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主页 > 情感 >  抉择

 抉择


  一、
  何琴不时望着躺在床上,此刻正安静地睡着的母亲,不时又目光转向手机。上面显示的25号茅台机场直飞厦门的机票购票订单,打折优惠下来440的票价,已是十分的划算了。只是一想到母亲的病情,何琴在心里又不禁有些的忐忑,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对头。
  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何琴10号便赶飞机急忙回来,一晃已经十多天了。尽管公司那边提前打了招呼请了假,然而,依然有很多的事情,急等着她回去处理。老板那里已经开始在催了,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委婉,却是话里话外地,都在暗示,如若何琴再不回去,那她的工作只好另外安排其他人做了。而这样一来,何琴之前辛苦打拼得来的成果,也许就会白白地给了别人。到头来,她更可能被打回原形,又得一切从头来过。
  虽然,与母亲的身体健康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不过,那毕竟是自己这么些年努力打拼的结果,一个人在外面的辛酸,无人疼爱的凄楚,何琴实在是不想再去重新体会一遍。
  母亲的身体一直还算不错,只是,终归是上了年纪,又是一个人在家里,少了照拂。自七年前父亲离去,何琴下了决心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不顾一切地独自去到厦门。经过几年的打拼努力下,如今总算是小有所成。其间的艰辛、委屈与无奈,从来无人言道。然而,何琴的心里却是一直牵挂着在家里的母亲,心心念念着,只希望母亲能够身体健康,没有大病小难的,她也好放心地去努力打拼。
  天有不测风云,之前五月份,母亲刚刚摔了一跤,何琴也是急忙匆匆地赶回来探望。好在并未伤到筋骨,在家休息几天,便是能够起来下地。虽说不能干重活,一些简单的生活自理倒也不成问题。只是这次,让何琴很是担心,也十分头痛不已。
  十天前接到家里母亲病重的通知,何琴匆忙地请了假,买了厦门直飞茅台的机票转车赶回来。一进到家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何琴心头一阵难过。也顾不得旅途疲累,便投入到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中。本来,何琴是想安排母亲去医院检查治疗的,可是母亲执意不愿。一方面可能心疼花钱,另一方面母亲似乎害怕,去了医院便回不来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病床上固执的母亲非常坚决,一心只想安静地离去。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苦了何琴,每天守在母亲床前,细心地照顾周全。虚弱的母亲,连吃饭都得人喂。何琴不敢稍有疏忽,精心为母亲熬了粥,又小心慢慢地喂母亲吃下。天气炎热,何琴每天都要烧了热水,为母亲擦拭身子,并及时更换被褥床单。接连十来天的辛苦操劳与付出,总算没有白费。眼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何琴尽管早已累得不行,心里却是感到无比的欣慰,几分庆幸。
  只是,一再地请假拖延,领导那边早有微词,又让何琴倍感头痛。一边是好不容易打拼才有的今天的这点成就,也许,继续拖延下去,很有可能全部被断送,一切只好从头再来;一边却是躺在病床上年迈的母亲,需要她去照顾周全。苦点累点何琴都能咬牙坚持,然而,她又不能不去工作。母亲随时的医疗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这些,都得指望她啊。
  接连十来天的日夜操劳,何琴平生第一次感到这般的心力憔悴,阵阵的无力与无助。此时此刻,她多么地想能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一分钟的片刻安暖。然而,并没有。素有女强人之称的何琴,平常在别人眼里巾帼不让须眉的“爷们”,独自守在母亲的病榻前,望着安然沉睡的母亲,内心却是无比彷徨无助,满心的酸楚。
  何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强忍着想要逃离此处的冲动。墙上挂着父亲的遗相。照片中父亲依然一脸的悲悯、慈爱的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想对她说什么。不过,何琴再也听不到了。
  七年了,父亲离开何琴和母亲已经整整七年。而每每夜深人静,何琴会时常地想起父亲,种种过往,点点滴滴犹在眼前。斯人已逝,天堂有灵,父亲,他还好吗?而正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让何琴能够重新认识自己,下定决心与过往的自己说再见。虽然,那样的选择也许并非最好,然而,何琴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寄望于一个冰冷无望的家。儿子的理解,令何琴更坚定了信心,不管怎样,儿子都是她最大的牵挂,和希望。不过,却不是现在。
  此时此刻,看着墙上父亲的相片,何琴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要是父亲还在,又该多好。母亲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没了寄托。而她,也能放心地去上班,工作、打拼。
  “小琴,我想喝水。”
  在那发呆的何琴,听到母亲喊她的声音,努力收回心思。她起身倒了水回来,把水放在一旁的桌上,伏下身子,将消瘦的母亲扶起半坐着,身后用枕头靠着。将水递给母亲手接了,又坐在母亲的身旁,母女俩就这样相互依靠着。何琴看着母亲喝了水,接过水杯放回桌面。
  “票买好了吗?”
  在何琴十几天细心服侍下,母亲的气色有所好转,便开始催促她快买了票回去上班。她知道何琴的工作繁忙,为她的病,已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尽管,她现在并未好完全,其实还需要有人服侍周边。
  “还没,再等两天吧。”
  何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母亲多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丢下母亲独自离开。原本,何琴也想接了母亲去厦门工作的地方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只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不想成为女儿的累赘,也不想老死他乡。所谓落叶归根,何琴的父亲也在这边,她又怎么舍得丢下他不管?
  “我这也木得事了,你就安心的上班去吧。”
  “好,晓得咯。”
  何琴忍住想要流出的泪水,伸手擦了下眼角,站了起来:“你饿了没得,我给你弄点吃的。”
  ……
  今夜,一轮明月洒落一地清辉,中元夜的月色,分外清冷,多了几许苍凉。在母亲的一再要求下,何琴简单地做了几道小菜,点燃一束香烛,买了纸钱烧了,再斟上一杯水酒,祭献天国的先灵,及招呼一众徘徊于奈何桥与忘川河畔的孤魂野鬼们。母亲似乎精神不少,不时地与她说笑着,讲着一些曾经的有趣往事。不过很快,她便是感觉疲累,在何琴的帮助下,简单地洗漱后,躺下休息了。
  何琴很快收拾完毕,坐在母亲的床前,她要等母亲完全地睡着。这些天何琴都是这样,基本上没有很好地合眼休息。好在母亲已是精神大有好转,也许再有两天便可自己下床,生活也能自理,不再需要人时刻照顾。
  不过,在那之前何琴却是不敢稍有大意,同时也内心纠结,不知今后该如何,何去何从?她实在有些不放心,不愿让母亲独自在家。只是,为了生活,她是真不知怎样抉择,方是正确?
  望着床上安祥睡着的母亲,何琴却突然地感到一阵心酸难过。年迈的母亲,是她最后的牵挂。然而,一向坚强的何琴,此时此刻多希望能够有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着,除了失望,剩下的还是失望。
  何琴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看着微信上那些好友头像,她竟不知该找谁,可以说说话?下意识地,她的手指定格,而她的思绪,一下子飞散开去,一时有些的怔住了。
  良久,也许只是片刻,她哂然一笑,极力地平复紊乱的心绪。
  “在哪儿?”
  尽管,心里并不想再打扰对方,此刻的何琴却是那么地无助,只想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是那种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在心底里,何琴却是更加知道或是相信,那个人可以,给她安抚与慰藉。哪怕,只是片刻的,只是几句简单的只言片语。
  何琴打出这三个字,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发出。她并未奢望对方能够回复,毕竟,这个时候也许对方早已睡了。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
  很快,有信息回复,一个问号。
  看来对方以为她去了遵义。不过并没有。
  “我在习水老家。”
  “嗯?”
  “老妈病了。”
  “噢……怎么了,好点木有?”
  “老年病,好多了。”
  “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她不去。”
  “呃……”
  “她怕去了回不来了。”
  “拥抱!”
  “没办法,我回来十来天了。”
  “请假?单位在催了么?”
  对方很快猜到,何琴可能要返回单位了,却放心不下老人。
  “是!”
  “老妈怎么办?”
  “不知道?”
  “可是,工作也要紧吧?”
  “嗯,只是放心不下她。”
  “那再看看吧,希望早日康复。”
  “谢谢。”
  “我这也帮不了什么。”
  “没有,很好了,可以陪我说说话。”
  “好!”
  “你忙吧,我要休息了。”
  尽管,还想再说一会话,琴还是强迫自己,一方面的确时间有点晚了,而她其实一直也没有休息好。何琴更不想对方误会,或是担心。
  “嗯,注意身体,自己保重。”
  “晚安!”
  “安!”
  夜色如此深沉,月光如洗,而对于那些心有牵系的人,也许今夜注定难以安睡……
  
  二、
  有木打开电脑,顺便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不过,望着电脑上之前的文档,有木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继续新的文字编写。
  不知道何琴那怎样了?也许,她已经到了单位,也许,依旧不能放下生病中的母亲?只是,有木知道,其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生活中比较木讷,有木其实心思十分细腻,更看重感情。对待朋友,有木也非常认真,体贴。即使是在有些人眼中虚无缥缈的网络中,有木也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有木觉得可以值得交往的网友。
  当然,有木会尽量避免,以他自认为的方式,避开一些毫无营养而庸俗的交往。而在经济方面,有木也是极力避开,有木不会去羡慕谁谁炒股赚钱了,也不会头脑发热,为某位的热情邀请而蠢蠢欲动。
  有木自始自终相信,网络也许虚无,网络中的人却是真实存在。你以什么样的心态游弋于网络,网络也必将以相对的回报与你。也许,在别人眼里,有木会有些的傻乎,不过有木从未想过改变。
  坦荡和真诚,是有木在这看似虚无的网络,还能保有的一份真与纯。有木不想一直戴着虚伪面具。现实生活中的苦与累,有木无可躲避。也难免会有虚假面孔,为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负担。而在这虚无网络,如果还要用一副面具将自己包裹,其实与现实生活有何区别,也失了其存在的意义了吧?至少,有木是这样认为。
  只是,有木也会有时感到力不从心。特别是当网络与现实交错而汇,有木其实感到分心乏术。而在有木以为的真心以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面具,这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其实更难分辨出,谁的真心,谁又在逢场作戏?
  当网络与现实交叠,生活中的困窘便不可避免地呈现对方。而此时此刻,总有那么一点的尴尬,反过来,也是考验彼此双方的一个试金石。还能留下来的朋友,于彼此,都是一种欣慰,值得珍惜。
  尽管,有木也会偶尔地想着,能否与谁,来一段天长地久的卿卿我我,或是逢场作戏的风花雪月。理智却让有木不敢稍有放纵。与那样虚无的网络人生,有木更珍惜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只是,当一些人的出现,让有木有些的无所适从,难以抉择。原来,我们终究如此心性脆弱,面对种种诱惑,似乎总难做到心静如水。似乎,总会轻易地被激荡起一层层涟漪,而不能自知、难以自拨。
  说不清楚与何琴的交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忘了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相互吸引。有木更多的是喜欢何琴的率直爽朗,而何琴似乎因为有木的那些文字折服。不过,或是因为都有家庭孩子,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吧。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志同道合的共同爱好,让原本并不相识的二人,于短暂的交往过后,竟是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有木想起来,他与妻子早已过了七年之痒的困挠,不过也似乎少了些许年少冲动的激情。每天的柴米油盐,让平淡的生活显得乏味,难有涟漪波浪。不过,即便如此,有木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妻子。靠着网络上那点可怜的文字,竟是也收获了不少的女粉丝,有木似乎多少找回一点自信与骄傲。这是有木未曾想到的,心头难免有些小小得意。也仅此而已。
  因为同在一个城市,给有木有了见到何琴的可能。而同意与她见面,有木也是诸多考虑。四十几岁的有木,心里多少对其他女子好奇,幻想着一些艳遇什么的。而一直热心公益的何琴,也是让有木十分敬佩有加的。
  一直在当地善德助学公益组织活跃的何琴,经常会借助有木的笔,为他们善德助学活动润笔写写稿件。对于这样的公益活动,有木自是乐于帮忙的,而何琴每次总说给有木一点稿费的事,有木却是坚决地否定了。拿了也会感到不安的,至少,有木是这么想的。
  每次见面之前,何琴总会特意让有木带上嫂子。有木不知她是否真心如此,尽管心里也会觉得怪怪的,不过,倒也不会因此而瞒着妻子。虽然有些期待两人的单独相见,有木还是觉得,把妻子叫上,也许会更加安全。
  对于有木来说,尽管精神思想上的出轨同样不可原谅,至少,他还能够保证,肉体上对妻子的忠诚吧。即使,作出那样的抉择,对有木同样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也许,在多年以后,有木会感谢自己的坚持。而同样对他深心付出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们,也会给予他一个肯定而有力的支持与拥护吧。
  一、
  何琴不时望着躺在床上,此刻正安静地睡着的母亲,不时又目光转向手机。上面显示的25号茅台机场直飞厦门的机票购票订单,打折优惠下来440的票价,已是十分的划算了。只是一想到母亲的病情,何琴在心里又不禁有些的忐忑,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对头。
  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何琴10号便赶飞机急忙回来,一晃已经十多天了。尽管公司那边提前打了招呼请了假,然而,依然有很多的事情,急等着她回去处理。老板那里已经开始在催了,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委婉,却是话里话外地,都在暗示,如若何琴再不回去,那她的工作只好另外安排其他人做了。而这样一来,何琴之前辛苦打拼得来的成果,也许就会白白地给了别人。到头来,她更可能被打回原形,又得一切从头来过。
  虽然,与母亲的身体健康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不过,那毕竟是自己这么些年努力打拼的结果,一个人在外面的辛酸,无人疼爱的凄楚,何琴实在是不想再去重新体会一遍。
  母亲的身体一直还算不错,只是,终归是上了年纪,又是一个人在家里,少了照拂。自七年前父亲离去,何琴下了决心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不顾一切地独自去到厦门。经过几年的打拼努力下,如今总算是小有所成。其间的艰辛、委屈与无奈,从来无人言道。然而,何琴的心里却是一直牵挂着在家里的母亲,心心念念着,只希望母亲能够身体健康,没有大病小难的,她也好放心地去努力打拼。
  天有不测风云,之前五月份,母亲刚刚摔了一跤,何琴也是急忙匆匆地赶回来探望。好在并未伤到筋骨,在家休息几天,便是能够起来下地。虽说不能干重活,一些简单的生活自理倒也不成问题。只是这次,让何琴很是担心,也十分头痛不已。
  十天前接到家里母亲病重的通知,何琴匆忙地请了假,买了厦门直飞茅台的机票转车赶回来。一进到家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何琴心头一阵难过。也顾不得旅途疲累,便投入到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中。本来,何琴是想安排母亲去医院检查治疗的,可是母亲执意不愿。一方面可能心疼花钱,另一方面母亲似乎害怕,去了医院便回不来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病床上固执的母亲非常坚决,一心只想安静地离去。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苦了何琴,每天守在母亲床前,细心地照顾周全。虚弱的母亲,连吃饭都得人喂。何琴不敢稍有疏忽,精心为母亲熬了粥,又小心慢慢地喂母亲吃下。天气炎热,何琴每天都要烧了热水,为母亲擦拭身子,并及时更换被褥床单。接连十来天的辛苦操劳与付出,总算没有白费。眼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何琴尽管早已累得不行,心里却是感到无比的欣慰,几分庆幸。
  只是,一再地请假拖延,领导那边早有微词,又让何琴倍感头痛。一边是好不容易打拼才有的今天的这点成就,也许,继续拖延下去,很有可能全部被断送,一切只好从头再来;一边却是躺在病床上年迈的母亲,需要她去照顾周全。苦点累点何琴都能咬牙坚持,然而,她又不能不去工作。母亲随时的医疗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这些,都得指望她啊。
  接连十来天的日夜操劳,何琴平生第一次感到这般的心力憔悴,阵阵的无力与无助。此时此刻,她多么地想能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一分钟的片刻安暖。然而,并没有。素有女强人之称的何琴,平常在别人眼里巾帼不让须眉的“爷们”,独自守在母亲的病榻前,望着安然沉睡的母亲,内心却是无比彷徨无助,满心的酸楚。
  何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强忍着想要逃离此处的冲动。墙上挂着父亲的遗相。照片中父亲依然一脸的悲悯、慈爱的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想对她说什么。不过,何琴再也听不到了。
  七年了,父亲离开何琴和母亲已经整整七年。而每每夜深人静,何琴会时常地想起父亲,种种过往,点点滴滴犹在眼前。斯人已逝,天堂有灵,父亲,他还好吗?而正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让何琴能够重新认识自己,下定决心与过往的自己说再见。虽然,那样的选择也许并非最好,然而,何琴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寄望于一个冰冷无望的家。儿子的理解,令何琴更坚定了信心,不管怎样,儿子都是她最大的牵挂,和希望。不过,却不是现在。
  此时此刻,看着墙上父亲的相片,何琴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要是父亲还在,又该多好。母亲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没了寄托。而她,也能放心地去上班,工作、打拼。
  “小琴,我想喝水。”
  在那发呆的何琴,听到母亲喊她的声音,努力收回心思。她起身倒了水回来,把水放在一旁的桌上,伏下身子,将消瘦的母亲扶起半坐着,身后用枕头靠着。将水递给母亲手接了,又坐在母亲的身旁,母女俩就这样相互依靠着。何琴看着母亲喝了水,接过水杯放回桌面。
  “票买好了吗?”
  在何琴十几天细心服侍下,母亲的气色有所好转,便开始催促她快买了票回去上班。她知道何琴的工作繁忙,为她的病,已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尽管,她现在并未好完全,其实还需要有人服侍周边。
  “还没,再等两天吧。”
  何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母亲多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丢下母亲独自离开。原本,何琴也想接了母亲去厦门工作的地方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只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不想成为女儿的累赘,也不想老死他乡。所谓落叶归根,何琴的父亲也在这边,她又怎么舍得丢下他不管?
  “我这也木得事了,你就安心的上班去吧。”
  “好,晓得咯。”
  何琴忍住想要流出的泪水,伸手擦了下眼角,站了起来:“你饿了没得,我给你弄点吃的。”
  ……
  今夜,一轮明月洒落一地清辉,中元夜的月色,分外清冷,多了几许苍凉。在母亲的一再要求下,何琴简单地做了几道小菜,点燃一束香烛,买了纸钱烧了,再斟上一杯水酒,祭献天国的先灵,及招呼一众徘徊于奈何桥与忘川河畔的孤魂野鬼们。母亲似乎精神不少,不时地与她说笑着,讲着一些曾经的有趣往事。不过很快,她便是感觉疲累,在何琴的帮助下,简单地洗漱后,躺下休息了。
  何琴很快收拾完毕,坐在母亲的床前,她要等母亲完全地睡着。这些天何琴都是这样,基本上没有很好地合眼休息。好在母亲已是精神大有好转,也许再有两天便可自己下床,生活也能自理,不再需要人时刻照顾。
  不过,在那之前何琴却是不敢稍有大意,同时也内心纠结,不知今后该如何,何去何从?她实在有些不放心,不愿让母亲独自在家。只是,为了生活,她是真不知怎样抉择,方是正确?
  望着床上安祥睡着的母亲,何琴却突然地感到一阵心酸难过。年迈的母亲,是她最后的牵挂。然而,一向坚强的何琴,此时此刻多希望能够有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着,除了失望,剩下的还是失望。
  何琴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看着微信上那些好友头像,她竟不知该找谁,可以说说话?下意识地,她的手指定格,而她的思绪,一下子飞散开去,一时有些的怔住了。
  良久,也许只是片刻,她哂然一笑,极力地平复紊乱的心绪。
  “在哪儿?”
  尽管,心里并不想再打扰对方,此刻的何琴却是那么地无助,只想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是那种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在心底里,何琴却是更加知道或是相信,那个人可以,给她安抚与慰藉。哪怕,只是片刻的,只是几句简单的只言片语。
  何琴打出这三个字,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发出。她并未奢望对方能够回复,毕竟,这个时候也许对方早已睡了。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
  很快,有信息回复,一个问号。
  看来对方以为她去了遵义。不过并没有。
  “我在习水老家。”
  “嗯?”
  “老妈病了。”
  “噢……怎么了,好点木有?”
  “老年病,好多了。”
  “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她不去。”
  “呃……”
  “她怕去了回不来了。”
  “拥抱!”
  “没办法,我回来十来天了。”
  “请假?单位在催了么?”
  对方很快猜到,何琴可能要返回单位了,却放心不下老人。
  “是!”
  “老妈怎么办?”
  “不知道?”
  “可是,工作也要紧吧?”
  “嗯,只是放心不下她。”
  “那再看看吧,希望早日康复。”
  “谢谢。”
  “我这也帮不了什么。”
  “没有,很好了,可以陪我说说话。”
  “好!”
  “你忙吧,我要休息了。”
  尽管,还想再说一会话,琴还是强迫自己,一方面的确时间有点晚了,而她其实一直也没有休息好。何琴更不想对方误会,或是担心。
  “嗯,注意身体,自己保重。”
  “晚安!”
  “安!”
  夜色如此深沉,月光如洗,而对于那些心有牵系的人,也许今夜注定难以安睡……
  
  二、
  有木打开电脑,顺便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不过,望着电脑上之前的文档,有木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继续新的文字编写。
  不知道何琴那怎样了?也许,她已经到了单位,也许,依旧不能放下生病中的母亲?只是,有木知道,其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生活中比较木讷,有木其实心思十分细腻,更看重感情。对待朋友,有木也非常认真,体贴。即使是在有些人眼中虚无缥缈的网络中,有木也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有木觉得可以值得交往的网友。
  当然,有木会尽量避免,以他自认为的方式,避开一些毫无营养而庸俗的交往。而在经济方面,有木也是极力避开,有木不会去羡慕谁谁炒股赚钱了,也不会头脑发热,为某位的热情邀请而蠢蠢欲动。
  有木自始自终相信,网络也许虚无,网络中的人却是真实存在。你以什么样的心态游弋于网络,网络也必将以相对的回报与你。也许,在别人眼里,有木会有些的傻乎,不过有木从未想过改变。
  坦荡和真诚,是有木在这看似虚无的网络,还能保有的一份真与纯。有木不想一直戴着虚伪面具。现实生活中的苦与累,有木无可躲避。也难免会有虚假面孔,为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负担。而在这虚无网络,如果还要用一副面具将自己包裹,其实与现实生活有何区别,也失了其存在的意义了吧?至少,有木是这样认为。
  只是,有木也会有时感到力不从心。特别是当网络与现实交错而汇,有木其实感到分心乏术。而在有木以为的真心以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面具,这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其实更难分辨出,谁的真心,谁又在逢场作戏?
  当网络与现实交叠,生活中的困窘便不可避免地呈现对方。而此时此刻,总有那么一点的尴尬,反过来,也是考验彼此双方的一个试金石。还能留下来的朋友,于彼此,都是一种欣慰,值得珍惜。
  尽管,有木也会偶尔地想着,能否与谁,来一段天长地久的卿卿我我,或是逢场作戏的风花雪月。理智却让有木不敢稍有放纵。与那样虚无的网络人生,有木更珍惜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只是,当一些人的出现,让有木有些的无所适从,难以抉择。原来,我们终究如此心性脆弱,面对种种诱惑,似乎总难做到心静如水。似乎,总会轻易地被激荡起一层层涟漪,而不能自知、难以自拨。
  说不清楚与何琴的交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忘了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相互吸引。有木更多的是喜欢何琴的率直爽朗,而何琴似乎因为有木的那些文字折服。不过,或是因为都有家庭孩子,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吧。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志同道合的共同爱好,让原本并不相识的二人,于短暂的交往过后,竟是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有木想起来,他与妻子早已过了七年之痒的困挠,不过也似乎少了些许年少冲动的激情。每天的柴米油盐,让平淡的生活显得乏味,难有涟漪波浪。不过,即便如此,有木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妻子。靠着网络上那点可怜的文字,竟是也收获了不少的女粉丝,有木似乎多少找回一点自信与骄傲。这是有木未曾想到的,心头难免有些小小得意。也仅此而已。
  因为同在一个城市,给有木有了见到何琴的可能。而同意与她见面,有木也是诸多考虑。四十几岁的有木,心里多少对其他女子好奇,幻想着一些艳遇什么的。而一直热心公益的何琴,也是让有木十分敬佩有加的。
  一直在当地善德助学公益组织活跃的何琴,经常会借助有木的笔,为他们善德助学活动润笔写写稿件。对于这样的公益活动,有木自是乐于帮忙的,而何琴每次总说给有木一点稿费的事,有木却是坚决地否定了。拿了也会感到不安的,至少,有木是这么想的。
  每次见面之前,何琴总会特意让有木带上嫂子。有木不知她是否真心如此,尽管心里也会觉得怪怪的,不过,倒也不会因此而瞒着妻子。虽然有些期待两人的单独相见,有木还是觉得,把妻子叫上,也许会更加安全。
  对于有木来说,尽管精神思想上的出轨同样不可原谅,至少,他还能够保证,肉体上对妻子的忠诚吧。即使,作出那样的抉择,对有木同样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也许,在多年以后,有木会感谢自己的坚持。而同样对他深心付出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们,也会给予他一个肯定而有力的支持与拥护吧。
  至少,不要给孩子们不好的印象吧?有木在心里这样想着。
  知晓何琴离婚的消息,已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了。有木一直不会刻意地去了解对方网友的情况,除非其自己说出来。说实在的,当得知这一消息,有木确定自己是心动了的,起码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尽管理智告诉他,他们依然毫无可能。
  也不是毫无可能吧?
  如果有木也离婚了呢?
  可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又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一段来之不易的的幸福?不止是妻子,还有孩子们,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吧?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有木不敢想象。
  也许,那是因为爱吧?有人会如此狡辩。有木却知道,那样的狡辩只会令人耻笑。曾经的与妻子的那般天崩地裂、天长地久的爱恋,那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何琴的心里怎么想的,有木其实并不清楚。即便,她即使对他有意。有木知道,自己也不能轻易地趟这滩浑水。一时的新鲜过去,他们同样要面临接下来的平淡,也逃不开柴米油盐的摩擦,也许会更加的变本加厉,一地鸡毛的惨不忍睹。
  有时候,有木也感觉自己是否有些的过于理智?不过,他终是不能浅尝辄止的,把感情当做儿戏般,毫无所谓。有时候,敬而远之,正恰好是对彼此的尊重,也是对家庭的最好的保护。有木这样想着,对待感情之事,更加的讳莫如深。
  思想保守的有木,对待感情同样十分固执。不能称之为专一,却不妨碍有木多了一份小心。起码,不能对不起妻子的信任吧,有木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两个人相处久了,又有着共同的语言爱好,难免相互吸引,生出些许暧昧。这让有木时常困挠,深陷痛苦之中。好在,暂时有木还能抵住诱惑,没有做出无可挽回、无可原谅的事来。而其实,那所谓的诱惑,不过是一种自我放纵的借口罢了。
  也许,她能够处理好的吧。最后,有木这样想着,决定不再纠结何琴的事。他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开始继续编辑手头的文稿。
  夜色不知不觉中远去,有晨鸟叽叽喳喳于客厅外的窗台。有木知道,那些鸟儿正在觅食。而前几天刚做的酱肉,有木挂出去风干的,似乎为那些鸟儿提供了一道美味。尽管,妻子因为担心,让有木早点将那些酱肉收了进来。有木觉得,让那些鸟儿啄食一点,其实也挺好的,并无不可。
  事实上,那些鸟儿似乎对酱肉并不感冒,总是浅尝辄止。好几次,有木看到几只麻雀飞进阳台,围着酱肉跳来跳去,偶尔地伸出尖喙轻啄,然而并未啄下什么来。
  每每这个时候,有木便觉得十分有趣,呆在屋里静静地看着,直到鸟儿们飞走。有木觉得自己并未损失什么,然而却收获了满满的那些鸟儿们带来的欢快时光。有木甚至觉得,听那些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便是这个世界最为动听的歌谣。
  天气越来越冷,窗台上的花盆里,那一树蔷薇,顺着护栏几乎要将窗台完全包围。那还是孩子们前两年从乡下外婆那拿来的一截花枝,就那样插在花盆里,也没有多少经营,不想却依然开枝散叶,自成景观。不过此刻叶子几乎掉落光了,只剩下几根枝条,依旧顽强,四下延伸着,似在表达着一种不屈的意志。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将下雪,有木十分不情愿地穿上莫娜翻找出来的秋裤,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来,有些的迫不及待了。
  不知,今年的雪,会是怎样的呢?有木这样想着,一边考虑着下雪时,是否有时间带着孩子们出去玩雪。
  这恼人的雪哟。有木这般地感叹,起身,准备去吃点早餐,顺便给莫娜也弄点。然后有木可能会去稍微地睡一下,而妻子莫娜也许会约了人去跳舞。二人早已形成习惯。
  
  三、
  周末,刚吃过午饭收拾好,莫娜早早地已经准备好。今天是每个月底惯例接孩子们回家的日子。自从孩子们住校,平常家里便显得有些冷清,所以,这个日子便似乎有些的值得期待。
  除了上下班的时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各自玩着手机,各自的爱好也有所不同,只吃饭时难得说几句话。
  而经过了最初的争吵过后,夫妻之间也似乎逐渐平淡下来。曾经撕心裂肺的爱情,随着时光的推移,因为孩子们的长大,褪却了几分浪漫色彩,更多了一份亲情里面。
  不过,这样的关系却是有些的微妙。许多的家庭,因为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而破裂。夫妻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稍有松懈或是冲动,也许就是一场覆水难收的反转。寻求刺激的后果,最后受伤的不止是彼此,更多的是无辜的孩子。
  有木见多了身边这样那般的形色人等,最初都是意气风发,打着“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愰子,出入风尘之地,留连花柳之巷。而最后的结果,往往落得个晚景凄凉,少有善终的。这样的例子多不胜举,倒也给有木时刻敲着警钟。
  一直喜欢跳舞唱歌的莫娜,生了孩子后几乎所有心思都用在孩子身上,基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不过,两个孩子都大了,开始住校,倒让莫娜的时间多了起来。最开始莫娜还有点不习惯,整天呆在家里,难免这样那般地找有木的茬。有木有些不胜其烦,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莫娜很快找到乐趣,报了小区门口的舞蹈班,有专业老师教学,多少转移了她的视线。有木乐得清闲,虽然多了一笔开支,也不过是少买一件衣服的事。
  孩子们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不过,多数时间都是在玩手机,难得一家人坐下来说几句话。学习成绩不好不坏,算是勉强跟得上。对此,有木倒也并未强求,能够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倒不是有木疏于管教。一场突发疫情,似乎让很多人一下子都看淡了。生命的脆弱,在肆无忌惮的病毒面前,尤其显得苍白而无力。人们似乎在一夜之间懂得,活着,真的不容易,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金钱、地位和权力,更加重要。
  尽管小城一次次有惊无险地度过疫情风暴,人们的弦并未时刻紧绷。有木还是从铺天盖地的网络报道中,嗅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在国家政府一直都是采取强制有力的政策应对疫情,时刻保障民生安全。虽然严格的管控会令人有些不适,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十分有效。
  而随着病毒的变异,疫情局势一再起伏,钟南山院士指出,这将是一场持久战,让国人有长期的心理准备。对于这一点,有木还是非常支持的关点。也一再要求和告知家人朋友,随时做好防护,不要给国家添乱。
  “钥匙,东西拿好没,电关了没?”
  莫娜一边确认问道,一边看着有木拿出钥匙,将门反锁好。又不放心,伸手按了按门把,并用力推拉了一下。自从家里曾经遭过贼光顾,莫娜便十分小心,甚至有些的神经质。每次出门,总要反复地确认门窗是否关好。其实,那次盗贼事件,家中并未被盗什么重要值钱的东西,只是事后想想有些后怕。
  而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的综合治安早已今非昔比,人们的生活水平、物质条件大有改善,曾经的三天两头的盗窃事件几乎绝迹。倒是层出不穷的网络诈骗,让许多贪图小便宜之人,屡屡上当受骗,叫人头痛不已。国家因此也加大了预防诈骗的宣传投入,似乎效果不错。
  有木开车,先去接刚进初中的小儿子,然后得去小城郊外的市二中学,接正上高三毕业班的女儿。
  随着城市规划建设的发展,小城的中心区域不断地扩大,向周边市郊推移。原来市内所有的中学,纷纷将高中部搬迁到市郊偏远位置。随之而来的,形成了学生的住宿、餐饮等等一系列的开支增加,这对每个家庭来说其实是一笔很大的负担。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让小孩能够尽早地养成独立自主的习惯。至于学习成绩的提高与否,似乎并无多大作用。
  “妈妈,学校下星期又要考试,真是烦人。”
  车上,儿子轩对他妈妈抱怨道。进入初中,其实已然与小学的教学方式不一样了。而对于这种半封闭式学校,更看重的是学生的学习成绩的提高与否。老师的教学压力相对更大,直接与绩效挂钩,看升学率说话。
  “那儿子有信心考好没有?”
  莫娜并未安慰,而是故意换开话题问道。
  “有点困难啊。”
  轩这个时候便是开始卖关子起来。初一的课程,其实对现在的轩来说并不太难。不过,要想拿到好的成绩,却是需要一点动力的。
  “那,考好了有奖励哟。”
  莫娜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而轩果然忍不住上钩。
  “耶,那我再努力努力。”奸计得逞的轩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样子,偷笑着说道。
  “呵,”
  有木一边听着母子俩的对话,一边却是忍不住想到了何琴,她母亲的病怎样了?
  自从上次聊天过后,因为一些事情耽搁,有木一直未曾再过问。不过,何琴那边应该是问题解决了吧,可能,已经去单位上班了。
  也许,抽空问问吧,有木这样想着,并不觉得奇怪。那只是简单的朋友间的关心,没有什么问题吧?有木这样地辩解着。
  因为是周末,街上接送小孩的车子,加上下班时间,每一条路都显得拥堵不堪。小城的城市道路规划一再改动,依然不能满足日益增多的道路交通问题。越来越多的家庭因为种种需要而购买车子,大街上更是到处都是奔跑着赶送外卖的电瓶车。似乎,无论小城怎样改造,一再拓宽的道路,还是那样的拥挤,几乎没有什么改善的样子。
  事实上有木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现在他们出行已经非常的方便了。随着市郊城镇化建设的升级和加速,小城的周边一日游变得轻松惬意,无需刻意纠结计算。即使是坐公交车或是有专门跑营运的私家车,都是十分的方便的。就算是这样上下班时的高峰期,只要不出什么重大的交通事故,虽然说车子相对会多些,时间上肯定会多耽搁一点,这都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吧。
  快到女儿颖的学校,车子已经无法再前进了。有木只得靠边将车停住,看了看时间,并未放学。因为周末接孩子的车特别的多,所以学校大门前的这一段路也被特别照顾,临时可以不计乱停。此时已经有不少车子,依次停着,都在等着接孩子回家的。
  有彼此熟悉的,站在车旁闲聊着,也有的并不下车,坐在那低头玩着手机。有木下了车,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出。莫娜坐在车里,瞪了有木一眼,继续和轩说着什么。
  “有木,这么早啊。”
  明杰曾是有木邻居,前几年另外买房搬到新区,好久没有联系。如今因孩子都在一个学校读书,接送时碰到,偶尔会一起闲聊几句,等着学校放学。明杰应该早到了,此时见到有木,走过来打个招呼。
  “你早,来一支。”
  有木拿出烟递过去,明杰接过,点了,一边开始抱怨唠叨起来。
  “这世界是已经疯了吧,许多地方又开始封城了,还要不要人活啊?”
  “是啊,形式变得有些严峻,似乎越来不可控制了。做好自我防护吧,别给国家添乱。”
  有木一直在关心疫情情况,前面小城突然紧张,空气中充满硝烟味道。还好及时控制住,事态并未进一步发展而不可收拾。
  似乎没过多久,其它省份接连爆发,病毒也因一再变异,传播速度更快,生存条件更复杂,简单的核酸检测虽然还是最好的防治手段,对病毒的检测准确率却相对更小。由此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让疫情变得越发地扑朔迷离,难以控制。好在广大人民群众对国家政策的支持,戴口罩出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事实证明,戴好口罩和勤洗手保持卫生,是预防新冠病毒的最好措施。
  “贵州相对好点,只是铜仁和毕节有点老火啊,但愿不要恶化,又有漏网之鱼跑来这边。”
  “应该不会吧,都封城管控了,不过还是尽量少出门、少聚会吧。”
  “那些人也是操蛋,整天没事瞎跑什么嘛?”
  “呵呵,这事谁也不怨得,也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够左右的。还是那句话,不给国家添乱就是了。”
  “得,放学了。有空再聊了。什么时候看看把那几个约起喝一杯?”
  “可以啊,好久不见了,等疫情松了聚聚。”
  学校大门处,陆续有学生出来了。有木掐灭了烟,扔进垃圾箱里,回转身坐进了车中。
  “姐姐,这里。”
  轩早早地看到姐姐的身影,连忙探出头,伸手挥舞着,一边大声喊道。
  刚走出校门的颖,听到弟弟的声音,挥了挥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累死了。”
  开门上车,坐在轩的旁边,颖忍不住报怨道。
  “辛苦了。”
  有木一边发动引擎,打开左转灯,准备起步,一边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回家好好犒劳犒劳,想吃什么,安排。”莫娜最后拍板,两个孩子相视一笑,显得非常开心的样子。汽车慢慢汇入车流,汇入这回家的车水马龙。
  街灯亮了起来,雨后的街道,拥挤的车流,赶路人匆匆的脚步,少了往日的喧嚷。于一份宁静中,即将告别的旧年,即将到来的新年,依然有所留恋,依然值得满心的期待。
  有木觉得这样就好。
  
  四、
  “何老大,你那收拾好没?我们这快到了哟。”
  小罗是何琴在厦门认识的老乡。十几岁就出去的小罗,先是在广州、深圳等地打工,跟着他的一个表亲学习家庭装潢的手艺。如今也在厦门,却留下妻儿在老家。他们是通过老乡会认识,彼此也算投缘,偶尔会相邀一聚喝酒聊天。也因何琴豪爽性格,让小罗一直以老大称之。
  之前小罗亲戚去世所以先回来,处理好家里事情,正准备回去厦门工厂上班。听说何琴也回来了,这两天回去,打电话一问,正好一起走,相互有个照顾。这不,今天一早小罗电话过来,询问何琴是否收拾好,该出发了。
  他们找了朋友的车送,已经在到何琴家的路上了。挂了电话,何琴继续守在母亲身边,陪着她说话。今天母亲的精神看上去很好,难得的太阳暖洋洋地,多少驱赶了离别的伤愁。母女俩有说有笑的,都不提及即将的天各一方,各自的牵挂担心。
  “都收拾好的吧?”
  见何琴挂了电话,母亲忍不住催促。眼底有一丝的不舍,不让闺女看到。
  “嗯,等下小罗他们开车过来接的。”
  何琴笑着答应,心中却掠过另一道身影。
  老板最终还是给何琴的假推迟到月底。而何琴知道老板这已是作出的最大的让步。随后又联系到小罗,答应与他一起回去厦门。何琴几次想电话或是微信告诉有木自己的行程,犹豫再三还是作罢了。
  尽管心中一直放不下有木,何琴并不想放任自己。思念是一杯没有解药的毒酒,而她只能自己默默独饮。任那蚀骨的痛,在每一个无尽的长夜折磨她几尽脆弱无助的心房。每一次的深夜买醉,何琴知道,那并非她想要的结果。然而,她也只能默默地去到他的空间,通过他时断时续的更新,知道他现在一切还好,仅此而已。
  彼此的安暖,只是心头自欺欺人的一句毫无生气意义的话语。他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偶尔的交集,犹如夜空中刹那的烟火,有人在意,有人早已将忘却,在寒冷的风中瑟瑟。
  “到了单位安心工作,不要担心家里。”
  母亲还在那里唠叨着,并未觉察何琴的低沉。这时,何琴的大哥大嫂推门进来。
  “家里有我们的。”
  大哥讷讷地说道,大嫂搓着两手,低着头不说话。
  何琴的大哥五十多岁,满头的白发显得有些苍老。大哥快三十了才讨到媳妇,算是完成了一桩传宗接代的差事。让何琴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当初因为大哥的婚事,父母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何琴的对象提要彩礼。前夫的父母倒是通达,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一方面也是何琴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前夫一家并未因彩礼的事而纠缠轻待于她。相反地,公婆对何琴其实也算不错。只是,何琴总觉得与丈夫之间,少了点什么。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何琴也知道,以她们当时的家境,并不能怪大哥。好在老实巴交的大哥娶了大嫂之后,尽管没有多大的出息,依然守着那点地,整天操劳,却并未见生活起色。好在大嫂人也还算孝顺知礼,一直勤俭持家,日子将就过得去。这让何琴心头多少放下。更何况现在,她走了后一切还得靠大哥大嫂,照顾好母亲的。
  “大嫂你来一下。”
  何琴喊着大嫂到一边,她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钱,递给大嫂。
  “这五百块钱,你看看给小伍买件衣服,剩下的也给自己整件吧。”
  小伍是何琴大哥的小孩,其实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何琴之所以给大嫂钱,主要还是想她对婆婆好点,提到小伍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至于母亲那里,何琴是另外有给钱的,让她想吃什么就买,不要怕花钱。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的,你出门在外的,多带点钱啊,自己身上够用不啊?”
  大嫂一边客气着,一边接过钱,做贼一样,早已顺势揣进裤兜里。大嫂那张常年烟火熏的脸上,有着刻意讨好的笑意。何琴不敢多想,只在心里祈祷,但愿大嫂能够真心待母亲好点,她在外面也能放心些。
  小罗帮忙将行李箱放到后备厢,又热心地为何琴打开前面副驾室门,并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何琴笑笑,径自地坐了进去,向开车的老莫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谈那些,反正顺路的。”
  老莫工作上安排,正好要去小城那边。与何琴又是认得熟悉的,小罗又是他媳妇家沾了亲戚,顺路稍带一程,路上还乐得有人说话搭伴。至于之前何琴说要给点油钱,老莫直接给拒绝了。都是亲戚朋友的,谈钱就见外了。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打电话。”
  大哥还在那唠叨着安全什么的,何琴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升起关了车窗,示意老莫走吧。
  “嘀,嘀嘀……”
  老莫按了几声喇叭,车子慢慢地起动,很快地转到大路上。何琴回头,看到自家的那栋房子,慢慢地变小,很快消失不见。她便想到,母亲也许也一直看着他们的车子,慢慢地从她的眼眸中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何琴的鼻子一酸,连忙转过头,手中拿着手机,无意识地翻看着什么。
  “老大,这次去小城,要不去见见那位?”
  小罗是知道有木的,前面他们回来,路过小城时有木是接待过他们的。虽然有木带着他的妻子,小罗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一丝的异常与不同。
  不过,对小罗的提议,何琴并不想回答,选择了沉默。
  “唉,都不晓得那位有什么,没钱不说,还有老婆管着。”
  “普通的朋友而已,有没有老婆什么关系嘛?”
  何琴忍不住反驳,不过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力。
  “真是普通朋友吗?懒得管你。老表,今年生意如何哟?”
  小罗不敢咄咄逼人,嘴里低声叨叨着,转而问老莫道。
  “哪有啷个生意哟,没有亏钱就不错了。”
  提到生意,老莫忍不住叹气。都怪这该死的疫情,好多的商家做不下去,有的收手得早,有的越陷越深,如今还在开门做生意的,哪个又不是在硬撑着?
  “是啊,不晓得这次回去厦门,又是什么情况了?”
  提到疫情,小罗也是一脸的无奈。他是做家装这块,一样受到影响波及很大。要不是回去还有几家之前已签了合同就等着入场,可能一样没有活路可做了。
  最近一段时间,全国各地一直零星地有关新增病例的报道,不过相对来说,整体上比国外要好很多。只是,前两天抖音上有小视频透露,北京和杭州两地,均从国外发来的快件中发现了变异病毒,并因此有人造成了感染。看似平静的日子,似乎一股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会爆发。
  “现在厦门还好吧,只怕回去了再想要回来,会有些的困难。也许,一切都会过去的。”
  何琴开口说道,其实她心里一样不确定,回去厦门的决定是否正确。疫情之下的生活,早已不能按常理出牌。而未来总是难以预料,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先到。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到了那边再说吧。
  一边,何琴翻看着手机,脑子有些的混乱,心思也不知去到哪里?她一直在犹豫,是否与有木打个电话?
  他们,终究是没有一点点的可能吧。何琴忍不住想起,那次唯一的二人单独相处,她其实是给了有木机会的。而在经过了最初的不适与尴尬,有木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向她伸出了双手,给予她一个两人都久盼的拥抱。
  不过,也仅此而已。
  虽然,之后他们似乎也因此释怀,彼此心满意足地相互告别。然而,他们谁也不能确定,在彼此的心里,他们彼此到底有着怎样的一个地位?这样简单地一个拥抱,那种久违的感觉,如此的真实的刺痛,如此地令人喜悦却又如此地倍觉感伤。仅此而已。
  她终究,只是他生命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以后的路,她终究,也只能独自面对,独自地走吧。这是他们彼此的选择,也便是所谓的相忘于江湖么?何琴转头看向车窗外,看着曾经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这片土地,眼睛便有些地模糊起来。
  老莫和小罗还在那说着什么,二人默契地不再打扰何琴。汽车一路飞奔着,向着未知的远方呼啸而去。天空几朵白云飘浮游荡着,一轮朝阳升起,火红的光瞬息间照亮这片天地,有鸟儿鸣叫轻快,身影轻盈自在,满是喜悦流露,似为迎接这美好的晨光到来。
  何琴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随便地照了几张照片,配文“别了,我的城!”点击,发送。然后,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小城中,刚下夜班的有木收拾好准备回家,似乎心有所感地打开微信朋友圈,心头忍不住几分叹息。想要打一个电话,想了想,还是作罢。她终是比他强的,何况他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各自有着自己需要守护,也终究不在一个纬度的生活,偶尔地有所交集,也就仅此而已。各自安好,各自有晴天。这样的选择算不算最好呢?有木不知道。未来又会怎样?有木一样地不能知晓。走好眼前的路就好吧。有木骑上他的那辆山地车,向着家的方向行去,耳机中音乐缓缓,诉说着一场又一场所谓的风花雪月的故事,轮回往复着,没完没了。
  全文完
  2021.05.13
  
  

  一、
  何琴不时望着躺在床上,此刻正安静地睡着的母亲,不时又目光转向手机。上面显示的25号茅台机场直飞厦门的机票购票订单,打折优惠下来440的票价,已是十分的划算了。只是一想到母亲的病情,何琴在心里又不禁有些的忐忑,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对头。
  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何琴10号便赶飞机急忙回来,一晃已经十多天了。尽管公司那边提前打了招呼请了假,然而,依然有很多的事情,急等着她回去处理。老板那里已经开始在催了,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委婉,却是话里话外地,都在暗示,如若何琴再不回去,那她的工作只好另外安排其他人做了。而这样一来,何琴之前辛苦打拼得来的成果,也许就会白白地给了别人。到头来,她更可能被打回原形,又得一切从头来过。
  虽然,与母亲的身体健康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不过,那毕竟是自己这么些年努力打拼的结果,一个人在外面的辛酸,无人疼爱的凄楚,何琴实在是不想再去重新体会一遍。
  母亲的身体一直还算不错,只是,终归是上了年纪,又是一个人在家里,少了照拂。自七年前父亲离去,何琴下了决心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不顾一切地独自去到厦门。经过几年的打拼努力下,如今总算是小有所成。其间的艰辛、委屈与无奈,从来无人言道。然而,何琴的心里却是一直牵挂着在家里的母亲,心心念念着,只希望母亲能够身体健康,没有大病小难的,她也好放心地去努力打拼。
  天有不测风云,之前五月份,母亲刚刚摔了一跤,何琴也是急忙匆匆地赶回来探望。好在并未伤到筋骨,在家休息几天,便是能够起来下地。虽说不能干重活,一些简单的生活自理倒也不成问题。只是这次,让何琴很是担心,也十分头痛不已。
  十天前接到家里母亲病重的通知,何琴匆忙地请了假,买了厦门直飞茅台的机票转车赶回来。一进到家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何琴心头一阵难过。也顾不得旅途疲累,便投入到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中。本来,何琴是想安排母亲去医院检查治疗的,可是母亲执意不愿。一方面可能心疼花钱,另一方面母亲似乎害怕,去了医院便回不来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病床上固执的母亲非常坚决,一心只想安静地离去。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苦了何琴,每天守在母亲床前,细心地照顾周全。虚弱的母亲,连吃饭都得人喂。何琴不敢稍有疏忽,精心为母亲熬了粥,又小心慢慢地喂母亲吃下。天气炎热,何琴每天都要烧了热水,为母亲擦拭身子,并及时更换被褥床单。接连十来天的辛苦操劳与付出,总算没有白费。眼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何琴尽管早已累得不行,心里却是感到无比的欣慰,几分庆幸。
  只是,一再地请假拖延,领导那边早有微词,又让何琴倍感头痛。一边是好不容易打拼才有的今天的这点成就,也许,继续拖延下去,很有可能全部被断送,一切只好从头再来;一边却是躺在病床上年迈的母亲,需要她去照顾周全。苦点累点何琴都能咬牙坚持,然而,她又不能不去工作。母亲随时的医疗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这些,都得指望她啊。
  接连十来天的日夜操劳,何琴平生第一次感到这般的心力憔悴,阵阵的无力与无助。此时此刻,她多么地想能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一分钟的片刻安暖。然而,并没有。素有女强人之称的何琴,平常在别人眼里巾帼不让须眉的“爷们”,独自守在母亲的病榻前,望着安然沉睡的母亲,内心却是无比彷徨无助,满心的酸楚。
  何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强忍着想要逃离此处的冲动。墙上挂着父亲的遗相。照片中父亲依然一脸的悲悯、慈爱的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想对她说什么。不过,何琴再也听不到了。
  七年了,父亲离开何琴和母亲已经整整七年。而每每夜深人静,何琴会时常地想起父亲,种种过往,点点滴滴犹在眼前。斯人已逝,天堂有灵,父亲,他还好吗?而正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让何琴能够重新认识自己,下定决心与过往的自己说再见。虽然,那样的选择也许并非最好,然而,何琴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寄望于一个冰冷无望的家。儿子的理解,令何琴更坚定了信心,不管怎样,儿子都是她最大的牵挂,和希望。不过,却不是现在。
  此时此刻,看着墙上父亲的相片,何琴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要是父亲还在,又该多好。母亲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没了寄托。而她,也能放心地去上班,工作、打拼。
  “小琴,我想喝水。”
  在那发呆的何琴,听到母亲喊她的声音,努力收回心思。她起身倒了水回来,把水放在一旁的桌上,伏下身子,将消瘦的母亲扶起半坐着,身后用枕头靠着。将水递给母亲手接了,又坐在母亲的身旁,母女俩就这样相互依靠着。何琴看着母亲喝了水,接过水杯放回桌面。
  “票买好了吗?”
  在何琴十几天细心服侍下,母亲的气色有所好转,便开始催促她快买了票回去上班。她知道何琴的工作繁忙,为她的病,已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尽管,她现在并未好完全,其实还需要有人服侍周边。
  “还没,再等两天吧。”
  何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母亲多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丢下母亲独自离开。原本,何琴也想接了母亲去厦门工作的地方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只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不想成为女儿的累赘,也不想老死他乡。所谓落叶归根,何琴的父亲也在这边,她又怎么舍得丢下他不管?
  “我这也木得事了,你就安心的上班去吧。”
  “好,晓得咯。”
  何琴忍住想要流出的泪水,伸手擦了下眼角,站了起来:“你饿了没得,我给你弄点吃的。”
  ……
  今夜,一轮明月洒落一地清辉,中元夜的月色,分外清冷,多了几许苍凉。在母亲的一再要求下,何琴简单地做了几道小菜,点燃一束香烛,买了纸钱烧了,再斟上一杯水酒,祭献天国的先灵,及招呼一众徘徊于奈何桥与忘川河畔的孤魂野鬼们。母亲似乎精神不少,不时地与她说笑着,讲着一些曾经的有趣往事。不过很快,她便是感觉疲累,在何琴的帮助下,简单地洗漱后,躺下休息了。
  何琴很快收拾完毕,坐在母亲的床前,她要等母亲完全地睡着。这些天何琴都是这样,基本上没有很好地合眼休息。好在母亲已是精神大有好转,也许再有两天便可自己下床,生活也能自理,不再需要人时刻照顾。
  不过,在那之前何琴却是不敢稍有大意,同时也内心纠结,不知今后该如何,何去何从?她实在有些不放心,不愿让母亲独自在家。只是,为了生活,她是真不知怎样抉择,方是正确?
  望着床上安祥睡着的母亲,何琴却突然地感到一阵心酸难过。年迈的母亲,是她最后的牵挂。然而,一向坚强的何琴,此时此刻多希望能够有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着,除了失望,剩下的还是失望。
  何琴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看着微信上那些好友头像,她竟不知该找谁,可以说说话?下意识地,她的手指定格,而她的思绪,一下子飞散开去,一时有些的怔住了。
  良久,也许只是片刻,她哂然一笑,极力地平复紊乱的心绪。
  “在哪儿?”
  尽管,心里并不想再打扰对方,此刻的何琴却是那么地无助,只想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是那种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在心底里,何琴却是更加知道或是相信,那个人可以,给她安抚与慰藉。哪怕,只是片刻的,只是几句简单的只言片语。
  何琴打出这三个字,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发出。她并未奢望对方能够回复,毕竟,这个时候也许对方早已睡了。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
  很快,有信息回复,一个问号。
  看来对方以为她去了遵义。不过并没有。
  “我在习水老家。”
  “嗯?”
  “老妈病了。”
  “噢……怎么了,好点木有?”
  “老年病,好多了。”
  “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她不去。”
  “呃……”
  “她怕去了回不来了。”
  “拥抱!”
  “没办法,我回来十来天了。”
  “请假?单位在催了么?”
  对方很快猜到,何琴可能要返回单位了,却放心不下老人。
  “是!”
  “老妈怎么办?”
  “不知道?”
  “可是,工作也要紧吧?”
  “嗯,只是放心不下她。”
  “那再看看吧,希望早日康复。”
  “谢谢。”
  “我这也帮不了什么。”
  “没有,很好了,可以陪我说说话。”
  “好!”
  “你忙吧,我要休息了。”
  尽管,还想再说一会话,琴还是强迫自己,一方面的确时间有点晚了,而她其实一直也没有休息好。何琴更不想对方误会,或是担心。
  “嗯,注意身体,自己保重。”
  “晚安!”
  “安!”
  夜色如此深沉,月光如洗,而对于那些心有牵系的人,也许今夜注定难以安睡……
  
  二、
  有木打开电脑,顺便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不过,望着电脑上之前的文档,有木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继续新的文字编写。
  不知道何琴那怎样了?也许,她已经到了单位,也许,依旧不能放下生病中的母亲?只是,有木知道,其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生活中比较木讷,有木其实心思十分细腻,更看重感情。对待朋友,有木也非常认真,体贴。即使是在有些人眼中虚无缥缈的网络中,有木也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有木觉得可以值得交往的网友。
  当然,有木会尽量避免,以他自认为的方式,避开一些毫无营养而庸俗的交往。而在经济方面,有木也是极力避开,有木不会去羡慕谁谁炒股赚钱了,也不会头脑发热,为某位的热情邀请而蠢蠢欲动。
  有木自始自终相信,网络也许虚无,网络中的人却是真实存在。你以什么样的心态游弋于网络,网络也必将以相对的回报与你。也许,在别人眼里,有木会有些的傻乎,不过有木从未想过改变。
  坦荡和真诚,是有木在这看似虚无的网络,还能保有的一份真与纯。有木不想一直戴着虚伪面具。现实生活中的苦与累,有木无可躲避。也难免会有虚假面孔,为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负担。而在这虚无网络,如果还要用一副面具将自己包裹,其实与现实生活有何区别,也失了其存在的意义了吧?至少,有木是这样认为。
  只是,有木也会有时感到力不从心。特别是当网络与现实交错而汇,有木其实感到分心乏术。而在有木以为的真心以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面具,这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其实更难分辨出,谁的真心,谁又在逢场作戏?
  当网络与现实交叠,生活中的困窘便不可避免地呈现对方。而此时此刻,总有那么一点的尴尬,反过来,也是考验彼此双方的一个试金石。还能留下来的朋友,于彼此,都是一种欣慰,值得珍惜。
  尽管,有木也会偶尔地想着,能否与谁,来一段天长地久的卿卿我我,或是逢场作戏的风花雪月。理智却让有木不敢稍有放纵。与那样虚无的网络人生,有木更珍惜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只是,当一些人的出现,让有木有些的无所适从,难以抉择。原来,我们终究如此心性脆弱,面对种种诱惑,似乎总难做到心静如水。似乎,总会轻易地被激荡起一层层涟漪,而不能自知、难以自拨。
  说不清楚与何琴的交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忘了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相互吸引。有木更多的是喜欢何琴的率直爽朗,而何琴似乎因为有木的那些文字折服。不过,或是因为都有家庭孩子,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吧。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志同道合的共同爱好,让原本并不相识的二人,于短暂的交往过后,竟是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有木想起来,他与妻子早已过了七年之痒的困挠,不过也似乎少了些许年少冲动的激情。每天的柴米油盐,让平淡的生活显得乏味,难有涟漪波浪。不过,即便如此,有木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妻子。靠着网络上那点可怜的文字,竟是也收获了不少的女粉丝,有木似乎多少找回一点自信与骄傲。这是有木未曾想到的,心头难免有些小小得意。也仅此而已。
  因为同在一个城市,给有木有了见到何琴的可能。而同意与她见面,有木也是诸多考虑。四十几岁的有木,心里多少对其他女子好奇,幻想着一些艳遇什么的。而一直热心公益的何琴,也是让有木十分敬佩有加的。
  一直在当地善德助学公益组织活跃的何琴,经常会借助有木的笔,为他们善德助学活动润笔写写稿件。对于这样的公益活动,有木自是乐于帮忙的,而何琴每次总说给有木一点稿费的事,有木却是坚决地否定了。拿了也会感到不安的,至少,有木是这么想的。
  每次见面之前,何琴总会特意让有木带上嫂子。有木不知她是否真心如此,尽管心里也会觉得怪怪的,不过,倒也不会因此而瞒着妻子。虽然有些期待两人的单独相见,有木还是觉得,把妻子叫上,也许会更加安全。
  对于有木来说,尽管精神思想上的出轨同样不可原谅,至少,他还能够保证,肉体上对妻子的忠诚吧。即使,作出那样的抉择,对有木同样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也许,在多年以后,有木会感谢自己的坚持。而同样对他深心付出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们,也会给予他一个肯定而有力的支持与拥护吧。
  至少,不要给孩子们不好的印象吧?有木在心里这样想着。
  知晓何琴离婚的消息,已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了。有木一直不会刻意地去了解对方网友的情况,除非其自己说出来。说实在的,当得知这一消息,有木确定自己是心动了的,起码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尽管理智告诉他,他们依然毫无可能。
  也不是毫无可能吧?
  如果有木也离婚了呢?
  可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又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一段来之不易的的幸福?不止是妻子,还有孩子们,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吧?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有木不敢想象。
  也许,那是因为爱吧?有人会如此狡辩。有木却知道,那样的狡辩只会令人耻笑。曾经的与妻子的那般天崩地裂、天长地久的爱恋,那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何琴的心里怎么想的,有木其实并不清楚。即便,她即使对他有意。有木知道,自己也不能轻易地趟这滩浑水。一时的新鲜过去,他们同样要面临接下来的平淡,也逃不开柴米油盐的摩擦,也许会更加的变本加厉,一地鸡毛的惨不忍睹。
  有时候,有木也感觉自己是否有些的过于理智?不过,他终是不能浅尝辄止的,把感情当做儿戏般,毫无所谓。有时候,敬而远之,正恰好是对彼此的尊重,也是对家庭的最好的保护。有木这样想着,对待感情之事,更加的讳莫如深。
  思想保守的有木,对待感情同样十分固执。不能称之为专一,却不妨碍有木多了一份小心。起码,不能对不起妻子的信任吧,有木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两个人相处久了,又有着共同的语言爱好,难免相互吸引,生出些许暧昧。这让有木时常困挠,深陷痛苦之中。好在,暂时有木还能抵住诱惑,没有做出无可挽回、无可原谅的事来。而其实,那所谓的诱惑,不过是一种自我放纵的借口罢了。
  也许,她能够处理好的吧。最后,有木这样想着,决定不再纠结何琴的事。他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开始继续编辑手头的文稿。
  夜色不知不觉中远去,有晨鸟叽叽喳喳于客厅外的窗台。有木知道,那些鸟儿正在觅食。而前几天刚做的酱肉,有木挂出去风干的,似乎为那些鸟儿提供了一道美味。尽管,妻子因为担心,让有木早点将那些酱肉收了进来。有木觉得,让那些鸟儿啄食一点,其实也挺好的,并无不可。
  事实上,那些鸟儿似乎对酱肉并不感冒,总是浅尝辄止。好几次,有木看到几只麻雀飞进阳台,围着酱肉跳来跳去,偶尔地伸出尖喙轻啄,然而并未啄下什么来。
  每每这个时候,有木便觉得十分有趣,呆在屋里静静地看着,直到鸟儿们飞走。有木觉得自己并未损失什么,然而却收获了满满的那些鸟儿们带来的欢快时光。有木甚至觉得,听那些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便是这个世界最为动听的歌谣。
  天气越来越冷,窗台上的花盆里,那一树蔷薇,顺着护栏几乎要将窗台完全包围。那还是孩子们前两年从乡下外婆那拿来的一截花枝,就那样插在花盆里,也没有多少经营,不想却依然开枝散叶,自成景观。不过此刻叶子几乎掉落光了,只剩下几根枝条,依旧顽强,四下延伸着,似在表达着一种不屈的意志。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将下雪,有木十分不情愿地穿上莫娜翻找出来的秋裤,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来,有些的迫不及待了。
  不知,今年的雪,会是怎样的呢?有木这样想着,一边考虑着下雪时,是否有时间带着孩子们出去玩雪。
  这恼人的雪哟。有木这般地感叹,起身,准备去吃点早餐,顺便给莫娜也弄点。然后有木可能会去稍微地睡一下,而妻子莫娜也许会约了人去跳舞。二人早已形成习惯。
  
  三、
  周末,刚吃过午饭收拾好,莫娜早早地已经准备好。今天是每个月底惯例接孩子们回家的日子。自从孩子们住校,平常家里便显得有些冷清,所以,这个日子便似乎有些的值得期待。
  除了上下班的时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各自玩着手机,各自的爱好也有所不同,只吃饭时难得说几句话。
  而经过了最初的争吵过后,夫妻之间也似乎逐渐平淡下来。曾经撕心裂肺的爱情,随着时光的推移,因为孩子们的长大,褪却了几分浪漫色彩,更多了一份亲情里面。
  不过,这样的关系却是有些的微妙。许多的家庭,因为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而破裂。夫妻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稍有松懈或是冲动,也许就是一场覆水难收的反转。寻求刺激的后果,最后受伤的不止是彼此,更多的是无辜的孩子。
  有木见多了身边这样那般的形色人等,最初都是意气风发,打着“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愰子,出入风尘之地,留连花柳之巷。而最后的结果,往往落得个晚景凄凉,少有善终的。这样的例子多不胜举,倒也给有木时刻敲着警钟。
  一直喜欢跳舞唱歌的莫娜,生了孩子后几乎所有心思都用在孩子身上,基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不过,两个孩子都大了,开始住校,倒让莫娜的时间多了起来。最开始莫娜还有点不习惯,整天呆在家里,难免这样那般地找有木的茬。有木有些不胜其烦,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莫娜很快找到乐趣,报了小区门口的舞蹈班,有专业老师教学,多少转移了她的视线。有木乐得清闲,虽然多了一笔开支,也不过是少买一件衣服的事。
  孩子们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不过,多数时间都是在玩手机,难得一家人坐下来说几句话。学习成绩不好不坏,算是勉强跟得上。对此,有木倒也并未强求,能够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倒不是有木疏于管教。一场突发疫情,似乎让很多人一下子都看淡了。生命的脆弱,在肆无忌惮的病毒面前,尤其显得苍白而无力。人们似乎在一夜之间懂得,活着,真的不容易,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金钱、地位和权力,更加重要。
  尽管小城一次次有惊无险地度过疫情风暴,人们的弦并未时刻紧绷。有木还是从铺天盖地的网络报道中,嗅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在国家政府一直都是采取强制有力的政策应对疫情,时刻保障民生安全。虽然严格的管控会令人有些不适,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十分有效。
  而随着病毒的变异,疫情局势一再起伏,钟南山院士指出,这将是一场持久战,让国人有长期的心理准备。对于这一点,有木还是非常支持的关点。也一再要求和告知家人朋友,随时做好防护,不要给国家添乱。
  “钥匙,东西拿好没,电关了没?”
  莫娜一边确认问道,一边看着有木拿出钥匙,将门反锁好。又不放心,伸手按了按门把,并用力推拉了一下。自从家里曾经遭过贼光顾,莫娜便十分小心,甚至有些的神经质。每次出门,总要反复地确认门窗是否关好。其实,那次盗贼事件,家中并未被盗什么重要值钱的东西,只是事后想想有些后怕。
  而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的综合治安早已今非昔比,人们的生活水平、物质条件大有改善,曾经的三天两头的盗窃事件几乎绝迹。倒是层出不穷的网络诈骗,让许多贪图小便宜之人,屡屡上当受骗,叫人头痛不已。国家因此也加大了预防诈骗的宣传投入,似乎效果不错。
  有木开车,先去接刚进初中的小儿子,然后得去小城郊外的市二中学,接正上高三毕业班的女儿。
  随着城市规划建设的发展,小城的中心区域不断地扩大,向周边市郊推移。原来市内所有的中学,纷纷将高中部搬迁到市郊偏远位置。随之而来的,形成了学生的住宿、餐饮等等一系列的开支增加,这对每个家庭来说其实是一笔很大的负担。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让小孩能够尽早地养成独立自主的习惯。至于学习成绩的提高与否,似乎并无多大作用。
  “妈妈,学校下星期又要考试,真是烦人。”
  车上,儿子轩对他妈妈抱怨道。进入初中,其实已然与小学的教学方式不一样了。而对于这种半封闭式学校,更看重的是学生的学习成绩的提高与否。老师的教学压力相对更大,直接与绩效挂钩,看升学率说话。
  “那儿子有信心考好没有?”
  莫娜并未安慰,而是故意换开话题问道。
  “有点困难啊。”
  轩这个时候便是开始卖关子起来。初一的课程,其实对现在的轩来说并不太难。不过,要想拿到好的成绩,却是需要一点动力的。
  “那,考好了有奖励哟。”
  莫娜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而轩果然忍不住上钩。
  “耶,那我再努力努力。”奸计得逞的轩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样子,偷笑着说道。
  “呵,”
  有木一边听着母子俩的对话,一边却是忍不住想到了何琴,她母亲的病怎样了?
  自从上次聊天过后,因为一些事情耽搁,有木一直未曾再过问。不过,何琴那边应该是问题解决了吧,可能,已经去单位上班了。
  也许,抽空问问吧,有木这样想着,并不觉得奇怪。那只是简单的朋友间的关心,没有什么问题吧?有木这样地辩解着。
  因为是周末,街上接送小孩的车子,加上下班时间,每一条路都显得拥堵不堪。小城的城市道路规划一再改动,依然不能满足日益增多的道路交通问题。越来越多的家庭因为种种需要而购买车子,大街上更是到处都是奔跑着赶送外卖的电瓶车。似乎,无论小城怎样改造,一再拓宽的道路,还是那样的拥挤,几乎没有什么改善的样子。
  事实上有木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现在他们出行已经非常的方便了。随着市郊城镇化建设的升级和加速,小城的周边一日游变得轻松惬意,无需刻意纠结计算。即使是坐公交车或是有专门跑营运的私家车,都是十分的方便的。就算是这样上下班时的高峰期,只要不出什么重大的交通事故,虽然说车子相对会多些,时间上肯定会多耽搁一点,这都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吧。
  快到女儿颖的学校,车子已经无法再前进了。有木只得靠边将车停住,看了看时间,并未放学。因为周末接孩子的车特别的多,所以学校大门前的这一段路也被特别照顾,临时可以不计乱停。此时已经有不少车子,依次停着,都在等着接孩子回家的。
  有彼此熟悉的,站在车旁闲聊着,也有的并不下车,坐在那低头玩着手机。有木下了车,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出。莫娜坐在车里,瞪了有木一眼,继续和轩说着什么。
  “有木,这么早啊。”
  明杰曾是有木邻居,前几年另外买房搬到新区,好久没有联系。如今因孩子都在一个学校读书,接送时碰到,偶尔会一起闲聊几句,等着学校放学。明杰应该早到了,此时见到有木,走过来打个招呼。
  “你早,来一支。”
  有木拿出烟递过去,明杰接过,点了,一边开始抱怨唠叨起来。
  “这世界是已经疯了吧,许多地方又开始封城了,还要不要人活啊?”
  “是啊,形式变得有些严峻,似乎越来不可控制了。做好自我防护吧,别给国家添乱。”
  有木一直在关心疫情情况,前面小城突然紧张,空气中充满硝烟味道。还好及时控制住,事态并未进一步发展而不可收拾。
  似乎没过多久,其它省份接连爆发,病毒也因一再变异,传播速度更快,生存条件更复杂,简单的核酸检测虽然还是最好的防治手段,对病毒的检测准确率却相对更小。由此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让疫情变得越发地扑朔迷离,难以控制。好在广大人民群众对国家政策的支持,戴口罩出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事实证明,戴好口罩和勤洗手保持卫生,是预防新冠病毒的最好措施。
  “贵州相对好点,只是铜仁和毕节有点老火啊,但愿不要恶化,又有漏网之鱼跑来这边。”
  “应该不会吧,都封城管控了,不过还是尽量少出门、少聚会吧。”
  “那些人也是操蛋,整天没事瞎跑什么嘛?”
  “呵呵,这事谁也不怨得,也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够左右的。还是那句话,不给国家添乱就是了。”
  “得,放学了。有空再聊了。什么时候看看把那几个约起喝一杯?”
  “可以啊,好久不见了,等疫情松了聚聚。”
  学校大门处,陆续有学生出来了。有木掐灭了烟,扔进垃圾箱里,回转身坐进了车中。
  “姐姐,这里。”
  轩早早地看到姐姐的身影,连忙探出头,伸手挥舞着,一边大声喊道。
  刚走出校门的颖,听到弟弟的声音,挥了挥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累死了。”
  开门上车,坐在轩的旁边,颖忍不住报怨道。
  “辛苦了。”
  有木一边发动引擎,打开左转灯,准备起步,一边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回家好好犒劳犒劳,想吃什么,安排。”莫娜最后拍板,两个孩子相视一笑,显得非常开心的样子。汽车慢慢汇入车流,汇入这回家的车水马龙。
  街灯亮了起来,雨后的街道,拥挤的车流,赶路人匆匆的脚步,少了往日的喧嚷。于一份宁静中,即将告别的旧年,即将到来的新年,依然有所留恋,依然值得满心的期待。
  有木觉得这样就好。
  
  四、
  “何老大,你那收拾好没?我们这快到了哟。”
  小罗是何琴在厦门认识的老乡。十几岁就出去的小罗,先是在广州、深圳等地打工,跟着他的一个表亲学习家庭装潢的手艺。如今也在厦门,却留下妻儿在老家。他们是通过老乡会认识,彼此也算投缘,偶尔会相邀一聚喝酒聊天。也因何琴豪爽性格,让小罗一直以老大称之。
  之前小罗亲戚去世所以先回来,处理好家里事情,正准备回去厦门工厂上班。听说何琴也回来了,这两天回去,打电话一问,正好一起走,相互有个照顾。这不,今天一早小罗电话过来,询问何琴是否收拾好,该出发了。
  他们找了朋友的车送,已经在到何琴家的路上了。挂了电话,何琴继续守在母亲身边,陪着她说话。今天母亲的精神看上去很好,难得的太阳暖洋洋地,多少驱赶了离别的伤愁。母女俩有说有笑的,都不提及即将的天各一方,各自的牵挂担心。
  “都收拾好的吧?”
  见何琴挂了电话,母亲忍不住催促。眼底有一丝的不舍,不让闺女看到。
  “嗯,等下小罗他们开车过来接的。”
  何琴笑着答应,心中却掠过另一道身影。
  老板最终还是给何琴的假推迟到月底。而何琴知道老板这已是作出的最大的让步。随后又联系到小罗,答应与他一起回去厦门。何琴几次想电话或是微信告诉有木自己的行程,犹豫再三还是作罢了。
  尽管心中一直放不下有木,何琴并不想放任自己。思念是一杯没有解药的毒酒,而她只能自己默默独饮。任那蚀骨的痛,在每一个无尽的长夜折磨她几尽脆弱无助的心房。每一次的深夜买醉,何琴知道,那并非她想要的结果。然而,她也只能默默地去到他的空间,通过他时断时续的更新,知道他现在一切还好,仅此而已。
  彼此的安暖,只是心头自欺欺人的一句毫无生气意义的话语。他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偶尔的交集,犹如夜空中刹那的烟火,有人在意,有人早已将忘却,在寒冷的风中瑟瑟。
  “到了单位安心工作,不要担心家里。”
  母亲还在那里唠叨着,并未觉察何琴的低沉。这时,何琴的大哥大嫂推门进来。
  “家里有我们的。”
  大哥讷讷地说道,大嫂搓着两手,低着头不说话。
  何琴的大哥五十多岁,满头的白发显得有些苍老。大哥快三十了才讨到媳妇,算是完成了一桩传宗接代的差事。让何琴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当初因为大哥的婚事,父母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何琴的对象提要彩礼。前夫的父母倒是通达,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一方面也是何琴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前夫一家并未因彩礼的事而纠缠轻待于她。相反地,公婆对何琴其实也算不错。只是,何琴总觉得与丈夫之间,少了点什么。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何琴也知道,以她们当时的家境,并不能怪大哥。好在老实巴交的大哥娶了大嫂之后,尽管没有多大的出息,依然守着那点地,整天操劳,却并未见生活起色。好在大嫂人也还算孝顺知礼,一直勤俭持家,日子将就过得去。这让何琴心头多少放下。更何况现在,她走了后一切还得靠大哥大嫂,照顾好母亲的。
  “大嫂你来一下。”
  何琴喊着大嫂到一边,她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钱,递给大嫂。
  “这五百块钱,你看看给小伍买件衣服,剩下的也给自己整件吧。”
  小伍是何琴大哥的小孩,其实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何琴之所以给大嫂钱,主要还是想她对婆婆好点,提到小伍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至于母亲那里,何琴是另外有给钱的,让她想吃什么就买,不要怕花钱。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的,你出门在外的,多带点钱啊,自己身上够用不啊?”
  大嫂一边客气着,一边接过钱,做贼一样,早已顺势揣进裤兜里。大嫂那张常年烟火熏的脸上,有着刻意讨好的笑意。何琴不敢多想,只在心里祈祷,但愿大嫂能够真心待母亲好点,她在外面也能放心些。
  小罗帮忙将行李箱放到后备厢,又热心地为何琴打开前面副驾室门,并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何琴笑笑,径自地坐了进去,向开车的老莫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谈那些,反正顺路的。”
  老莫工作上安排,正好要去小城那边。与何琴又是认得熟悉的,小罗又是他媳妇家沾了亲戚,顺路稍带一程,路上还乐得有人说话搭伴。至于之前何琴说要给点油钱,老莫直接给拒绝了。都是亲戚朋友的,谈钱就见外了。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打电话。”
  大哥还在那唠叨着安全什么的,何琴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升起关了车窗,示意老莫走吧。
  “嘀,嘀嘀……”
  老莫按了几声喇叭,车子慢慢地起动,很快地转到大路上。何琴回头,看到自家的那栋房子,慢慢地变小,很快消失不见。她便想到,母亲也许也一直看着他们的车子,慢慢地从她的眼眸中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何琴的鼻子一酸,连忙转过头,手中拿着手机,无意识地翻看着什么。
  “老大,这次去小城,要不去见见那位?”
  小罗是知道有木的,前面他们回来,路过小城时有木是接待过他们的。虽然有木带着他的妻子,小罗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一丝的异常与不同。
  不过,对小罗的提议,何琴并不想回答,选择了沉默。
  “唉,都不晓得那位有什么,没钱不说,还有老婆管着。”
  “普通的朋友而已,有没有老婆什么关系嘛?”
  何琴忍不住反驳,不过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力。
  “真是普通朋友吗?懒得管你。老表,今年生意如何哟?”
  小罗不敢咄咄逼人,嘴里低声叨叨着,转而问老莫道。
  “哪有啷个生意哟,没有亏钱就不错了。”
  提到生意,老莫忍不住叹气。都怪这该死的疫情,好多的商家做不下去,有的收手得早,有的越陷越深,如今还在开门做生意的,哪个又不是在硬撑着?
  “是啊,不晓得这次回去厦门,又是什么情况了?”
  提到疫情,小罗也是一脸的无奈。他是做家装这块,一样受到影响波及很大。要不是回去还有几家之前已签了合同就等着入场,可能一样没有活路可做了。
  最近一段时间,全国各地一直零星地有关新增病例的报道,不过相对来说,整体上比国外要好很多。只是,前两天抖音上有小视频透露,北京和杭州两地,均从国外发来的快件中发现了变异病毒,并因此有人造成了感染。看似平静的日子,似乎一股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会爆发。
  “现在厦门还好吧,只怕回去了再想要回来,会有些的困难。也许,一切都会过去的。”
  何琴开口说道,其实她心里一样不确定,回去厦门的决定是否正确。疫情之下的生活,早已不能按常理出牌。而未来总是难以预料,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先到。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到了那边再说吧。
  一边,何琴翻看着手机,脑子有些的混乱,心思也不知去到哪里?她一直在犹豫,是否与有木打个电话?
  他们,终究是没有一点点的可能吧。何琴忍不住想起,那次唯一的二人单独相处,她其实是给了有木机会的。而在经过了最初的不适与尴尬,有木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向她伸出了双手,给予她一个两人都久盼的拥抱。
  不过,也仅此而已。
  虽然,之后他们似乎也因此释怀,彼此心满意足地相互告别。然而,他们谁也不能确定,在彼此的心里,他们彼此到底有着怎样的一个地位?这样简单地一个拥抱,那种久违的感觉,如此的真实的刺痛,如此地令人喜悦却又如此地倍觉感伤。仅此而已。
  她终究,只是他生命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以后的路,她终究,也只能独自面对,独自地走吧。这是他们彼此的选择,也便是所谓的相忘于江湖么?何琴转头看向车窗外,看着曾经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这片土地,眼睛便有些地模糊起来。
  老莫和小罗还在那说着什么,二人默契地不再打扰何琴。汽车一路飞奔着,向着未知的远方呼啸而去。天空几朵白云飘浮游荡着,一轮朝阳升起,火红的光瞬息间照亮这片天地,有鸟儿鸣叫轻快,身影轻盈自在,满是喜悦流露,似为迎接这美好的晨光到来。
  何琴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随便地照了几张照片,配文“别了,我的城!”点击,发送。然后,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小城中,刚下夜班的有木收拾好准备回家,似乎心有所感地打开微信朋友圈,心头忍不住几分叹息。想要打一个电话,想了想,还是作罢。她终是比他强的,何况他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各自有着自己需要守护,也终究不在一个纬度的生活,偶尔地有所交集,也就仅此而已。各自安好,各自有晴天。这样的选择算不算最好呢?有木不知道。未来又会怎样?有木一样地不能知晓。走好眼前的路就好吧。有木骑上他的那辆山地车,向着家的方向行去,耳机中音乐缓缓,诉说着一场又一场所谓的风花雪月的故事,轮回往复着,没完没了。
  全文完
  2021.05.13
  
  

  一、
  何琴不时望着躺在床上,此刻正安静地睡着的母亲,不时又目光转向手机。上面显示的25号茅台机场直飞厦门的机票购票订单,打折优惠下来440的票价,已是十分的划算了。只是一想到母亲的病情,何琴在心里又不禁有些的忐忑,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对头。
  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何琴10号便赶飞机急忙回来,一晃已经十多天了。尽管公司那边提前打了招呼请了假,然而,依然有很多的事情,急等着她回去处理。老板那里已经开始在催了,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委婉,却是话里话外地,都在暗示,如若何琴再不回去,那她的工作只好另外安排其他人做了。而这样一来,何琴之前辛苦打拼得来的成果,也许就会白白地给了别人。到头来,她更可能被打回原形,又得一切从头来过。
  虽然,与母亲的身体健康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不过,那毕竟是自己这么些年努力打拼的结果,一个人在外面的辛酸,无人疼爱的凄楚,何琴实在是不想再去重新体会一遍。
  母亲的身体一直还算不错,只是,终归是上了年纪,又是一个人在家里,少了照拂。自七年前父亲离去,何琴下了决心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不顾一切地独自去到厦门。经过几年的打拼努力下,如今总算是小有所成。其间的艰辛、委屈与无奈,从来无人言道。然而,何琴的心里却是一直牵挂着在家里的母亲,心心念念着,只希望母亲能够身体健康,没有大病小难的,她也好放心地去努力打拼。
  天有不测风云,之前五月份,母亲刚刚摔了一跤,何琴也是急忙匆匆地赶回来探望。好在并未伤到筋骨,在家休息几天,便是能够起来下地。虽说不能干重活,一些简单的生活自理倒也不成问题。只是这次,让何琴很是担心,也十分头痛不已。
  十天前接到家里母亲病重的通知,何琴匆忙地请了假,买了厦门直飞茅台的机票转车赶回来。一进到家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何琴心头一阵难过。也顾不得旅途疲累,便投入到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中。本来,何琴是想安排母亲去医院检查治疗的,可是母亲执意不愿。一方面可能心疼花钱,另一方面母亲似乎害怕,去了医院便回不来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病床上固执的母亲非常坚决,一心只想安静地离去。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苦了何琴,每天守在母亲床前,细心地照顾周全。虚弱的母亲,连吃饭都得人喂。何琴不敢稍有疏忽,精心为母亲熬了粥,又小心慢慢地喂母亲吃下。天气炎热,何琴每天都要烧了热水,为母亲擦拭身子,并及时更换被褥床单。接连十来天的辛苦操劳与付出,总算没有白费。眼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何琴尽管早已累得不行,心里却是感到无比的欣慰,几分庆幸。
  只是,一再地请假拖延,领导那边早有微词,又让何琴倍感头痛。一边是好不容易打拼才有的今天的这点成就,也许,继续拖延下去,很有可能全部被断送,一切只好从头再来;一边却是躺在病床上年迈的母亲,需要她去照顾周全。苦点累点何琴都能咬牙坚持,然而,她又不能不去工作。母亲随时的医疗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这些,都得指望她啊。
  接连十来天的日夜操劳,何琴平生第一次感到这般的心力憔悴,阵阵的无力与无助。此时此刻,她多么地想能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一分钟的片刻安暖。然而,并没有。素有女强人之称的何琴,平常在别人眼里巾帼不让须眉的“爷们”,独自守在母亲的病榻前,望着安然沉睡的母亲,内心却是无比彷徨无助,满心的酸楚。
  何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强忍着想要逃离此处的冲动。墙上挂着父亲的遗相。照片中父亲依然一脸的悲悯、慈爱的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想对她说什么。不过,何琴再也听不到了。
  七年了,父亲离开何琴和母亲已经整整七年。而每每夜深人静,何琴会时常地想起父亲,种种过往,点点滴滴犹在眼前。斯人已逝,天堂有灵,父亲,他还好吗?而正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让何琴能够重新认识自己,下定决心与过往的自己说再见。虽然,那样的选择也许并非最好,然而,何琴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寄望于一个冰冷无望的家。儿子的理解,令何琴更坚定了信心,不管怎样,儿子都是她最大的牵挂,和希望。不过,却不是现在。
  此时此刻,看着墙上父亲的相片,何琴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要是父亲还在,又该多好。母亲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没了寄托。而她,也能放心地去上班,工作、打拼。
  “小琴,我想喝水。”
  在那发呆的何琴,听到母亲喊她的声音,努力收回心思。她起身倒了水回来,把水放在一旁的桌上,伏下身子,将消瘦的母亲扶起半坐着,身后用枕头靠着。将水递给母亲手接了,又坐在母亲的身旁,母女俩就这样相互依靠着。何琴看着母亲喝了水,接过水杯放回桌面。
  “票买好了吗?”
  在何琴十几天细心服侍下,母亲的气色有所好转,便开始催促她快买了票回去上班。她知道何琴的工作繁忙,为她的病,已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尽管,她现在并未好完全,其实还需要有人服侍周边。
  “还没,再等两天吧。”
  何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母亲多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丢下母亲独自离开。原本,何琴也想接了母亲去厦门工作的地方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只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不想成为女儿的累赘,也不想老死他乡。所谓落叶归根,何琴的父亲也在这边,她又怎么舍得丢下他不管?
  “我这也木得事了,你就安心的上班去吧。”
  “好,晓得咯。”
  何琴忍住想要流出的泪水,伸手擦了下眼角,站了起来:“你饿了没得,我给你弄点吃的。”
  ……
  今夜,一轮明月洒落一地清辉,中元夜的月色,分外清冷,多了几许苍凉。在母亲的一再要求下,何琴简单地做了几道小菜,点燃一束香烛,买了纸钱烧了,再斟上一杯水酒,祭献天国的先灵,及招呼一众徘徊于奈何桥与忘川河畔的孤魂野鬼们。母亲似乎精神不少,不时地与她说笑着,讲着一些曾经的有趣往事。不过很快,她便是感觉疲累,在何琴的帮助下,简单地洗漱后,躺下休息了。
  何琴很快收拾完毕,坐在母亲的床前,她要等母亲完全地睡着。这些天何琴都是这样,基本上没有很好地合眼休息。好在母亲已是精神大有好转,也许再有两天便可自己下床,生活也能自理,不再需要人时刻照顾。
  不过,在那之前何琴却是不敢稍有大意,同时也内心纠结,不知今后该如何,何去何从?她实在有些不放心,不愿让母亲独自在家。只是,为了生活,她是真不知怎样抉择,方是正确?
  望着床上安祥睡着的母亲,何琴却突然地感到一阵心酸难过。年迈的母亲,是她最后的牵挂。然而,一向坚强的何琴,此时此刻多希望能够有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着,除了失望,剩下的还是失望。
  何琴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看着微信上那些好友头像,她竟不知该找谁,可以说说话?下意识地,她的手指定格,而她的思绪,一下子飞散开去,一时有些的怔住了。
  良久,也许只是片刻,她哂然一笑,极力地平复紊乱的心绪。
  “在哪儿?”
  尽管,心里并不想再打扰对方,此刻的何琴却是那么地无助,只想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是那种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在心底里,何琴却是更加知道或是相信,那个人可以,给她安抚与慰藉。哪怕,只是片刻的,只是几句简单的只言片语。
  何琴打出这三个字,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发出。她并未奢望对方能够回复,毕竟,这个时候也许对方早已睡了。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
  很快,有信息回复,一个问号。
  看来对方以为她去了遵义。不过并没有。
  “我在习水老家。”
  “嗯?”
  “老妈病了。”
  “噢……怎么了,好点木有?”
  “老年病,好多了。”
  “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她不去。”
  “呃……”
  “她怕去了回不来了。”
  “拥抱!”
  “没办法,我回来十来天了。”
  “请假?单位在催了么?”
  对方很快猜到,何琴可能要返回单位了,却放心不下老人。
  “是!”
  “老妈怎么办?”
  “不知道?”
  “可是,工作也要紧吧?”
  “嗯,只是放心不下她。”
  “那再看看吧,希望早日康复。”
  “谢谢。”
  “我这也帮不了什么。”
  “没有,很好了,可以陪我说说话。”
  “好!”
  “你忙吧,我要休息了。”
  尽管,还想再说一会话,琴还是强迫自己,一方面的确时间有点晚了,而她其实一直也没有休息好。何琴更不想对方误会,或是担心。
  “嗯,注意身体,自己保重。”
  “晚安!”
  “安!”
  夜色如此深沉,月光如洗,而对于那些心有牵系的人,也许今夜注定难以安睡……
  
  二、
  有木打开电脑,顺便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不过,望着电脑上之前的文档,有木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继续新的文字编写。
  不知道何琴那怎样了?也许,她已经到了单位,也许,依旧不能放下生病中的母亲?只是,有木知道,其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生活中比较木讷,有木其实心思十分细腻,更看重感情。对待朋友,有木也非常认真,体贴。即使是在有些人眼中虚无缥缈的网络中,有木也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有木觉得可以值得交往的网友。
  当然,有木会尽量避免,以他自认为的方式,避开一些毫无营养而庸俗的交往。而在经济方面,有木也是极力避开,有木不会去羡慕谁谁炒股赚钱了,也不会头脑发热,为某位的热情邀请而蠢蠢欲动。
  有木自始自终相信,网络也许虚无,网络中的人却是真实存在。你以什么样的心态游弋于网络,网络也必将以相对的回报与你。也许,在别人眼里,有木会有些的傻乎,不过有木从未想过改变。
  坦荡和真诚,是有木在这看似虚无的网络,还能保有的一份真与纯。有木不想一直戴着虚伪面具。现实生活中的苦与累,有木无可躲避。也难免会有虚假面孔,为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负担。而在这虚无网络,如果还要用一副面具将自己包裹,其实与现实生活有何区别,也失了其存在的意义了吧?至少,有木是这样认为。
  只是,有木也会有时感到力不从心。特别是当网络与现实交错而汇,有木其实感到分心乏术。而在有木以为的真心以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面具,这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其实更难分辨出,谁的真心,谁又在逢场作戏?
  当网络与现实交叠,生活中的困窘便不可避免地呈现对方。而此时此刻,总有那么一点的尴尬,反过来,也是考验彼此双方的一个试金石。还能留下来的朋友,于彼此,都是一种欣慰,值得珍惜。
  尽管,有木也会偶尔地想着,能否与谁,来一段天长地久的卿卿我我,或是逢场作戏的风花雪月。理智却让有木不敢稍有放纵。与那样虚无的网络人生,有木更珍惜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只是,当一些人的出现,让有木有些的无所适从,难以抉择。原来,我们终究如此心性脆弱,面对种种诱惑,似乎总难做到心静如水。似乎,总会轻易地被激荡起一层层涟漪,而不能自知、难以自拨。
  说不清楚与何琴的交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忘了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相互吸引。有木更多的是喜欢何琴的率直爽朗,而何琴似乎因为有木的那些文字折服。不过,或是因为都有家庭孩子,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吧。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志同道合的共同爱好,让原本并不相识的二人,于短暂的交往过后,竟是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有木想起来,他与妻子早已过了七年之痒的困挠,不过也似乎少了些许年少冲动的激情。每天的柴米油盐,让平淡的生活显得乏味,难有涟漪波浪。不过,即便如此,有木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妻子。靠着网络上那点可怜的文字,竟是也收获了不少的女粉丝,有木似乎多少找回一点自信与骄傲。这是有木未曾想到的,心头难免有些小小得意。也仅此而已。
  因为同在一个城市,给有木有了见到何琴的可能。而同意与她见面,有木也是诸多考虑。四十几岁的有木,心里多少对其他女子好奇,幻想着一些艳遇什么的。而一直热心公益的何琴,也是让有木十分敬佩有加的。
  一直在当地善德助学公益组织活跃的何琴,经常会借助有木的笔,为他们善德助学活动润笔写写稿件。对于这样的公益活动,有木自是乐于帮忙的,而何琴每次总说给有木一点稿费的事,有木却是坚决地否定了。拿了也会感到不安的,至少,有木是这么想的。
  每次见面之前,何琴总会特意让有木带上嫂子。有木不知她是否真心如此,尽管心里也会觉得怪怪的,不过,倒也不会因此而瞒着妻子。虽然有些期待两人的单独相见,有木还是觉得,把妻子叫上,也许会更加安全。
  对于有木来说,尽管精神思想上的出轨同样不可原谅,至少,他还能够保证,肉体上对妻子的忠诚吧。即使,作出那样的抉择,对有木同样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也许,在多年以后,有木会感谢自己的坚持。而同样对他深心付出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们,也会给予他一个肯定而有力的支持与拥护吧。
  至少,不要给孩子们不好的印象吧?有木在心里这样想着。
  知晓何琴离婚的消息,已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了。有木一直不会刻意地去了解对方网友的情况,除非其自己说出来。说实在的,当得知这一消息,有木确定自己是心动了的,起码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尽管理智告诉他,他们依然毫无可能。
  也不是毫无可能吧?
  如果有木也离婚了呢?
  可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又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一段来之不易的的幸福?不止是妻子,还有孩子们,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吧?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有木不敢想象。
  也许,那是因为爱吧?有人会如此狡辩。有木却知道,那样的狡辩只会令人耻笑。曾经的与妻子的那般天崩地裂、天长地久的爱恋,那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何琴的心里怎么想的,有木其实并不清楚。即便,她即使对他有意。有木知道,自己也不能轻易地趟这滩浑水。一时的新鲜过去,他们同样要面临接下来的平淡,也逃不开柴米油盐的摩擦,也许会更加的变本加厉,一地鸡毛的惨不忍睹。
  有时候,有木也感觉自己是否有些的过于理智?不过,他终是不能浅尝辄止的,把感情当做儿戏般,毫无所谓。有时候,敬而远之,正恰好是对彼此的尊重,也是对家庭的最好的保护。有木这样想着,对待感情之事,更加的讳莫如深。
  思想保守的有木,对待感情同样十分固执。不能称之为专一,却不妨碍有木多了一份小心。起码,不能对不起妻子的信任吧,有木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两个人相处久了,又有着共同的语言爱好,难免相互吸引,生出些许暧昧。这让有木时常困挠,深陷痛苦之中。好在,暂时有木还能抵住诱惑,没有做出无可挽回、无可原谅的事来。而其实,那所谓的诱惑,不过是一种自我放纵的借口罢了。
  也许,她能够处理好的吧。最后,有木这样想着,决定不再纠结何琴的事。他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开始继续编辑手头的文稿。
  夜色不知不觉中远去,有晨鸟叽叽喳喳于客厅外的窗台。有木知道,那些鸟儿正在觅食。而前几天刚做的酱肉,有木挂出去风干的,似乎为那些鸟儿提供了一道美味。尽管,妻子因为担心,让有木早点将那些酱肉收了进来。有木觉得,让那些鸟儿啄食一点,其实也挺好的,并无不可。
  事实上,那些鸟儿似乎对酱肉并不感冒,总是浅尝辄止。好几次,有木看到几只麻雀飞进阳台,围着酱肉跳来跳去,偶尔地伸出尖喙轻啄,然而并未啄下什么来。
  每每这个时候,有木便觉得十分有趣,呆在屋里静静地看着,直到鸟儿们飞走。有木觉得自己并未损失什么,然而却收获了满满的那些鸟儿们带来的欢快时光。有木甚至觉得,听那些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便是这个世界最为动听的歌谣。
  天气越来越冷,窗台上的花盆里,那一树蔷薇,顺着护栏几乎要将窗台完全包围。那还是孩子们前两年从乡下外婆那拿来的一截花枝,就那样插在花盆里,也没有多少经营,不想却依然开枝散叶,自成景观。不过此刻叶子几乎掉落光了,只剩下几根枝条,依旧顽强,四下延伸着,似在表达着一种不屈的意志。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将下雪,有木十分不情愿地穿上莫娜翻找出来的秋裤,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来,有些的迫不及待了。
  不知,今年的雪,会是怎样的呢?有木这样想着,一边考虑着下雪时,是否有时间带着孩子们出去玩雪。
  这恼人的雪哟。有木这般地感叹,起身,准备去吃点早餐,顺便给莫娜也弄点。然后有木可能会去稍微地睡一下,而妻子莫娜也许会约了人去跳舞。二人早已形成习惯。
  
  三、
  周末,刚吃过午饭收拾好,莫娜早早地已经准备好。今天是每个月底惯例接孩子们回家的日子。自从孩子们住校,平常家里便显得有些冷清,所以,这个日子便似乎有些的值得期待。
  除了上下班的时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各自玩着手机,各自的爱好也有所不同,只吃饭时难得说几句话。
  而经过了最初的争吵过后,夫妻之间也似乎逐渐平淡下来。曾经撕心裂肺的爱情,随着时光的推移,因为孩子们的长大,褪却了几分浪漫色彩,更多了一份亲情里面。
  不过,这样的关系却是有些的微妙。许多的家庭,因为一些不大不小的矛盾而破裂。夫妻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稍有松懈或是冲动,也许就是一场覆水难收的反转。寻求刺激的后果,最后受伤的不止是彼此,更多的是无辜的孩子。
  有木见多了身边这样那般的形色人等,最初都是意气风发,打着“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愰子,出入风尘之地,留连花柳之巷。而最后的结果,往往落得个晚景凄凉,少有善终的。这样的例子多不胜举,倒也给有木时刻敲着警钟。
  一直喜欢跳舞唱歌的莫娜,生了孩子后几乎所有心思都用在孩子身上,基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不过,两个孩子都大了,开始住校,倒让莫娜的时间多了起来。最开始莫娜还有点不习惯,整天呆在家里,难免这样那般地找有木的茬。有木有些不胜其烦,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莫娜很快找到乐趣,报了小区门口的舞蹈班,有专业老师教学,多少转移了她的视线。有木乐得清闲,虽然多了一笔开支,也不过是少买一件衣服的事。
  孩子们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不过,多数时间都是在玩手机,难得一家人坐下来说几句话。学习成绩不好不坏,算是勉强跟得上。对此,有木倒也并未强求,能够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倒不是有木疏于管教。一场突发疫情,似乎让很多人一下子都看淡了。生命的脆弱,在肆无忌惮的病毒面前,尤其显得苍白而无力。人们似乎在一夜之间懂得,活着,真的不容易,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金钱、地位和权力,更加重要。
  尽管小城一次次有惊无险地度过疫情风暴,人们的弦并未时刻紧绷。有木还是从铺天盖地的网络报道中,嗅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在国家政府一直都是采取强制有力的政策应对疫情,时刻保障民生安全。虽然严格的管控会令人有些不适,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十分有效。
  而随着病毒的变异,疫情局势一再起伏,钟南山院士指出,这将是一场持久战,让国人有长期的心理准备。对于这一点,有木还是非常支持的关点。也一再要求和告知家人朋友,随时做好防护,不要给国家添乱。
  “钥匙,东西拿好没,电关了没?”
  莫娜一边确认问道,一边看着有木拿出钥匙,将门反锁好。又不放心,伸手按了按门把,并用力推拉了一下。自从家里曾经遭过贼光顾,莫娜便十分小心,甚至有些的神经质。每次出门,总要反复地确认门窗是否关好。其实,那次盗贼事件,家中并未被盗什么重要值钱的东西,只是事后想想有些后怕。
  而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的综合治安早已今非昔比,人们的生活水平、物质条件大有改善,曾经的三天两头的盗窃事件几乎绝迹。倒是层出不穷的网络诈骗,让许多贪图小便宜之人,屡屡上当受骗,叫人头痛不已。国家因此也加大了预防诈骗的宣传投入,似乎效果不错。
  有木开车,先去接刚进初中的小儿子,然后得去小城郊外的市二中学,接正上高三毕业班的女儿。
  随着城市规划建设的发展,小城的中心区域不断地扩大,向周边市郊推移。原来市内所有的中学,纷纷将高中部搬迁到市郊偏远位置。随之而来的,形成了学生的住宿、餐饮等等一系列的开支增加,这对每个家庭来说其实是一笔很大的负担。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让小孩能够尽早地养成独立自主的习惯。至于学习成绩的提高与否,似乎并无多大作用。
  “妈妈,学校下星期又要考试,真是烦人。”
  车上,儿子轩对他妈妈抱怨道。进入初中,其实已然与小学的教学方式不一样了。而对于这种半封闭式学校,更看重的是学生的学习成绩的提高与否。老师的教学压力相对更大,直接与绩效挂钩,看升学率说话。
  “那儿子有信心考好没有?”
  莫娜并未安慰,而是故意换开话题问道。
  “有点困难啊。”
  轩这个时候便是开始卖关子起来。初一的课程,其实对现在的轩来说并不太难。不过,要想拿到好的成绩,却是需要一点动力的。
  “那,考好了有奖励哟。”
  莫娜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而轩果然忍不住上钩。
  “耶,那我再努力努力。”奸计得逞的轩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样子,偷笑着说道。
  “呵,”
  有木一边听着母子俩的对话,一边却是忍不住想到了何琴,她母亲的病怎样了?
  自从上次聊天过后,因为一些事情耽搁,有木一直未曾再过问。不过,何琴那边应该是问题解决了吧,可能,已经去单位上班了。
  也许,抽空问问吧,有木这样想着,并不觉得奇怪。那只是简单的朋友间的关心,没有什么问题吧?有木这样地辩解着。
  因为是周末,街上接送小孩的车子,加上下班时间,每一条路都显得拥堵不堪。小城的城市道路规划一再改动,依然不能满足日益增多的道路交通问题。越来越多的家庭因为种种需要而购买车子,大街上更是到处都是奔跑着赶送外卖的电瓶车。似乎,无论小城怎样改造,一再拓宽的道路,还是那样的拥挤,几乎没有什么改善的样子。
  事实上有木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现在他们出行已经非常的方便了。随着市郊城镇化建设的升级和加速,小城的周边一日游变得轻松惬意,无需刻意纠结计算。即使是坐公交车或是有专门跑营运的私家车,都是十分的方便的。就算是这样上下班时的高峰期,只要不出什么重大的交通事故,虽然说车子相对会多些,时间上肯定会多耽搁一点,这都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吧。
  快到女儿颖的学校,车子已经无法再前进了。有木只得靠边将车停住,看了看时间,并未放学。因为周末接孩子的车特别的多,所以学校大门前的这一段路也被特别照顾,临时可以不计乱停。此时已经有不少车子,依次停着,都在等着接孩子回家的。
  有彼此熟悉的,站在车旁闲聊着,也有的并不下车,坐在那低头玩着手机。有木下了车,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出。莫娜坐在车里,瞪了有木一眼,继续和轩说着什么。
  “有木,这么早啊。”
  明杰曾是有木邻居,前几年另外买房搬到新区,好久没有联系。如今因孩子都在一个学校读书,接送时碰到,偶尔会一起闲聊几句,等着学校放学。明杰应该早到了,此时见到有木,走过来打个招呼。
  “你早,来一支。”
  有木拿出烟递过去,明杰接过,点了,一边开始抱怨唠叨起来。
  “这世界是已经疯了吧,许多地方又开始封城了,还要不要人活啊?”
  “是啊,形式变得有些严峻,似乎越来不可控制了。做好自我防护吧,别给国家添乱。”
  有木一直在关心疫情情况,前面小城突然紧张,空气中充满硝烟味道。还好及时控制住,事态并未进一步发展而不可收拾。
  似乎没过多久,其它省份接连爆发,病毒也因一再变异,传播速度更快,生存条件更复杂,简单的核酸检测虽然还是最好的防治手段,对病毒的检测准确率却相对更小。由此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让疫情变得越发地扑朔迷离,难以控制。好在广大人民群众对国家政策的支持,戴口罩出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事实证明,戴好口罩和勤洗手保持卫生,是预防新冠病毒的最好措施。
  “贵州相对好点,只是铜仁和毕节有点老火啊,但愿不要恶化,又有漏网之鱼跑来这边。”
  “应该不会吧,都封城管控了,不过还是尽量少出门、少聚会吧。”
  “那些人也是操蛋,整天没事瞎跑什么嘛?”
  “呵呵,这事谁也不怨得,也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够左右的。还是那句话,不给国家添乱就是了。”
  “得,放学了。有空再聊了。什么时候看看把那几个约起喝一杯?”
  “可以啊,好久不见了,等疫情松了聚聚。”
  学校大门处,陆续有学生出来了。有木掐灭了烟,扔进垃圾箱里,回转身坐进了车中。
  “姐姐,这里。”
  轩早早地看到姐姐的身影,连忙探出头,伸手挥舞着,一边大声喊道。
  刚走出校门的颖,听到弟弟的声音,挥了挥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累死了。”
  开门上车,坐在轩的旁边,颖忍不住报怨道。
  “辛苦了。”
  有木一边发动引擎,打开左转灯,准备起步,一边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回家好好犒劳犒劳,想吃什么,安排。”莫娜最后拍板,两个孩子相视一笑,显得非常开心的样子。汽车慢慢汇入车流,汇入这回家的车水马龙。
  街灯亮了起来,雨后的街道,拥挤的车流,赶路人匆匆的脚步,少了往日的喧嚷。于一份宁静中,即将告别的旧年,即将到来的新年,依然有所留恋,依然值得满心的期待。
  有木觉得这样就好。
  
  四、
  “何老大,你那收拾好没?我们这快到了哟。”
  小罗是何琴在厦门认识的老乡。十几岁就出去的小罗,先是在广州、深圳等地打工,跟着他的一个表亲学习家庭装潢的手艺。如今也在厦门,却留下妻儿在老家。他们是通过老乡会认识,彼此也算投缘,偶尔会相邀一聚喝酒聊天。也因何琴豪爽性格,让小罗一直以老大称之。
  之前小罗亲戚去世所以先回来,处理好家里事情,正准备回去厦门工厂上班。听说何琴也回来了,这两天回去,打电话一问,正好一起走,相互有个照顾。这不,今天一早小罗电话过来,询问何琴是否收拾好,该出发了。
  他们找了朋友的车送,已经在到何琴家的路上了。挂了电话,何琴继续守在母亲身边,陪着她说话。今天母亲的精神看上去很好,难得的太阳暖洋洋地,多少驱赶了离别的伤愁。母女俩有说有笑的,都不提及即将的天各一方,各自的牵挂担心。
  “都收拾好的吧?”
  见何琴挂了电话,母亲忍不住催促。眼底有一丝的不舍,不让闺女看到。
  “嗯,等下小罗他们开车过来接的。”
  何琴笑着答应,心中却掠过另一道身影。
  老板最终还是给何琴的假推迟到月底。而何琴知道老板这已是作出的最大的让步。随后又联系到小罗,答应与他一起回去厦门。何琴几次想电话或是微信告诉有木自己的行程,犹豫再三还是作罢了。
  尽管心中一直放不下有木,何琴并不想放任自己。思念是一杯没有解药的毒酒,而她只能自己默默独饮。任那蚀骨的痛,在每一个无尽的长夜折磨她几尽脆弱无助的心房。每一次的深夜买醉,何琴知道,那并非她想要的结果。然而,她也只能默默地去到他的空间,通过他时断时续的更新,知道他现在一切还好,仅此而已。
  彼此的安暖,只是心头自欺欺人的一句毫无生气意义的话语。他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偶尔的交集,犹如夜空中刹那的烟火,有人在意,有人早已将忘却,在寒冷的风中瑟瑟。
  “到了单位安心工作,不要担心家里。”
  母亲还在那里唠叨着,并未觉察何琴的低沉。这时,何琴的大哥大嫂推门进来。
  “家里有我们的。”
  大哥讷讷地说道,大嫂搓着两手,低着头不说话。
  何琴的大哥五十多岁,满头的白发显得有些苍老。大哥快三十了才讨到媳妇,算是完成了一桩传宗接代的差事。让何琴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当初因为大哥的婚事,父母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何琴的对象提要彩礼。前夫的父母倒是通达,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一方面也是何琴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前夫一家并未因彩礼的事而纠缠轻待于她。相反地,公婆对何琴其实也算不错。只是,何琴总觉得与丈夫之间,少了点什么。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何琴也知道,以她们当时的家境,并不能怪大哥。好在老实巴交的大哥娶了大嫂之后,尽管没有多大的出息,依然守着那点地,整天操劳,却并未见生活起色。好在大嫂人也还算孝顺知礼,一直勤俭持家,日子将就过得去。这让何琴心头多少放下。更何况现在,她走了后一切还得靠大哥大嫂,照顾好母亲的。
  “大嫂你来一下。”
  何琴喊着大嫂到一边,她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钱,递给大嫂。
  “这五百块钱,你看看给小伍买件衣服,剩下的也给自己整件吧。”
  小伍是何琴大哥的小孩,其实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何琴之所以给大嫂钱,主要还是想她对婆婆好点,提到小伍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至于母亲那里,何琴是另外有给钱的,让她想吃什么就买,不要怕花钱。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的,你出门在外的,多带点钱啊,自己身上够用不啊?”
  大嫂一边客气着,一边接过钱,做贼一样,早已顺势揣进裤兜里。大嫂那张常年烟火熏的脸上,有着刻意讨好的笑意。何琴不敢多想,只在心里祈祷,但愿大嫂能够真心待母亲好点,她在外面也能放心些。
  小罗帮忙将行李箱放到后备厢,又热心地为何琴打开前面副驾室门,并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何琴笑笑,径自地坐了进去,向开车的老莫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谈那些,反正顺路的。”
  老莫工作上安排,正好要去小城那边。与何琴又是认得熟悉的,小罗又是他媳妇家沾了亲戚,顺路稍带一程,路上还乐得有人说话搭伴。至于之前何琴说要给点油钱,老莫直接给拒绝了。都是亲戚朋友的,谈钱就见外了。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打电话。”
  大哥还在那唠叨着安全什么的,何琴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升起关了车窗,示意老莫走吧。
  “嘀,嘀嘀……”
  老莫按了几声喇叭,车子慢慢地起动,很快地转到大路上。何琴回头,看到自家的那栋房子,慢慢地变小,很快消失不见。她便想到,母亲也许也一直看着他们的车子,慢慢地从她的眼眸中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何琴的鼻子一酸,连忙转过头,手中拿着手机,无意识地翻看着什么。
  “老大,这次去小城,要不去见见那位?”
  小罗是知道有木的,前面他们回来,路过小城时有木是接待过他们的。虽然有木带着他的妻子,小罗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一丝的异常与不同。
  不过,对小罗的提议,何琴并不想回答,选择了沉默。
  “唉,都不晓得那位有什么,没钱不说,还有老婆管着。”
  “普通的朋友而已,有没有老婆什么关系嘛?”
  何琴忍不住反驳,不过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力。
  “真是普通朋友吗?懒得管你。老表,今年生意如何哟?”
  小罗不敢咄咄逼人,嘴里低声叨叨着,转而问老莫道。
  “哪有啷个生意哟,没有亏钱就不错了。”
  提到生意,老莫忍不住叹气。都怪这该死的疫情,好多的商家做不下去,有的收手得早,有的越陷越深,如今还在开门做生意的,哪个又不是在硬撑着?
  “是啊,不晓得这次回去厦门,又是什么情况了?”
  提到疫情,小罗也是一脸的无奈。他是做家装这块,一样受到影响波及很大。要不是回去还有几家之前已签了合同就等着入场,可能一样没有活路可做了。
  最近一段时间,全国各地一直零星地有关新增病例的报道,不过相对来说,整体上比国外要好很多。只是,前两天抖音上有小视频透露,北京和杭州两地,均从国外发来的快件中发现了变异病毒,并因此有人造成了感染。看似平静的日子,似乎一股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会爆发。
  “现在厦门还好吧,只怕回去了再想要回来,会有些的困难。也许,一切都会过去的。”
  何琴开口说道,其实她心里一样不确定,回去厦门的决定是否正确。疫情之下的生活,早已不能按常理出牌。而未来总是难以预料,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先到。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到了那边再说吧。
  一边,何琴翻看着手机,脑子有些的混乱,心思也不知去到哪里?她一直在犹豫,是否与有木打个电话?
  他们,终究是没有一点点的可能吧。何琴忍不住想起,那次唯一的二人单独相处,她其实是给了有木机会的。而在经过了最初的不适与尴尬,有木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向她伸出了双手,给予她一个两人都久盼的拥抱。
  不过,也仅此而已。
  虽然,之后他们似乎也因此释怀,彼此心满意足地相互告别。然而,他们谁也不能确定,在彼此的心里,他们彼此到底有着怎样的一个地位?这样简单地一个拥抱,那种久违的感觉,如此的真实的刺痛,如此地令人喜悦却又如此地倍觉感伤。仅此而已。
  她终究,只是他生命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以后的路,她终究,也只能独自面对,独自地走吧。这是他们彼此的选择,也便是所谓的相忘于江湖么?何琴转头看向车窗外,看着曾经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这片土地,眼睛便有些地模糊起来。
  老莫和小罗还在那说着什么,二人默契地不再打扰何琴。汽车一路飞奔着,向着未知的远方呼啸而去。天空几朵白云飘浮游荡着,一轮朝阳升起,火红的光瞬息间照亮这片天地,有鸟儿鸣叫轻快,身影轻盈自在,满是喜悦流露,似为迎接这美好的晨光到来。
  何琴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随便地照了几张照片,配文“别了,我的城!”点击,发送。然后,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小城中,刚下夜班的有木收拾好准备回家,似乎心有所感地打开微信朋友圈,心头忍不住几分叹息。想要打一个电话,想了想,还是作罢。她终是比他强的,何况他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各自有着自己需要守护,也终究不在一个纬度的生活,偶尔地有所交集,也就仅此而已。各自安好,各自有晴天。这样的选择算不算最好呢?有木不知道。未来又会怎样?有木一样地不能知晓。走好眼前的路就好吧。有木骑上他的那辆山地车,向着家的方向行去,耳机中音乐缓缓,诉说着一场又一场所谓的风花雪月的故事,轮回往复着,没完没了。
  全文完
  2021.05.13
  
  

  一、
  何琴不时望着躺在床上,此刻正安静地睡着的母亲,不时又目光转向手机。上面显示的25号茅台机场直飞厦门的机票购票订单,打折优惠下来440的票价,已是十分的划算了。只是一想到母亲的病情,何琴在心里又不禁有些的忐忑,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对头。
  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何琴10号便赶飞机急忙回来,一晃已经十多天了。尽管公司那边提前打了招呼请了假,然而,依然有很多的事情,急等着她回去处理。老板那里已经开始在催了,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委婉,却是话里话外地,都在暗示,如若何琴再不回去,那她的工作只好另外安排其他人做了。而这样一来,何琴之前辛苦打拼得来的成果,也许就会白白地给了别人。到头来,她更可能被打回原形,又得一切从头来过。
  虽然,与母亲的身体健康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不过,那毕竟是自己这么些年努力打拼的结果,一个人在外面的辛酸,无人疼爱的凄楚,何琴实在是不想再去重新体会一遍。
  母亲的身体一直还算不错,只是,终归是上了年纪,又是一个人在家里,少了照拂。自七年前父亲离去,何琴下了决心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不顾一切地独自去到厦门。经过几年的打拼努力下,如今总算是小有所成。其间的艰辛、委屈与无奈,从来无人言道。然而,何琴的心里却是一直牵挂着在家里的母亲,心心念念着,只希望母亲能够身体健康,没有大病小难的,她也好放心地去努力打拼。
  天有不测风云,之前五月份,母亲刚刚摔了一跤,何琴也是急忙匆匆地赶回来探望。好在并未伤到筋骨,在家休息几天,便是能够起来下地。虽说不能干重活,一些简单的生活自理倒也不成问题。只是这次,让何琴很是担心,也十分头痛不已。
  十天前接到家里母亲病重的通知,何琴匆忙地请了假,买了厦门直飞茅台的机票转车赶回来。一进到家门,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何琴心头一阵难过。也顾不得旅途疲累,便投入到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中。本来,何琴是想安排母亲去医院检查治疗的,可是母亲执意不愿。一方面可能心疼花钱,另一方面母亲似乎害怕,去了医院便回不来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病床上固执的母亲非常坚决,一心只想安静地离去。不过,这样一来却是苦了何琴,每天守在母亲床前,细心地照顾周全。虚弱的母亲,连吃饭都得人喂。何琴不敢稍有疏忽,精心为母亲熬了粥,又小心慢慢地喂母亲吃下。天气炎热,何琴每天都要烧了热水,为母亲擦拭身子,并及时更换被褥床单。接连十来天的辛苦操劳与付出,总算没有白费。眼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何琴尽管早已累得不行,心里却是感到无比的欣慰,几分庆幸。
  只是,一再地请假拖延,领导那边早有微词,又让何琴倍感头痛。一边是好不容易打拼才有的今天的这点成就,也许,继续拖延下去,很有可能全部被断送,一切只好从头再来;一边却是躺在病床上年迈的母亲,需要她去照顾周全。苦点累点何琴都能咬牙坚持,然而,她又不能不去工作。母亲随时的医疗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这些,都得指望她啊。
  接连十来天的日夜操劳,何琴平生第一次感到这般的心力憔悴,阵阵的无力与无助。此时此刻,她多么地想能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一分钟的片刻安暖。然而,并没有。素有女强人之称的何琴,平常在别人眼里巾帼不让须眉的“爷们”,独自守在母亲的病榻前,望着安然沉睡的母亲,内心却是无比彷徨无助,满心的酸楚。
  何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强忍着想要逃离此处的冲动。墙上挂着父亲的遗相。照片中父亲依然一脸的悲悯、慈爱的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想对她说什么。不过,何琴再也听不到了。
  七年了,父亲离开何琴和母亲已经整整七年。而每每夜深人静,何琴会时常地想起父亲,种种过往,点点滴滴犹在眼前。斯人已逝,天堂有灵,父亲,他还好吗?而正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让何琴能够重新认识自己,下定决心与过往的自己说再见。虽然,那样的选择也许并非最好,然而,何琴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寄望于一个冰冷无望的家。儿子的理解,令何琴更坚定了信心,不管怎样,儿子都是她最大的牵挂,和希望。不过,却不是现在。
  此时此刻,看着墙上父亲的相片,何琴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要是父亲还在,又该多好。母亲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没了寄托。而她,也能放心地去上班,工作、打拼。
  “小琴,我想喝水。”
  在那发呆的何琴,听到母亲喊她的声音,努力收回心思。她起身倒了水回来,把水放在一旁的桌上,伏下身子,将消瘦的母亲扶起半坐着,身后用枕头靠着。将水递给母亲手接了,又坐在母亲的身旁,母女俩就这样相互依靠着。何琴看着母亲喝了水,接过水杯放回桌面。
  “票买好了吗?”
  在何琴十几天细心服侍下,母亲的气色有所好转,便开始催促她快买了票回去上班。她知道何琴的工作繁忙,为她的病,已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尽管,她现在并未好完全,其实还需要有人服侍周边。
  “还没,再等两天吧。”
  何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母亲多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丢下母亲独自离开。原本,何琴也想接了母亲去厦门工作的地方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只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不想成为女儿的累赘,也不想老死他乡。所谓落叶归根,何琴的父亲也在这边,她又怎么舍得丢下他不管?
  “我这也木得事了,你就安心的上班去吧。”
  “好,晓得咯。”
  何琴忍住想要流出的泪水,伸手擦了下眼角,站了起来:“你饿了没得,我给你弄点吃的。”
  ……
  今夜,一轮明月洒落一地清辉,中元夜的月色,分外清冷,多了几许苍凉。在母亲的一再要求下,何琴简单地做了几道小菜,点燃一束香烛,买了纸钱烧了,再斟上一杯水酒,祭献天国的先灵,及招呼一众徘徊于奈何桥与忘川河畔的孤魂野鬼们。母亲似乎精神不少,不时地与她说笑着,讲着一些曾经的有趣往事。不过很快,她便是感觉疲累,在何琴的帮助下,简单地洗漱后,躺下休息了。
  何琴很快收拾完毕,坐在母亲的床前,她要等母亲完全地睡着。这些天何琴都是这样,基本上没有很好地合眼休息。好在母亲已是精神大有好转,也许再有两天便可自己下床,生活也能自理,不再需要人时刻照顾。
  不过,在那之前何琴却是不敢稍有大意,同时也内心纠结,不知今后该如何,何去何从?她实在有些不放心,不愿让母亲独自在家。只是,为了生活,她是真不知怎样抉择,方是正确?
  望着床上安祥睡着的母亲,何琴却突然地感到一阵心酸难过。年迈的母亲,是她最后的牵挂。然而,一向坚强的何琴,此时此刻多希望能够有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着,除了失望,剩下的还是失望。
  何琴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看着微信上那些好友头像,她竟不知该找谁,可以说说话?下意识地,她的手指定格,而她的思绪,一下子飞散开去,一时有些的怔住了。
  良久,也许只是片刻,她哂然一笑,极力地平复紊乱的心绪。
  “在哪儿?”
  尽管,心里并不想再打扰对方,此刻的何琴却是那么地无助,只想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是那种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给她任何的承诺,在心底里,何琴却是更加知道或是相信,那个人可以,给她安抚与慰藉。哪怕,只是片刻的,只是几句简单的只言片语。
  何琴打出这三个字,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发出。她并未奢望对方能够回复,毕竟,这个时候也许对方早已睡了。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
  很快,有信息回复,一个问号。
  看来对方以为她去了遵义。不过并没有。
  “我在习水老家。”
  “嗯?”
  “老妈病了。”
  “噢……怎么了,好点木有?”
  “老年病,好多了。”
  “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她不去。”
  “呃……”
  “她怕去了回不来了。”
  “拥抱!”
  “没办法,我回来十来天了。”
  “请假?单位在催了么?”
  对方很快猜到,何琴可能要返回单位了,却放心不下老人。
  “是!”
  “老妈怎么办?”
  “不知道?”
  “可是,工作也要紧吧?”
  “嗯,只是放心不下她。”
  “那再看看吧,希望早日康复。”
  “谢谢。”
  “我这也帮不了什么。”
  “没有,很好了,可以陪我说说话。”
  “好!”
  “你忙吧,我要休息了。”
  尽管,还想再说一会话,琴还是强迫自己,一方面的确时间有点晚了,而她其实一直也没有休息好。何琴更不想对方误会,或是担心。
  “嗯,注意身体,自己保重。”
  “晚安!”
  “安!”
  夜色如此深沉,月光如洗,而对于那些心有牵系的人,也许今夜注定难以安睡……
  
  二、
  有木打开电脑,顺便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不过,望着电脑上之前的文档,有木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继续新的文字编写。
  不知道何琴那怎样了?也许,她已经到了单位,也许,依旧不能放下生病中的母亲?只是,有木知道,其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生活中比较木讷,有木其实心思十分细腻,更看重感情。对待朋友,有木也非常认真,体贴。即使是在有些人眼中虚无缥缈的网络中,有木也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有木觉得可以值得交往的网友。
  当然,有木会尽量避免,以他自认为的方式,避开一些毫无营养而庸俗的交往。而在经济方面,有木也是极力避开,有木不会去羡慕谁谁炒股赚钱了,也不会头脑发热,为某位的热情邀请而蠢蠢欲动。
  有木自始自终相信,网络也许虚无,网络中的人却是真实存在。你以什么样的心态游弋于网络,网络也必将以相对的回报与你。也许,在别人眼里,有木会有些的傻乎,不过有木从未想过改变。
  坦荡和真诚,是有木在这看似虚无的网络,还能保有的一份真与纯。有木不想一直戴着虚伪面具。现实生活中的苦与累,有木无可躲避。也难免会有虚假面孔,为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负担。而在这虚无网络,如果还要用一副面具将自己包裹,其实与现实生活有何区别,也失了其存在的意义了吧?至少,有木是这样认为。
  只是,有木也会有时感到力不从心。特别是当网络与现实交错而汇,有木其实感到分心乏术。而在有木以为的真心以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面具,这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中,人与人之间,其实更难分辨出,谁的真心,谁又在逢场作戏?
  当网络与现实交叠,生活中的困窘便不可避免地呈现对方。而此时此刻,总有那么一点的尴尬,反过来,也是考验彼此双方的一个试金石。还能留下来的朋友,于彼此,都是一种欣慰,值得珍惜。
  尽管,有木也会偶尔地想着,能否与谁,来一段天长地久的卿卿我我,或是逢场作戏的风花雪月。理智却让有木不敢稍有放纵。与那样虚无的网络人生,有木更珍惜现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只是,当一些人的出现,让有木有些的无所适从,难以抉择。原来,我们终究如此心性脆弱,面对种种诱惑,似乎总难做到心静如水。似乎,总会轻易地被激荡起一层层涟漪,而不能自知、难以自拨。
  说不清楚与何琴的交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忘了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相互吸引。有木更多的是喜欢何琴的率直爽朗,而何琴似乎因为有木的那些文字折服。不过,或是因为都有家庭孩子,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吧。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志同道合的共同爱好,让原本并不相识的二人,于短暂的交往过后,竟是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有木想起来,他与妻子早已过了七年之痒的困挠,不过也似乎少了些许年少冲动的激情。每天的柴米油盐,让平淡的生活显得乏味,难有涟漪波浪。不过,即便如此,有木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妻子。靠着网络上那点可怜的文字,竟是也收获了不少的女粉丝,有木似乎多少找回一点自信与骄傲。这是有木未曾想到的,心头难免有些小小得意。也仅此而已。
  因为同在一个城市,给有木有了见到何琴的可能。而同意与她见面,有木也是诸多考虑。四十几岁的有木,心里多少对其他女子好奇,幻想着一些艳遇什么的。而一直热心公益的何琴,也是让有木十分敬佩有加的。
  一直在当地善德助学公益组织活跃的何琴,经常会借助有木的笔,为他们善德助学活动润笔写写稿件。对于这样的公益活动,有木自是乐于帮忙的,而何琴每次总说给有木一点稿费的事,有木却是坚决地否定了。拿了也会感到不安的,至少,有木是这么想的。
  每次见面之前,何琴总会特意让有木带上嫂子。有木不知她是否真心如此,尽管心里也会觉得怪怪的,不过,倒也不会因此而瞒着妻子。虽然有些期待两人的单独相见,有木还是觉得,把妻子叫上,也许会更加安全。
  对于有木来说,尽管精神思想上的出轨同样不可原谅,至少,他还能够保证,肉体上对妻子的忠诚吧。即使,作出那样的抉择,对有木同样是一件十分折磨的事情。也许,在多年以后,有木会感谢自己的坚持。而同样对他深心付出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们,也会给予他一个肯定而有力的支持与拥护吧。
 抉择来源于互联网,其版权均归原作者及其网站所有,本站虽力求保存原有的版权信息,但由于诸多原因,可能导致无法确定其真实来源,如果您对本站文章、图片资源的归属存有异议,请立即通知我们(35625244@qq.com),情况属实,我们会第一时间予以删除,并同时向您表示歉意!如果您有优秀的作品,汉江南岸会帮您宣传推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