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的终点站(情感小说)

于娜上大学时经常坐的那绿皮火车,车上一如既往地无座,有座的旅客一问总是从西海上的车,或者总是到西海终点下车。于娜就这样记住了西海这个地方。
  她的大学同学嫁给了一位军人,军人驻地就在西海,同学约她暑假到西海来玩,说她快要寂寞死了。同学在电话里娇声软语,于娜恨恨地骂道:“别跟我起腻,简直是个妖精。是不是军人每天都要活吃了你?”
  妖精的气息和软语谁能抗拒啊,况且,西部地区总给人很神秘的感觉,乌海那个地方尤其让于娜浮想联翩,说不定也是一个容易产生艳遇的地方。于娜的好奇心一下子燃烧起来了,于是向着那个绿皮火车的终点站出发。
  车子还没到西海就停了下来,列车广播讲暴雨冲毁了前面一段铁路,说三个小时后才能通车。车停在一个小站上,出站不远就是个小镇,目测走十分钟就能东头走到西头。于娜决定到镇里逛逛。眼下先吃点饭,填饱肚子再说。
  于娜在车站外面找了一处较干净的餐厅,在靠窗位子坐下。
  叫了一份饭,一份菜,慢慢吃,消磨时间。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过来了,朝于娜点点头,问可不可以坐在对面,于娜迅速看了一眼四周,可不,周围就剩这张桌子有空。于娜点点头。心想,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带磁性的男中音,尤其是尾音带着点含糊,北京周边的,肯定的。
  他的饭吃得很急,于娜还是慢慢吃,偷偷观察他,这人看上云特别像演员张译。于娜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在心里就称呼他张译。“张译”似有察觉,抬起头,朝于娜笑笑,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于娜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朝他笑笑。
  于是他问:“也让雨耽搁了?”
  “是的,只能在这儿等三个小时了。”
  于娜含蓄地告诉他,这个位子我要坐下去,吃完饭也不走。
  他附和着,“可不,只能等了。”
  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上那道深深的竖纹更明显了。有人说下巴上有竖纹的男人性欲强,真有此事吗?于娜低着头忙吃饭,怕被人窥到心思。自己的联想近乎荒唐,想什么呢,你这个女人。
  一会儿,有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人高举着刀进来了,于娜先是吓了一跳,但细瞧那男子拿刀的姿势又着实可笑。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交出来。”男子拿着刀朝人们比划着,于娜离着门口远,于是下意识地想往桌子下面躲。听得有人也叽里光啷往外跑。
  奇怪的是,于娜发现多半人纹丝不动,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无视这个人的存在。
  对面那个“张译”说:“没事,别怕。估计是个疯子。”
  于娜立起身子重新坐好,她忽然觉得拿刀人的话有些耳熟。噢,对了,小时候老师组织看电影《闪闪的红星》中胡汉三的经典台词。
  老板从后面出来了,拿几个包子放在塑料袋里递给那个男人,“去别处表演去吧。”然后脸冲着门口几个跃跃欲试准备夺路而逃的人说:“别怕,神经病,过去剧团演戏的。”
  于娜明白了,这个剧情大概经常上演,本地人都习以为常了,所以安之若素。外地人不了解,吓得够呛。
  一会儿又一个拿刀的出现了,黑胖大个,横着就进来了。于娜心中吃惊,这里神经病人也太多了点吧?谁知,这回是遇到真神了。拿刀的人胳膊上刺着青,看着就让人发毛。于娜不禁心里发慌,她怕西海那个地方刷卡不方便,支付宝没法用,包里带了一定数量的现金,这回真遇到麻烦了。这暴雨把人拦在这里,钱再被抢走,可真是够倒霉的。
  胳膊上刺青的黑胖子嘴里恶声恶气地朝人们吼:“最近老子遇到事了,手头有点紧,跟大伙凑凑,人人都出点血,别等我挨个往出挤。快点,利索点都。”
  于娜看有人乖乖地把钱包掏了出来,还有个长得圆头圆脑的秃头中年男人掏钱的同时嘴里还自言自语:“钱都给你,证件给我留下。”在他的带动下,人们纷纷翻书包掏口袋。于娜也把包的拉链拉开了,对面的男人伸手摁住了她的手,“你别动,这种人就是欠揍。”
  小饭馆本来也不大,拿刀的男人把秃头男人的钱用刀尖一拨拉,几张红红的票子飘到地上,秃头男人也不敢捡。黑胖的拿刀人横横地往前走,似乎不全是冲着钱来的,更像是故意找茬。黑胖子很快走过来了,于娜不禁向对面的“张译”看了一眼,男人头也不抬,看也不看拿刀的黑胖子。看着黑胖子手中的刀和他阴沉的脸,于娜身子有些发抖。拿刀的黑胖子没在意于娜,对面“张译”满不在乎的沉稳劲似乎激怒了刺青的黑胖子,黑胖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伸手捉住了“张译”的衣领。于娜也没看清“张译”是怎么出手的,反正是闪电一般,只是影子一晃,黑胖子的手腕好像脱臼了,刀落在地上。黑胖子忍着痛还要去捡地上的刀,男人用脚踩在刀上,目光直视黑胖子:“不想把半条腿搁这儿,就把刚才抢的钱还给大家,然后滚蛋。”
  黑胖子咧着嘴说:“我的手……”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往上一用力,黑胖子甩甩手,好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高手,拿刀的黑胖子自认倒霉,只好照男人的吩咐去做,把钱还给了别人。
  可是黑胖子似乎还是不服气,嘀嘀咕咕说着,小饭店的老板欠着他的钱呢?他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饭店老板。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么损害无辜的客人就不对。你们之间的纠纷可以通过法律解决。”
  于娜平生第一次见识了这么一个场面,以前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今天居然让自己遇到了。忽然,她心里打个激灵,莫不是在拍电视剧?她小心翼翼地问对面的“张译”:“刚才不是在拍电视剧吧?”
  对面的“张译”笑了,露出了一对小虎牙。这对小虎牙给这个人的冷峻添了一丝可爱。
  “女人的想象力真是让人吃惊。”
  “张译”摇摇头,仿佛于娜的问题好笑到弱智。于娜也为自己的想法笑了,都是开头那一幕把人闹的。
  看着有些尴尬的于娜,对面的“张译”又补充了一句,“在偏远的西部小镇,像你这样的美女出门,还是要当心点。”
  美女这个词很受用,于娜心里甜丝丝的。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艳遇?于娜的脸微微发红,仿佛自己的心思被人家窥到了一样。再看那个“张译”,又恢复了以前的沉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也得当心点。这些小混混还会带一帮人再来找茬。”于娜担心地对“张译”说。
  “张译”笑笑:“不会的。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提醒。”
  “张译”的一个谢字让于娜妩媚地一笑。于娜微微低下头,拉扯摆弄着自己的裙子,她渴望“张译”再问她些什么,无论什么都行。这样她就有理由向“张译”提问,关于他的功夫,关于他的身份。可是,人家没有交流的欲望,自己怎么能像个八卦女一样喋喋不休呢?
  于娜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她还得装得矜持些,不能被人看作轻浮的女子。“张译”站起身来说要去看看火车有什么新情况,于娜鼓起勇气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到北京有事找我。”
  “张译”略感意外,但随即平静说:“我没有名片,抱歉。谢谢。真的谢谢。我有时出差也去北京,方便的话,一定去看你。”说完这话,“张译”从于娜的眼里消失了。于娜甚至期待着他再出现,可是她的期待落空了。
  于娜就这样很怅惘地离开了这个临时停车的小站,心中若有所失,甚至有点伤感。
  火车接近西海的地界了,窗外的沙漠起伏绵延,沙漠的边沿有河流蜿蜒而行,偶尔会有一个土黄色的旧城断墙划过眼帘,沙漠上叫不出名的野草顽强地生长着。忽然,她看到沙漠中出现了一队越野车,不远处还有几只骆驼,正慢悠悠在沙漠上行驶,于娜内心的浪漫给点燃了。
  一首歌在她的心底唱响:一眼望不到边,风似刀割我的脸,等不到西海天际蔚蓝,无言这苍茫的高原……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于娜被自己的想象感动了,眼中含着热泪,望着窗外的景致出神。
  到了西海,于娜发现这个西部小城很漂亮,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荒凉。她顾不上欣赏西海风光,因为女友早早就等在站台上了,老远就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于娜在众目睽睽下向妖精女走去。
  妖精女和他的老公来接站。于娜老远就认出了妖精女,她身边的老公从相貌上看稍稍让人失望,但精干利索。于娜看得出来,妖精女能够掌控男人,但她的老公绝对不是软柿子。于娜一向佩服女友的眼光,在西海这样的地界,妖精能安安稳稳呆下去,她的老公没点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她们的车在外面停着,妖精老公帮于娜提着行李走到一辆越野车跟前,一只手轻松地提起拉杆箱,放到后备厢里。妖精老公坐到司机位上,妖精跟于娜坐在后排。坐好了,车依然没有开动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匆匆朝这边走来,于娜不由得愣住了。这个男人不就是刚才在小站临时停车吃饭时遇到的那个“张译”吗?怎么这么巧?于娜惊喜地哎了一声,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张译”也注意到后座的于娜,表情有些夸张地瞅着她,眼神灼热,神情居然有些许的恍惚。于娜当然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她的心慌慌的,脸不由得发烧了。
  
  妖精只顾着收拾后排座位上她那些散乱放着的小玩意,没看到于娜跟副驾座上男人的互动,所以,待她收拾停当后才跟于娜介绍说:“这位是我老公的战友,一起搭车走。”
  这时,战友回过头来,恢复常态,郑重地跟于娜握握手。“你好,真是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妖精本来朝着于娜诡秘地一笑,看到于娜跟战友认识,她倒一脸的莫名,坠入云里雾里一般。
  于娜心砰砰直跳。妖精女鬼鬼地笑着,“哼哼,你们老实交待,怎么认识的?”
  “托您老人家的福,我们在火车临时停靠的小站认识的。”
  “哇,上帝啊,多么给力。刚出差前死乞白咧要我给他介绍对象,三天功夫成就了一段艳遇。”
  于娜拉了妖精女一把,“胡说啥呢,让人家司机好好开车。”
  “行,回家再审!”
  回到妖精的家,于娜洗了澡,妖精把老公轰走了,两个闺密要好好聊聊。话题从大学校园到现在的工作,最后落在于娜的婚姻问题上。于娜大学时的男友交往了六年之久,最后男友出国还是分手了。于娜从此对男人对爱情若即若离,即将成为剩女,妖精自然很着急。这次就是借让于娜来陪她散心,把老公的战友介绍给于娜。
  “刚才副驾上的男人怎么样?你们咋认识的?”
  于娜就盼着这句话呢。
  “人家可不是一般人,比我们那口子强多了。大家戏称他是汉版007。”
  “汉版007,呵呵,真搞笑。”于娜虽嘴上这么损他,但心里暗自吃惊,看来这家伙还真不简单。
  于娜早见识过了,经妖精女的介绍她更加钦佩起他来。她绘声绘色讲了汉版007勇斗歹徒的经过,但略去了她和他之间的互动。
  妖精女开心地笑了,对于娜说:“这下我放心了,英雄救美这出戏真是时候。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兜圈子。汉版007相当不简单,如果你喜欢就把他拿下。不喜欢就拉倒。不过,谁这么有魅力能把他震住?除了我们于娜大美人,谁有这个气场?”
  说完看着于娜,于娜也看着妖精,两秒钟的对视,随即两个人哈哈大笑。这一笑,妖精明白了于娜的心。
  妖精老公这时打来了电话,妖精躲到卧室去接电话,回来告诉于娜,汉版007对你有好感,他提到了一本书,说你有。说是东野圭吾的《白夜行》,他想借去读。
  噢,于娜想起来了。《白夜行》就在她包里放着,怪不得,在她掏钱时,看到男人注视她的目光出现了一朵跳动的火焰,虽然稍纵即逝,但于娜还是感受到了。人家的一瞥,她包里的东西就尽入眼底了,厉害!
  妖精女拉着于娜的手,温柔地看着于娜:“娜娜,今天我是相信一见钟情了。别错过李剑峰,他值得你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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