是这次疫情来的刻不容缓,我们学的医学,武汉人更需要我们,爸,你从小教育我们大爱无私,今天我做到了……”关掉视频,宋强坐不住了,他为女儿这样做而自豪,但又深深担心女儿的安危。他去了卧室,用微信绑定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多年积蓄十万元,转给了女儿所在的医院。
  
  他坐在窗前,看着城市亮起万家灯火,一家一家渐渐熄灭,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会是谁呢?这么晚了!他推着着轮椅,打开防盗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这张脸曾经带给他爱抚和伤害,她也一样头浮现些许白发,一样脸上有了皱纹,她们都老了,她还牵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宋强不明白门口有人管控她怎么会进来,她们双眼在门口相互对视着,久久无语,是爱还是恨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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