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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丝瓜藤上有零落的小黄花,藤角边上还挂着几颗长长的丝瓜。小兰甩开母亲的手,站在藤下,墙上有划过的痕迹,那是姐姐用烧火棍画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的书包和几杆铅笔。
  姐姐名叫来弟,喜欢画画,但家里舍不得花钱给她买画具。因为穷,父母还哄她辍了学。父亲还逼着母亲生个弟弟才肯罢休。
  小兰出世时,母亲躺在床上呻呤,因为大出血,险些丧了的母亲惊魂未定的望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幸亏姥姥提前用卖兔毛的钱买了腊肉、苹果,掂给了接生医生。在医生的精心照看下,小兰的母亲提前采取了措施:扎羊水、扩宫,侧切。医生说,小兰如果晚出来七八分钟就有生命危险。
  奶奶看着刚出生的小兰,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月子十四天便哭丧着脸回去了。
  母亲恨恨地望着窗外的半拉月亮想:下回,我非生个嵬。
  自从顺子出生后,家里的境况日愈渐下。母亲一心饲养那两头猪,无心伺弄田里的菜。因此,那几亩薄田里长出的草比菜还要多。她认为,种菜解决不了温饱问题,一些生活的必要费用只有从猪的身上打算盘。
  小兰自幼又瘦又小,总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
  姐姐来弟,每回烧锅后就抽出一根黑炭似的焦棍,在厨房后边的断墙上画来画去,有时画张书桌,有时画间屋,有时画个古代仕女头像。画得高兴时,她舞着焦棍冲着小兰笑:“知道不,还缺个书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小兰用嘴吮着手指,肚子咕咕响:“姐,我饿了。”
  姐姐来弟继续在墙上划,划出三个字“陈昭书”。回过头告诉小兰:“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儿,不喜欢来弟这个破名儿。顺子已经来了,我想改名儿。”
  小兰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点点头:“好听,可姐姐,我饿了。”从那时起,姐姐在小兰的心里是有方向的,她想听姐姐的话。
  门,被推开了,母亲金翠闪了进来,亮起大嗓门:“来弟,你爸和顺子饿了,烙玉米饼,快些。”
  小兰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母亲扯扯她,她歪了歪头,声音更小了些:“我饿。”
  姐姐白了母亲一眼,端起那个旧瓦盆,用手搓揉起一团玉米面,不一会儿,锅里便贴了一圈金灿灿的玉米饼。
  母亲金翠端了一盘玉米饼,急匆匆地赶回了正屋,那里有小兰的父亲和弟弟顺子。姐姐拿起剩下的一个玉米饼,掰成两半,吹了吹,递到小兰的手里:“好了,快吃吧。”
  小兰咬着饼,开心地冲着要改名儿的姐姐笑。
  弟弟顺子六岁了,该上学了。这一年,小兰上初二,为了弟弟,她不得不缀了学。父亲和母亲一遍遍地催促缀了学的姐姐和小兰去割猪草。那两头猪快二百斤了,该卖了,够给顺子交学费了,可姐姐想买画笔和纸,她默默地望着那两头猪在心里打着主意。
  顺子被父亲母亲当成全家的宝贝。他的任何东西都紧紧地锁在屋里,不允许小兰和姐姐动一指头。有一次,小兰好奇,想看看那屋里到底放的啥,怎么这么精贵?便趁着顺子出门玩耍,溜进了屋。墙上居然挂着一把破旧的二手小吉他,她只是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吉他弦,便被顺子听到了。
  顺子,扯开嗓子嚎啕:“贱丫头,动我的吉他!”,然后用脚踢开了门,一把拽着小兰到了屋外,不依不饶,惊动了父亲和母亲。他俩瞪着双眼,盯着小兰,仿佛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边训着,一边安抚着顺子。
  姐姐停下手里的烧火棍,不满地望着这边:“顺子,她不是贱丫头,是你的二姐。”
  “我不管,谁让她动了我的吉他。”顺子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来弟鄙视地看着这一切。看样子,事情的发展不是她可以阻止和改变的。
  小兰最终被罚,在墙角站了半晚上。这件事情太可怕了,至少在她的心中,父亲和母亲的慈爱只在顺子的身上眷顾。冷,世界有些冷,小兰心里象下了雪,冰凉冰凉的。
  日子一天天地随着墙上的老挂历过去了。顺子长大了,学习不好,脾气却很大,整天和村里的小混子一起摸鱼逮虾。家里的田更荒了。
  姐姐用卖猪皮攒下的钱给自己报了个手绘班。当然,这些都是瞒着父亲和母亲偷偷办下的事情。小兰无奈地辍学后,天天趁着打猪草的时候,跑到学校的后墙边偷听教室里的读书声。她相信姐姐来弟说的话,“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教室墙上有个小小的洞儿,小兰可以看到黑板就这样偷偷地自学。直到那张自修专科毕业证拿到手,摸着那张兰皮白镶的证书,她心想:有了这些文化的积累,自己也可以做些事情了。
  中秋节的一个傍晚,顺子掂着小鱼小虾回了家。父亲和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金翠,拿出一个小盆,把鱼虾放进去,开始择弄。不一会儿,厨房里生了烟火,一阵香味传遍小院里里外外。饭桌上,一小盆鱼虾混着盐细端放在那里,盆边摆了一双筷子,那是给顺子的。小兰、姐姐和父亲、母亲吃的依然是地菜糊糊和杂粮馒头。顺子得意地拿起筷子,两只眼睛瞟了瞟小兰,鼻孔里冒出一股浊气。
  他们家像这样霸道的家宴,经常出现,时间久了,小兰和来弟也就习以为常了。
  顺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亲和母亲招呼亲朋好友操心他的婚姻大事。顺子也认为自己是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命根子,整天顶着那个毡帽,四处招摇,得意非凡。
  可事与违愿,他的游手好闲和以自我为中心的脾气在村里是出了名儿的,没有几家愿意把闺女说给他。几年过去了,顺子守着父亲和母亲留下的薄田,还是孑然一身。
  姐姐来弟在十八岁那年偷走了户口本,改名陈昭书。二十岁那年,她靠手绘才艺办了一家设计公司。小兰,用偷着学来的文化知识给姐姐打理公司的业务。日子有了奔头,她俩合伙把生意越做越大,在市里按揭买了房和车。转眼,她俩也到了成家的年龄。这时候的顺子身着过时的旧衣,仍然单身。其间,也有好心人给他介绍几个老闺女,但都受不了他自私、狭隘、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和好逸务劳的坏习气而散了伙。
  父母亲望着他,不再是欢喜的眼神,而是一脸的忧愁烦闷。父亲陈二杆老了,他和母亲金翠天天盼着媳妇和孙子,盼来盼去,最终,只有夕阳依旧把淡淡的黄光照进老院里来。
  陈二杆请来刘半仙儿,想卜一卦。
  陈二杆蔫蔫地坐在他面前的那个小矮凳上。对面坐着瘦得不能再瘦的刘半仙儿,他额角上贴着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符,符上的纹理里似乎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刘半仙儿摇摇那个装了七八个竹签的旧木筒,嘴里念念有词。“咚”地一声,一个竹签从旧木筒里摇晃出来,刘半仙儿把眼睛凑在竹签上,念:“下下签。所遇之事,病在心劫……”
  陈二杆听到是下下签,心里更是凉到了底儿:“刘大师,有啥破解的法儿没有?”他哭丧着脸,差点儿跪下来哀求。
  刘半仙儿仰起头,望着天空,嘴里喃喃自语:“办法倒是有,容我我去求南方神仙指个路儿。不过……”刘半仙儿停住了,看着陈二杆。
  陈二杆,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堆旧票,递过去。刘半仙儿接过钱,傲慢地用长指甲拨弄拨弄这堆票,一副不满意的表情。
  陈二杆慌乱地在衣兜里继续掏。可是,所有的兜翻了个遍,手里还是空的。
  半天过去了,刘半仙儿拿出一道黄符,冲着天空烧了。举起干柴一样的手指,笔画几下,说:“仔娃的命脱生错了,要想改运势,得靠丫头。后天再来烧符,给你指引方向。”
  陈二杆听了,老泪纵横:“命啊,以前靠仔娃顶立门户、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现在要靠丫头了。唉!这仔娃,我们操了半辈子的心了哇。”
  回到家,陈二杆揣着那根下下签,咽不下饭。
  小兰和昭书,回村和村支书协商签村里规划改造方案设计协议,车停在陈二杆那个老院儿边。
  “爸,啥事儿这样的犯愁?咱家的那块地,改建成村图书馆,你看行不。”陈昭书,拿出一叠图纸,放到小饭桌上,压住了那根下下签。
  半晌儿,母亲金翠端出一盘玉米饼:“顺子,又和二混子去喝酒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丫头回来了就好,家里的事得和你商量一下。你弟顺子成家的事情要靠你姐俩啦。老陈家不能断了后。”陈二杆长吁一口气。
  小兰,拿起扫帚,一阵灰尘裹着碎屑被扫了出去。
  “顺子的命运得靠自己。他打小都被你们惯坏了,想改变命运,就得改习性。”昭书快言快语,冲着金翠和陈二杆毫不含糊。
  “不帮你弟,那你回来弄啥?”陈二杆,想发火。
  “爸,你怎么就不明白,顺子不改习性,谁帮也没有用。我和小兰这次回来,是和你商量把家里的那块地,改成图书馆,租给村里。村支书开明,和我们协商要规划村里的建设、修路、振兴新农村产业。”
   陈昭书言语中露出一股坚定。
  “到时,我教顺子学习,让他先当个图书管理员试试。”小兰,放下扫帚,冲着金翠笑。“早年,你们让我缀学,幸亏我受姐姐的影响,偷学文化知识长本事,这才可以帮姐打理公司。购房买车。”
  “图书管理员有收入?”陈二杆抬起头,太阳照在院里的墙头上,泛着光。
  “有。不过,得学文化知识。”小兰,坐在饭桌前,那盘玉米饼冒着热气。
  “仔娃的命脱生错了,要想改运势,得靠丫头。后天再来烧符,给你指引方向。”刘半仙儿的话在陈二杆的耳边不断地响起。“后天我再去烧道符。”
  “唉,信算命的干啥?信我姐俩儿的。“陈昭书,用手撸撸脑门上的秀发。
  “中,金翠,把顺子找回来,一起吃饭。”陈二杆冲金翠发了话。
  “好咧,我这就去,天快黑了,趁早去。”金翠,用手扶着腰,一个胖胖的影子埋在细碎的杂草里。
  “命势要改了哩,现在要靠丫头啦。”陈二杆,嚼着玉米饼子,细细地品着。
  “不是要靠我们啦,改变命运要读书。爸。”小兰加重了语气,掰下一块玉米饼,蘸了蘸从城里带回的老干妈酱,塞进嘴里。
  “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你姐说得好。唉!我和你妈老了,糊涂半辈子啦。”陈二杆的一缕白发,贴在额头上,象月光,泛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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