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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


  一
  母亲回了一趟娘家,回来就喜孜孜的,不时抿着嘴笑。她老家是新化的,那地方当年穷山恶水,女孩子们都想跑出来,跑出来的途径就是嫁出来,所以,许多人就嫁到湘潭来了,我的母亲也是这样离开她的家乡,嫁给我父亲的。现在当然不同了,新化发展很快,那里的女孩子很少再嫁过来了。
  “妈,怎么了?回一趟娘家家捡到宝了?”
  她笑得眼睛眯缝着,说:“光子,我这次回去,居然找到了小时候一起玩的艳子。小时候,我家和她家挨着,每天不是她来找我玩,就是我去她家。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玩耍。记得有一回,她妈妈不知从哪里弄了几个馒头,给她蒸着吃。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只见过白米饭,从来没吃过馒头的。你艳子阿姨,悄悄地藏了一个在衣服里,留给我吃,拿出来时,她的肚皮都烫红了。你说她对我好不好呀?”
  “确实好。那后来呢?”
  “后来,你艳子阿姨十岁那年,被送去给一个远房亲戚当女儿了。那家一直没生过,艳子她妈生了五个女儿,也养不活。艳子上面两个姐姐,她是老三,最不受宠,她性格又软弱,就把给她送出去了。那之后啊,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了。想一想啊,都已经过了快五十年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那时候,我们还是小孩子,现在,你都快三十了。日子真是太快了。”
  “那这回是怎么见着的?”见母亲谈兴正浓,我又问。
  “这回啊,你说巧不巧,我回娘家喝你表哥的喜酒,艳子也来了。那天好多人,30多桌酒席摆在坪里,到处人泱泱的,我突然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我心里朦朦胧胧觉得,那个人就是艳子。我过去一看,果不就是她。她一眼就认出了我,我们笑啊,叫啊,别个还以为我们是疯子。光子,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
  “那当然。现在呢,艳子阿姨住在哪里啊?”
  母亲笑得更开心了,她拍着大腿,说:“说起这个就更巧了。你艳子阿姨居然嫁在黄荆平,离我们这里也就几十里,她还约我去她家玩呢。”
  母亲似是想起什么来,起身回屋找出个纸片给我看:“这是你艳子阿姨的电话,你帮我存起来。她还有微信,也是这个号,你帮我一起弄好。”
  我给她存了电话:“你看,存的名字叫‘艳子’,我帮你置顶了,你一打开,第一个号码就是她。这是微信,艳子阿姨的微信名叫‘等艳归来’,我也给你置顶。我们可以给她打个视频电话,看看她在做什么。”
  “这个我会,我来,我来。”母亲一下子把手机抢走了。
  视频接通了,两个老人家又笑又叫。
  “艳子呀?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挖菜土,你呢?”
  “我冒做什么呀,我在弄手机。”
  我站一旁,看着两个老人,孩子一样地聊天,眼热极了,这是什么神仙友谊啊,几十年都不变的呀。
  隔了几日,母亲掇撺我去艳子阿姨家玩。
  “那你知道在哪里吗?”
  “黄荆平啊。”
  “黄荆平那么大,你知道是哪家啊?”
  母亲傻了眼,愣愣地望着我,她以为黄荆平就是一个坪,去了就知道,哪里晓得黄荆平是一个镇子。
  “拿手机来,让艳子阿姨给我们发位置。”
  视频接通了,艳子阿姨却不知道怎么弄,我在手机里怎么都教不会,电话两头的老人家慌了神,一会儿,艳子阿姨眼睛一转,跑到邻居家,逮住一个正在做作业的十来岁的孩子,让他发位置。
  那孩子面露喜色,眼睛溜溜乱转,说:“我不搞,等下你又告诉我妈,说我玩手机。”
  “不会,不会的。你帮我搞好来,我给你玩半小时,但你要先做好作业。”
  “好嘞,看我的。”
  几分钟后,位置就发了过来,两个老人相约着这个星期六见。
  二
  星期六那天一大早,母亲就拾掇了两个阉鸡,一篓子土鸡蛋,又叫我去买了几斤肉,两斤卤菜,一碗扣肉,两个西瓜。她有点慌张,手不停地抖,到处乱窜,她想了想,又把家里树上的桃子摘了一袋,又去地里弄了几个香瓜,全装在车后备箱里了。临了,想起什么来,跑到附近的商店,提了一对五粮液,说是给艳子老公的,那天喝喜酒时,看见他喝得醉醺醺的,应该是能喝酒的人。还买了一袋简装蛋糕,说是艳子阿姨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我撇撇嘴,说:“妈,你带这么多菜干什么呢?怕人家不招待我们。”
  “去别人家做客,就是麻烦别人,当然要自己带菜过去。”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我们终于到了艳子阿姨家,就在马路边上,非常容易找。
  她家晒谷坪里坐了几个邻居,见我们到来,纷纷让座,一个孩子窜出来,说:“叔叔,我认识你。”
  原来是那天视频里见过的那个孩子,这个小鬼头。我摸了撒他的头,他一溜烟跑了。
  中午是在艳子阿姨家吃的饭。她做了个辣椒炒肉,大蒜子炒鸡,都是自家出产的,味道鲜得很。
  饭后,母亲拉着艳子阿姨的手,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聊着聊着,两个老太太睡意来了,就去房里睡觉去了。
  过一会儿,又有邻居来闲聊,见堂屋里坐着一个我,问:“咦?人呢?”
  “睡去了。”
  那人是个自来熟,叽叽喳喳,天南地北,一下子就把我和艳子阿姨家的关系摸清了。我扔了根烟给他,他说得更起劲了。
  “哎,艳子婆倒是个好人,她老公可不是个好东西。”
  听见八卦上门,我的耳朵竖了起来。
  “年轻人,我给你说,你不要到处说啊。”
  “不会,不会,我在这里又不认识人。”我连忙答应着。
  “艳子婆的老公在外面有腿呢。”
  “啥?”
  他见我不懂的样子,思索了一阵,换了一个词:“就是艳子婆的老公外面有女人。那两个人好猖狂,趁着艳子婆没在家,两个人还到家里来睡。好不要脸。可怜的艳子婆,每天辛辛苦苦,她男人好吃懒做,还偷人。那男人是仗着艳子婆的娘家是外地的,没人撑腰,才敢这么猖狂的。”
  三
  半年之后,有一回傍晚边,母亲正张罗着饭食。家前边的马路走来一个婆婆,一边走,一边问“请问满珍家住哪里?”
  是艳子阿姨来找母亲了。她满脸凄惶,半白的头发在风中乱飞。她一把抓过母亲的手,语速飞快:“满……满珍,他……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了,把我赶了出来,我不知道去哪里啊,我没地方去,只能……只能来找你。”
  她伏在母亲肩膀上哭,撕心裂肺地哭,哭得肩头一耸一耸的,母亲拍着她的背,不停地说:“没事,没事,艳子,有我呢。”
  晚上,母亲对我说:“这样不行,这样欺负艳子,我要去帮她讨回公道。”
  “妈,这是人家的家事,包公来了都断不了案的。”
  “不行,这太欺负人了。”
  半夜,艳子阿姨睡着后,母亲叫我开了车,直奔黄荆平。
  “妈,你可不要干傻事呀。”我不无担心地说。
  “妈都六十了,不怕。”
  我们赶到黄荆平已是深夜一点。母亲擂开了艳子阿姨家的大门。
  “王德顺,滚出来!”
  王德顺是艳子阿姨的老公,六十多岁,光头,上衣也不穿,腆着肚子,打着呵欠:“干什么呢,疯婆子?”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跟着出来,叉着腰站在大门口,破口大骂。
  双方骂成一处。黑天瞎火的,也不知怎么搞的,母亲就和那个女人干上了,等拉开时,两人都挂了彩,母亲的脸肿了,那女人脸上也抓出几道血痕。
  母亲像被激怒的狮子:“王德顺,你要是不把这野女人赶走,老娘天天打上门来。”
  王德顺指着母亲,手指头颤抖着:“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
  “王德顺,老娘告诉你,你就是欺负艳子娘家没人,老娘告诉你,我就是她娘家人。老娘见你一次,打一回。”
  王德顺到底是个怂包,几日之后,就提着些礼物,腆着脸来我家向母亲道歉,顺便接艳子阿姨回去。
  “王德顺,你要是再敢搞事,老娘是饶不了你的。你也知道,我祖上也是传了些功夫下来的。”
  “不敢,不敢。以后,我和艳子一定好好过日子。”
  我一边给母亲搽伤药,一边问:“妈,你真会功夫啊?”
  “我骗他的。打架就是凭胸中一口气,不怕死地往前冲,有理走遍天下,无理打架不行。哎哟哟,你轻点揉,痛死我了,轻点,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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