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村庄飞出的天才少女


  她叫郑小天,1992年冬出生于江汉平原的一个村庄。从她出生之日起,父亲从来没有抱过她,也没有对她笑过,爷爷奶奶更是嫌弃她,说她命硬,克死了弟弟。只有母亲把她当掌心的宝一样护着疼着。
  懂事之后,她知道了,原来母亲怀着她时是龙凤胎,因为家里穷,舍不得去大医院做B超产检,直到快生产时,也没去市里的医院,而是选择了镇上医疗条件极简陋的卫生院。母亲生她时难产,医生建议转到市里的大医院进行剖腹产,父亲不同意,剖腹太贵了,而且恢复期漫长。母亲只得硬熬了一夜,她出生了,却不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当医生发现时,已经晚了,另一个宝宝还未出世就窒息在妈妈的肚子里,而且还是个男孩。
  为什么偏偏是她先出生呢?男娃先出生不好吗?她从小就听奶奶自言自语地唠叨,她都听厌了,好像自己的出生是一种错误。而且,她又不漂亮不乖巧,大大的脑门,高高的额头,深陷的眼窝,一张小方脸上顶着一头稀疏的黄发,架在瘦小的身材上,像动画片里的外星人。与那些圆溜溜胖嘟嘟,爱撒娇卖萌的小孩极其不一样,她的眼神不是懵懂无知的,像是活了一千年似,瞄人一眼,仿佛能洞穿别人内心的秘密,让人浑身不自在。所以,这个村里,没人喜欢她,除了母亲和一条小狗之外。
  父亲喜欢赌博,但总是输钱;喜欢喝酒,却酒量不大,总是喝醉,醉了就撒酒疯,骂人,打人。当然,最大的受害者是母亲,她不喜欢这个家,母亲也不喜欢。她常常和母亲说:妈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家就好了。
  大概在她12岁的时候,有一天,父亲突然离家出走了,带着村里的一个寡妇,去了没人知道的地方。往后,她们母女的日子就更难熬了。奶奶经常在家摔盆砸碗,指桑骂槐,骂母亲连一个男人都看不住,没本事。她讨厌村里那些长舌妇,总是指指点点地奚落她们;她厌恶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油腻浑浊的目光。在学校,也没有小伙伴和她一起玩,因为她的成绩太好了,好到女生嫉妒,男生排斥。
  小小的她不明白,父亲对家没有责任没有爱心,为什么明明是父亲的错,人们反而要指责母亲?她不想生活在这泥淖一样的地方,坚决要求去镇上念初中,母亲考虑了很久,终于同意了。虽然早就是新时代了,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外出谋生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二
  她们来到了离村庄最近的茶林小镇,母亲看中了镇上最繁华地段的一家商铺,商铺的男主人叫陈明舟,五十多岁,是本镇的企业家,开着一个家具厂,还是人大代表,女主人叫林爱民,在厂里当会计。看她们孤儿寡母的,就以很低的价格把整个一楼租给了她们娘俩。
  江汉平原盛产棉花,外公家是弹棉花的,好在有外公和舅舅帮忙,很快就给母亲支起了棉絮加工铺,从此,她们在小镇安下了家。
  母亲每周拖着板车去乡下收棉花,余下的日子在店铺加工棉絮。小天初一上了半个学期,就不想上学了,她经常偷偷溜到镇上的网吧去玩电脑。母亲看她逃学,知道后很伤心,说:我起早摸黑地做事,还不是为了供你读书,让你能考个好大学,以后有出息,不被别人看扁,你偏偏又不争气,还逃学。小天说:妈妈,那些功课实在太简单了,我都会了,没有必要在那里浪费时间,我学电脑,也是一门知识呢。
  与其说小天的母亲是个开明的女人,还不如说她懂得自己的女儿,为了不让她去网吧上网,她向房东借了6000元钱,给小天买了一台配置最高的电脑,还给她买了许多关于电脑方面的书籍。心想:随她去,如果学不出什么名堂来,以后这个棉花铺就交给她了,只要不出去学坏就行。
  从2006年到2008年这三年时间,她不分白天黑夜地琢磨电脑,有时候十天半月不出门。她给自己取了一个网名:独孤剑客。她游走在各大网站中,活在一个虚拟的的世界,感觉比活在真实的世界畅快多了。她不是不知道母亲的辛苦,她越是想为母亲分担,就越是痴迷于电脑,从计算机编程,到攻破防火墙,盗取别人的QQ号码,查看别人的IP地址,每一个小小的突破,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开心事。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她还盗取了网络先锋奔奔的QQ号码,并留言:独孤剑客到此一游。她根本就没有朋友,所以时常流连于各大社交网站。有次,在醉行天下社区网,她看到一个女孩发帖:我要走了,离开这个无情的世界。接着,有几个跟贴:“哈哈,走好,不送”。“美女,有什么心事呀?和哥说说,哥帮你”。“怎么啦?妹妹,千万不要想不开呀”。小天看到这些帖子,不知真假,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一种不经意地刺痛。
  也许出于内心的直觉与良知,也许想探究事情的真相,也许是想借此尝试一下自己的电脑技术,她用自己高超的电脑技术,很快就找到了女孩的IP地址,看了女孩的私密日志,得知女孩的父母都外出打工了,自己被人欺骗了感情,万念俱灰。她查到了女孩的精准位置,属于宁夏银川永宁县望远镇白鸽村×组×号。可是远隔一千多公里,怎么办?又是深夜,她找到了当地警方的电话号码,报了警,说有个女孩想要轻生自杀,望速去营救。警方接警后,半信半疑,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撒了个谎,说是朋友遭遇了事情,想不开,要自杀,又后悔了,望警方快去救人。果然,警方赶到时,那女生已经割腕,鲜血流了一地,警方马上将人送到医院抢救,终于从死亡线上就回一命。这对小天来说是个里程碑似的事件,她从中找到了自我存在的价值感,感受到了帮助别人的快乐。
  三
  2009年,她的技术更精进,像侠客一样在各大著名网站随意出入,她一边自学英文,一边寻找网络中存在的漏洞,并留言让对方加强安全防护网。她时常盗别人的QQ号码和游戏账号。这个活在虚拟世界的孩子,不知道自己正在触犯法律的尊严和底线。
  直到有一天,她入侵了国内一大网站,并给客服打电话,指出其中的漏洞,要他们加以弥补。随即,网站以非法入侵网络为由报警,小天被警方带走。当时,这件事在网上轰动一时,原来“独孤剑客”居然是一名辍学在家的17岁小女生。
  由于小天没有给别人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也没有给网站造成破坏,只被判了几个月的劳动教养。懵懂无知的青春期,谁不会做几件糊涂事呢。在劳教所的这段日子,她开始规划未来的人生方向,挤时间阅读各类书籍。劳教期间,有北京、上海、广州的几家IT公司派出负责人和她联系,希望她出来后去他们公司工作。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她出来后,先是到了上海张江科技园,做了一名软件开发的程序员,从初级到高级,再到工程师,她用了两年的时间。
  看过外面的世界后,她觉得打工没什么太大前景,萌生了自己开公司的想法。为了学习更先进的技术,她先后去了深圳、香港这些计算机科技前沿阵地学习。当别的女生在花前月下时,她埋首电脑前,当别的女生把工资都用在衣服包包化妆品上时,她用于各种培训进修。在夏天,她只有两套衣服,T恤和牛仔裤,冬天就是一件浅灰格子大衣。她虽然从小没有得到过太多的爱,但从不像别的女生那样,一门心思地渴望爱情。她只知道,靠自己的实力得到的东西最有安全感。
  经过世事的打磨和天南地北的闯荡,小天不觉间褪去了稚气和小镇女孩的乡土气息,多了一份沉静和知性洒脱,清晰的脸部轮廓,深邃的大眼睛,齐肩的直发,在人群中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世事总是这样,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在香港学习期间,她的聪明、勤奋,吸引了同行业的一个青年,他们经常在一起探讨软件的研发、编程,不知不觉间萌生了爱的种子。三个月后,他们结婚了,随即开了一家网络公司,专门从事计算机软硬件的研发及推广,计算机系统服务、网络技术服务。
  在香港安家后,小天要求母亲和自己一起生活,母亲过不惯大都市的生活,而且还要学说普通话,她觉得别扭,小天就在家乡给她买了一套单元。小天还不忘房东恩人,把陈明舟夫妇也接到香港玩了10天。
  有一天,那个失踪已久的父亲给她打电话,说得了肾衰竭,没钱治病,需要女儿给点钱。几乎20年没有见面,在小天印象中已经模糊的父亲,再次出现在小天面前时,已经衰弱苍老得没有丝毫从前的影子,她对父亲已经没有了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怜悯和同情。小天最大的优点就是心量大,那些给过她冷眼的人,她都转瞬即忘,从不搁心底,而且,她的纠错能力非常强,一旦发现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总能立行立改。
  经过多年的打拼,不到30岁的小天就已身价过千万。发达后的小天依旧保持着低调沉稳不喜交际的个性。她看到母亲吃过很多苦,所以她更加同情弱小者;她受过房东的恩惠,觉得这个世界只要还有一个人对她好,就能从黑暗中发现光亮。在疫情期间,她给家乡的小学捐赠了200万,一部分作为贫困儿童的教育基金,一部分建造图书馆,让贫困小孩改善生活,学习更多的知识。
  郑小天,一个从小村庄飞出的少女,用她的天赋、勤奋、执着,经过10年的打拼,终于在精英云集的香港占有了立足之地,开启了崭新的人生之路。
  
  创作于2021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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