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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事


  小村的冬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借着微弱的星光模糊看见坐西朝东的两排茅草屋,中间是一个小院子。周围连犬吠声也听不见,只有寒风吹过树梢的呼啸声。寒冷的冬夜,农家小院里的人早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小院的男主人老吴是一个节俭的人,为了节省灯油,早早地就让一家人熄灯休息了。
  老吴是一个勤劳的人,经营着一个小庄园,在庄园的四周种有几十亩田。这些田不是老吴买的,而是租种的当地大地主窦玉明的田,据说这个窦姓地主是大军阀袁世凯的亲外甥。
  老吴是个种田好手,加上女主人老吴媳妇也是个持家的好手,所以一个小小的庄园被老吴夫妻两个打理得有声有色、井井有条。老吴夫妻自己有两个女儿,都已十二三岁。他们还收养了本家兄弟的女儿,本家兄弟夫妻两个英年早逝,丢下一个女儿无依无靠,老吴夫妻只好收养在自己身边,排行老三。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一直是老吴夫妻的心病。所幸老天眷顾,老吴夫妻中年得子,生了一个儿子,被夫妻两个视作心肝宝贝。家里又添了一个小弟弟,三个姐姐也疼得不行。可老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活早已被人觊觎。就像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一种让人恐惧的危险正在一步步向老吴的家逼近。
  二
  “啪!”“啪!”突如其来的两声枪响打破了冬夜小村的静谧,老吴养的一条大白狗狂吠起来。“坏了,庄子进土匪了!”被狗叫声和枪声惊醒了的老吴没来得及穿衣服,一骨碌翻身下床,紧张地趴在窗口向外看。“这些天杀的!”老吴媳妇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俺伯,我们害怕。”大女儿大妮披着袄子,还有二妮、三妮都被惊醒了,来到了父母的房间。
  “不要怕,你们穿好衣服都到床上去,不要说话。”老吴悄声对几个女儿说。老吴迅速披上衣服,打开堂屋门,来到院子里。老吴媳妇也穿好衣服,插好堂屋门,抱着儿子来到女儿们的房间,坐在女儿们的床上。母女几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把棉被裹在身上御寒。
  “嗵!嗵!”外面传来了枪托砸门的声音。“开门!开门!”紧接着传来了几声粗野的吆喝声。老吴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外面火把通明,寒风吹得火把的火焰摆动,光线明明暗暗,照着一张张陌生而又狰狞的面孔。
  “这就开!这就开!”老吴知道一副木板门是挡不住这帮土匪的,这年月兵荒马乱,小日本刚打跑,共产党、国民党又拉锯战,一些土匪借机而起,浑水摸鱼,打家劫舍。眼下,国民党又占了上风,国军把解放军赶到了大别山,形成了对峙。这样,这一带就又成了土匪的天下。
  老吴把门打开,来到这帮土匪面前。“老吴,你应该也是明白人,听说你手里还行,我们弟兄最近手头紧,你最好识相点!”领头的一个瘦高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土匪说。
  “明白,明白,只要兄弟们不要要太多,我只要手里拿得出,都好商量。”老吴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这生更半夜的,他们人多,手里还有枪,只能随机应变了。说话间,老吴无意间看到众多土匪的后面有一个身影好像很熟悉,只是脸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两个眼睛,老吴明白怎么回事了。
  “汪!汪!汪!”老吴养的这条大白狗很忠诚,对着这一群土匪狂叫不止,它可不知这些土匪的厉害。这些土匪手里有枪,弄不好是会杀人的。他们有时还把人吊起来,交不出钱来,就把大笤帚点着了燎。
  “他妈的,太吵人了!”“啪!”土匪头目举起手枪对着白狗头就是一枪,白狗应声倒地,挣扎、抽搐了几下不动了。“他妈的,正好夜里兄弟们收工回去好做下酒菜!”
  “老大,好主意!”“等回去就钱也有了,菜也有了!哈哈!”有两个土匪附和道。有个土匪把狗拉到一边,上房突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哎呀,兄弟们没必要和一个畜生一般见识啊!”看着自己的狗被打死了,老吴既心疼,又害怕。
  “他妈的,让你叫!”土匪头子放下举枪的手,“老吴,我们都踩好盘子了,知道你这些年种了很多田,还做生意,手里宽绰,这样吧,你就给一万块大洋吧!”
  “哎呀,老大,哪有啊,那都是别人胡说。”“这些年种田也不年年都实收,再说,我还要交田租,农闲卖个豆腐也是小本生意,确实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你已经够客气了!要是别人早吊在房梁上用大笤帚燎了!”“只是听说你很老实,够义气,我们才给你留了面子!”
  “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兄弟们就高抬贵手少要一些吧!”老吴虽然知道土匪没有那么好说话,还是尽力周旋,再说自己也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就一万块大洋,少一个子儿也不行!”土匪头目斩钉截铁地说,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老大,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啊,我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块大洋,都给你行不行?”老吴带着哭腔央求道。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不给钱就抱你儿子!”土匪头目恶狠狠地说。
  “我确实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你能不能宽限几天,我好想办法?”老吴继续央求道。
  “不行!不拿钱来就抱你儿子!”“去,砸门!”
  有两个土匪找来了肩担(一种两头有锋利铁尖的农具)开始撬门。门很快被撬开了,几个土匪破门而入,向婴儿扑去。老吴媳妇母女几个紧紧抱在一起,老吴媳妇母女的哭声,婴儿的哭声,土匪凶狠的叫骂声一时混杂在一起。
  老吴媳妇硬是被土匪拉开了,床上就只有三个孩子和一个婴儿紧紧抱在一起。“松手,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二妮紧紧把弟弟抱在怀里,怎么也舍不得松手。
  “我叫你还不松手!”“嗵!”一个土匪举起枪托照着二妮的后背就是一枪托。“哎呀!”二妮感到钻心的疼,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婴儿终于被土匪抢了去。小婴儿哭得更凶了。
  “我给钱还不行吗?我把屋里的三千块大洋都给你们,余下的你们容我慢慢凑行不行?可千万别抱我儿子呀!”看着儿子被抢走,老吴急了。老吴从院子里的一个柴堆里找出两个坛子,倒出了白花花的银元。
  土匪头目叫人核对数目。过了一会儿,核对钱数的土匪报告说:“老大,确实只有三千块大洋!”
  “那行吧,这三千块大洋我们先拿着,余下的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凑齐了送到毛狗洼的破庙里,孩子我们就抱走了,替你养几天,钱凑齐了就来赎,不然我们就撕票!”“扯呼!(走的意思)”
  老吴媳妇哭得死去活来,可是也没有办法,老吴也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几个女儿也是哭,一家人一夜无眠。
  三
  天终于亮了,这世上一切美的、丑的,甚至罪恶又都暴露在了阳光下。“大哥!嫂子!你们怎么样了?”天刚亮,老吴的拜把兄弟老唐就来看看老吴一家怎样了。老唐家住在老吴庄园西面半里地,也是个围沟庄子。唯一不同的是,老唐的庄园里雇有几个庄丁看家护院,手里有几条土枪,再加上老唐庄园里的房屋比较坚固,所以,土匪不敢轻易靠近。昨晚那么大动静,老唐就知道吴小庄出事了,可是,他也不敢出自己的院子,只有静观其变。
  “兄弟呀,你说这可怎么办呀?钱没凑齐,儿子被他们抱走了。这可要了我们的命呀!”老吴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说。
  “大哥别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他们留字号了没有?”老唐关切地问。
  “他们只说送到毛狗洼的破庙里,其他什么也没说。”老吴沮丧地说。“不过,我怀疑这事和二喷子脱不了干系,昨天夜里我好像看见他黑布蒙着脸混在那帮土匪里。”
  “那这事八九不离十,我猜一定是最近活动在清凉寺一带的土匪干的,听说匪首绰号鬼见愁,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这帮天打五雷轰的,以后不得好死!该雷劈的二喷子!我们家平时待他也不薄呀!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老吴媳妇恨得咬牙切齿,说着说着一想到儿子又淌起了眼泪。
  老吴也不由得想起了往事。二喷子弟兄三人,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弟兄三人嫌种田太累,打长工不能坚持,打短工也是断断续续,却暗地里和土匪有勾搭。平时他们仗着有黑道撑腰,在乡里喝酒赌钱,说话喷喷诈诈,所以乡里人送绰号大喷子、二喷子、三喷子。平时,老吴雇长工干活,这个二喷子,虽没有干活,一到吃饭的点他就来了,老吴也是一样好酒好菜款待。有时,买老吴的豆腐说没有钱,先欠着,一年下来也很可观,时间长了老吴也不要了。
  “嫂子,你不要难过,我们几个把兄弟一起想想办法。”老唐的话打断了老吴的思绪。
  “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还得找二喷子,只有找他可以和土匪搭上话。嫂子,你冷静点,你就装什么也不知道,千万别撕破脸。”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老吴和老吴媳妇连连点头。
  四
  中午,老吴家的客厅里,老吴的几个把兄弟都聚齐了,二喷子也被请来了。
  “二兄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可一定要帮忙啊。”老吴乞求似的说。
  “大哥,这话你多讲的,大哥家遇难,兄弟我能不帮忙吗?”说完,一仰脖,一杯酒咕咚下肚。“这个鬼见愁,我原来在清凉寺做工时认识,有些交情,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二喷子拍着胸脯说。
  “那就拜托兄弟了,来,吃菜吃菜。”老吴赶紧招呼着。老吴在心里想:“该雷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什么工呀?怕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吧?”
  清凉寺离吴小庄约么有四十里路,吃过午饭,二喷子立即赶往清凉寺斡旋,随行的还有老吴和把兄弟老唐、老杨。
  对于老吴媳妇来说时间是那么漫长,终于等到第二天的中午,才看到村口老吴抱着儿子回来,老唐和老杨跟在后面。“我的小心肝耶,这两天饿坏了吧?”老吴媳妇接过小宝,赶紧解开衣服喂小宝,几个姐姐也都围过来看弟弟。
  经过同土匪谈判,一万块大洋降到了八千,可是老吴还是拿不出来。最后,两个把兄弟担保,钱以后慢慢凑,土匪才同意老吴把儿子抱回来。
  五
  老吴家的客厅里,客人吃过午饭都走了。老吴和老吴媳妇相对坐着发愁,老吴的水烟枪烟丝换了一锅又一锅。“马上就要过年了,孩他伯,我们上哪去弄这么多钱呀?”老吴媳妇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我们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也被掏空了,明年开春恐怕生产也搞不起来了。”说完,老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孩他伯,我们还是到我娘家躲躲吧。”老吴媳妇的娘家是杨老庄老杨家,是大户,和吴小庄隔着两道冲(丘陵间的洼地)。
  “那也只有这样了。”老吴无奈地说。
  冬夜,天上飘着鹅毛雪花,老吴一家深一脚,浅一脚,悄悄地走了。老吴走的时候托常住自己家的长工老陈照看家,老陈说:“东家放心走吧,我一定好好帮你看着。”
  已经过了腊八了,寒风呼啸,天气阴冷。早晨,老陈正在打扫院子,无意中一抬头,看见二喷子担着一担笆斗走进了院子。
  “老陈,在扫地啊,这么勤快,难怪东家喜欢你。”二喷子阴阳怪气地说。
  “东家出去借钱了,我就帮他照看一下,老二你这是干啥呢?”老陈疑惑地问。
  “老吴恐怕是躲起来了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鬼见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快过年了嘛,我知道老吴仓库里有很多粮食,我担回去替他保管一下!”
  “哎哟,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啊。”老陈紧张地说。
  “没事的,老吴回来你让他找我,没你的事!”二喷子不耐烦地说。
  老陈不敢再说什么,心说,这不就明抢吗?可是,老陈知道二喷子的底细,也不敢得罪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担担把东家的粮食挑到自己家去。
  六
  一晃到了第二年的三月,春暖花开,燕子归巢。老吴一家躲在杨家大院里二门也不敢出,都快憋屈坏了。眼看就要春耕了,老吴时刻都在想着家,想着急待春耕的田地。
  一天,老吴正在屋里唉声叹气,这时小孩大舅面带喜色,急冲冲地走了进来说:“姐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解放军又打回来了,我们这都解放了!二喷子、鬼见愁那帮土匪都被解放军抓起来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托共产党的福啊!终于可以回家了!”老吴激动地说。老吴媳妇母女几个也都高兴得笑出声来。
  这又是一个金色的秋天,老吴、大妮、二妮、三妮在生产队的稻田里汗流浃背地收割着金色的稻子,老吴媳妇带着儿子在家烧锅做饭。而二喷子、鬼见愁他们听说早已被枪毙了,二喷子的后人连他的尸首都没有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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