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主页 > 情感 > 母亲的眼泪

母亲的眼泪


  星期三的下午,数学课一下课我便翻墙跑出了学校那个似监狱一般的笼子。
  是的,我准备离家出走,准确点说,应该是离“校”出走。
  这件事我计划了好久,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还相当得意,看着眼前这方“自由”的世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
  彷徨在县车站凄冷的大厅内,我的目光毫无焦距地看向正上方写着汽车发车时间的电子大屏幕。
  屏幕上红色和绿色的时间刻度有规律地跳动变化着,一派井然有序之间,带有刻不容缓和冷血无情的意味。我就那样呆立在原地,好像就要那般待到天荒地老,后脚跟早已麻木却全然不知。
  “小伙子,你干嘛的?”一个或许观察我多时的保安走了过来,眼睛紧盯着我审视道,可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马上补充说,“你是学生吧?怎么没在上课?”
  “没事!”
  一瞬间从遐想跌回现实,茫然无措中,我牛头不对马嘴地答了一句,转身快步向车站出口走去。
  工作日的街道上,车辆和行人都少得可怜,冬日里少有的骄阳悬在头上,竟晒得我有些眩晕。我看着四通八达的马路,却浑然生出“何处是我家”的迷茫感。摸着口袋里没有插电话卡的手机和仅剩的七十多块钱,阳光照晒下的我,没来由地升起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街对面一个狭小的店面吸引了我的注意,倒不是那里的装潢有多么高端,只是它门前一块蓝布招牌上悬着三个白色粗体大字“移动卡”。
  我使劲把口袋里的手机攥得紧紧的,而手机在手汗的包裹下,竟有一丝并不期待的粘稠的滑腻。
  
  二
  “那行,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挂上电话,我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尽管可能不是那么理想。
  李炳是我的初三同学,两年过去了,我都已经上到高二,可他却还在初三,不过听说现在是年级前几名。他父母要是知道了我是离家出走的,不知道还会不会让我住那里。
  这确实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不过现在我可没工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这“旅行”不能还没开始就被这些形而上的问题给拦住。
  “喂,出租”站在路边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哪儿?”戴着黑色墨镜的司机把头探出窗外向我问道。
  “体育场东大街。”刚要拉开车门的我,蓦地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此时我的口袋里只有二十三块钱,倘若选择在平日里看来平常、但此时却是昂贵异常的出租作为代步工具,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电光火石间我有了一个巧妙的想法,伸向车门的手立时间缩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并放到耳边,佯装接起电话,“啥玩意儿?你到了?我都拦车准备去接你了……啊,是……嗯,那行,我在这儿等你啊,你个臭小子……嗯,拜拜。”
  “哎呀,师傅,真不好意思,我那哥们儿到了,我就不坐了。”刚一说完,我立马探身到车窗前不好意思地说。
  “耽误事儿。”司机一听脸色一滞,随即直接拉上车窗,“轰”地一声走了,只给我留下了扑天而上的灰尘。
  看着绝尘而去的出租,我竟没有一丝庆幸和所谓的“劫后余生”,只有一种不知名的酸涩在胸腔里蔓延,噎得嗓子眼闷闷的记忆中的母亲好像从没坐过出租车,就算再累也是步行。会不会有时她实在走不动路时也会想拦下一辆车,可马上又因为心疼这几块钱又摇了摇头?
  “想什么玩意?!”
  我大声喝止自己的想法此时脑海中这样的温情画面无异于给自己的懦弱找个借口,让无家可归的自己尚有退路强迫自己去想前几天吵架的画面,霎时间我又一次重燃斗志,闲向着朋友家走去。
  
  三
  “你要不想学你就去搬砖,瞅瞅你那个样。”母亲严厉的话语夹杂着蔑视的目光一齐向我袭来,我甚至不敢看她那因愤怒而极度扭曲的面孔。
  “求之不得。”我低着头沉沉地说道。
  “你说啥?!”母亲一听顿时稳住了身形,用略显上扬的强调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此时的她像极了一头暴怒的母狮,震颤的低吟只是凌厉攻击的前奏,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冷风呼啸。
  可我,要的就是她的愤怒,似乎只有她的歇斯底里才能满足我那青春期变态的发泄欲。
  “我说,”我猛地抬头直视母亲的双眸,眼中满是倔强,“求之不得。”
  “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就是为了让你这样顶嘴?就是为了让你气我是不是?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掐死!”
  此时的母亲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教师那般应有的稳重,完全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市井泼妇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孩子永远是父母最容易碰断的那根弦。
  “那真是对不起,”我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着母亲那哆嗦的嘴唇和充血的双眼,我知道,我赢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品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便被母亲狠狠的关门声给冲击得烟消云散,我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客厅里再无一丝声响,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可被丢在地上那张要求家长签字的,再也不上课玩手机的保证书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着刚刚的一切。
  
  四
  终于到了,一路怀着心事的我,甚至没有感受到这趟路途的遥远,同时也无比庆幸刚刚没坐出租车的决定。
  “李炳,我到了。”
  “好,我这就出来接你。”
  挂上电话后,看到QQ上有两条未读信息,我的目光停留在那“红点”上好一会儿,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打开,而且毫不留情地卸载了软件。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决绝得像个英雄。
  “你怎么回事儿啊你?考上一高的人还玩儿这?”老友见面从来不需要那种客套的场面话,李炳上来就是一通抱怨加不解。
  “哎呀,别说了,你妈让不让我住啊。”我一点都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急忙切入正题。
  “肯定的啊,我说你是一高的正取生,”说着就领着我走了进去,“走吧,没事的。”
  我知道,他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李炳能够考上县一高,不然也不会让他初三读了三年,这样想着我心里安定了几分。
  “阿姨好。”一见到李炳的母亲,我立刻弯腰打起招呼。
  “来了啊,你在这儿陪李炳放松几天,好好跟他说说怎么学习,顺带着自己也放松放松。”
  阿姨的脸上盛开着暖阳般的笑容,更难得的是,她的话巧妙地绕开了所有的尴尬,是心知肚明、彼此理解的感召,带上了不可言说的意味,有了心领神会的默契。
  “谢谢阿姨……”我低下了头,心里不断想着另一个女人的面孔我的母亲,如果她有人家母亲一半的宽容和理解,那该有多好啊。
  怎么又想到了她?不应该的。
  我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些胡思乱想的东西甩出去。
  “怎么了?不舒服?”察觉到我的异样,阿姨忙问。
  “没事没事,就是累了。”我急忙回答。
  “李炳,你带你朋友去你房间休息吧,顺便辅导辅导你功课。”
  “好。”
  就这样,我正式“住”进了李炳的家,开始了我想象中的“自由自在”的“旅行”。
  
  五
  两天了,我已经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呆了两天。
  白天李炳要上课,而我也不敢踏出房间一步,只怕一走出去就会被父母发现。可此时的我猛地发现,现在的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有醉生梦死的生活和无休无止的思念。
  思念什么呢?我说不清楚,可我甚至会想念母亲训斥我的样子,甚至会觉得那是多么的美好。
  这样想着,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看着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我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顾一切地打开手机,重新把QQ下载了回来。
  “滴滴……滴滴……滴滴……
  刚一登陆上去,不断的留言声如潮水般挤进了我的耳朵,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
  上面全是朋友的留言,当然没有父母的他们没有QQ。
  其中一个同学竟给了发了20多条信息,我的脑海一片混沌,生怕出了什么大事儿,眼前一片世界末日的昏暗景象,手指颤抖着点开了消息。
  “你在哪儿?!老师发现你不在了!”
  “好像给你家长打电话了,快回信息啊!”
  “……”
  一条条往下翻,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最后一条信息出现在了眼前。
  “你妈来了,在教室门口哭,你如果有良心的话就回来吧。”
  那一刻我如遭雷劈。
  流泪?我的母亲哭了?
  她怎么可能会哭?她可从来没哭过啊。
  我甚至能想象到,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各班都安静地上着自习,一位一夜白头的老母亲看着空着的自己孩子的座位,担忧瞬间涌出胸腔,挤出眼眶,嚎啕声回荡在整个校园。
  “妈……”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沾湿了衣襟,此刻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回去,一定要回去,去和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六
  高考结束了,我破天荒地考上了重点,报完志愿后,班主任请我务必回去给他的学生讲一讲,我是如何浪子回头考上重点的。
  那一天,我站在讲台上,看着门外蔚蓝的天空,讲起了那段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旅行。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
母亲的眼泪来源于互联网,其版权均归原作者及其网站所有,本站虽力求保存原有的版权信息,但由于诸多原因,可能导致无法确定其真实来源,如果您对本站文章、图片资源的归属存有异议,请立即通知我们(35625244@qq.com),情况属实,我们会第一时间予以删除,并同时向您表示歉意!如果您有优秀的作品,汉江南岸会帮您宣传推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