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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组诗)

年关
  
  夜风卷起几堆纸钱灰
  回旋着,像微型龙卷风
  蹲在树影里的人
  默默向城门口
  泼了一碗水饭
  
  好些人可以进城了
  还喜滋滋地领了红包
  有几个被挡了回来
  有两个被扒光了才允许进去
  有些都在城外彷徨,孤凄
  有个背着吉他的黑衣青年
  转身离开了城关,走进过去的夜色
  有一个挑粪的人歇在护城河边
  无奈地望着城堞上戴着乌纱帽的官员
  还有一个失业潦倒的中年人
  怔怔地瞪着泛着幽蓝之光的河水
  
  忽然,一个短信
  钻进了烧纸人兜里的手机
  城内时尚广场在放新年的礼花
  传来高分贝的迪高鼓点
  让钱灰上蹦出几只火蝴蝶
  它们围着烧纸人
  翩翩起舞
  
  
  杀虎
  
  突然,路爬上了巴巴点点的
  过敏性皮炎的秃头岭
  日落:头陀朝拜夸父的方向
  108颗时光结成的骷髅挂珠
  压低了他的头
  他从风沙里抽出拒绝衰老的戒刀
  去深林追杀夺人魂魄的老虎精
  岭中树白了好几棵
  孽畜又西窜了
  他踉踉跄跄又滑着戒刀追去
  
  
  试着祈祷
  
  三十岁望二十岁,那叫睥睨
  四十岁望三十岁,居然自卑
  望前世是荷花上堆泡狗屎
  望今生是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结合的意外冷场的晚会
  
  酒瓶甩出去总是砸中自己的死硬之壳
  孤独的火车开往孤独的域外
  天鹅蛋何必等天鹅回来,他自己也能孵出翅膀
  
  星空下,造梦工厂的烟囱上正好架一火锅
  试着祈祷吧,困厄的人
  愿大伙都吃好喝好,壮过熊大
  愿等待的善愿都实现
  不怕油光的纸老虎,不怕屎壳郎的敲诈
  从今以后不砍圣诞树
  强过光头强
  
  
  冬夜闻雨
  
  什么时候你去而复返?
  过了中秋残剩的发霉月饼和腊八粥驿站
  你头也不回地驾着雪橇
  在我广袤的宣纸上
  画出一窜很长的雨点
  
  
  时事新闻
  
  全民紧急,全民戒备,全民检测
  口罩凉药铺天盖地,全球拉起疫情警报
  火神山上火神们烈焰腾腾
  雷神山上雷神们拿起了锤和凿子
  一座城市裹得严严实实
  封条封条封条!急救急救急救!
  空降空降!多少舒克贝塔挺胸上场
  隔离隔离!禁止禁止!忍住孤立孤单孤凄
  多少华佗扁鹊甩开膀子从容就义
  通过!不通过?温度!温度!盯着温度!
  奉献奉献。控制控制。坚守坚守……
  不放过每一个用过的输液管
  不放过每一个电梯扶手
  不放过不放过每一个可疑
  归零归零归零……波峰波谷波平
  中国速度当然亏五千年的马达
  
  有人趁火打劫,把圆球政治插满病管滚上利益的
  地沟油,点火到处扔搞乱别人家,落井再下石
  颜色蒙上头,老鹰捉小鸡,冠冕啊革命
  背后竖起耳朵听贼惊惊,奸笑
  海底下多少光缆盘根错节,合道者才是
  好同志!大家心照不宣,彼此堆下笑来……
  火焰山的零碎,被妄改气候的牛魔王搬得到处都是
  汽车族们尾气,统一拖出
  一个长长的弥天漫地的灰黑色的惊叹号
  北极融化后我们就盖个超级游泳池
  石油抽完我们都用电管它小破球如何脏腑龟裂
  如何结石一块。扩张空间站是我占领天空的第一步
  占领月亮是第二步 (尽管古国嫦娥早安家落户)
  大喇叭,领着无数小喇叭,唱得阴阳怪气
  各种家很多,很少人说出心里话
  趁机收黑账,要一个古国买单
  戴不戴?戴吗?不戴吧?
  戴上有色眼镜,不戴口罩
  戴上高尔夫帽,不带头抗疫
  暴力暴乱混乱,不戴不戴不戴!
  谁戴谁买单,谁戴谁弱智
  距离距离不要距离?传播传播别传播好吗?
  不怕不怕啦,大蒜管用吗? 科学第一次
  被地沟油裹着的政球打掉门牙
  还是戴好点吧,戴点吧,戴点吧
  公园躺满病体,相爷逍遥度假
  爱戴不戴。拥抱,试着拥抱它吧
  祷告于国家广场里百万小旗前
  炫威于各个国家基地码头
  瞅瞅金光闪瞎眼的肩章
  世界超级警察,管什么新冠病毒!
  巨舰扬威于东海,勾结了多少虾兵蟹将?
  奥斯卡不摘有色眼镜,国影照样蛟龙出海
  楼塌处,救援人员们慢条斯理地
  传递一块砖。那废墟下微微颤抖的手,再等等吧!
  飓风下,冻僵了多少人
  停电停水停尸,拖延拖延拖着点
  州长二郎腿一翘 ,耐心地等,等总统的
  咨询电话。谁抱着你撤退的飞机的大轮子升上高空
  谁就摔个粉碎
  
  嚼多了新闻的爆米花,散场后非专业人士都急着
  找水或放水,开门前忘得干干净净好睡觉
  多少吃饱了撑的奇人怪事,常常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苦情的青年博士跳楼了,奔命的卡车司机脑袋
  被削去半边。在冬夜,四个儿子关老母于门外
  活活冻死。谁把新闻历史的胶片倒放一下,才知道
  没有了新闻,多无聊
  
  风声雨声读书声,家事国事天下事
  新闻在古时载于邸报、京报
  每天朝堂上都要报道,议论,最后拟旨
  东厂西厂就是侦探型冷面记者
  伦敦钟楼下,咖啡馆里绅士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忽然粗口,燕尾服张开翅膀,左轮枪的轮子转得呼呼响
  评书场里,酒肆茶馆,爷们嚼着花生交头接耳
  评头论足,也面红耳赤,吐沫横飞,抡拳相向
  东家猫丢了 ,西家招小工,张三捞痒痒,李奶奶
  还在裹小脚,女土匪上吊了……小道消息,绯闻八卦
  镶了花边的,床头的,直到倾国巨闻:八国联军想追杀
  慈禧老佛爷……鸦片战争…… 一战、二战……
  荒原上的空心人。国人剪辫子,狂人日记,还我山东半岛
  火烧曹汝霖,918,江南一叶……百万雄师过大江
  最激昂的新闻稿,出自一位伟大的新闻编辑
  之后是人民公社,十年动乱,改革开放……
  中国动车……等等诸多大事,振聋发聩
  在你腔内爆裂。紧紧连着平淡的,离经叛道的
  死寂的、光明的、扯淡的生活
  拉近了活法不同的距离
  
  见证真相需要丁丁的勇气。真相往往
  要到故事结局才浮现。多少人捂得越严
  结果曝光得连裤衩都不剩。现形于聚光灯的舞台
  新闻:非虚构的生活复印扫描机
  良心记者自从有了摄像机、纸、笔、执着
  就算你躲在黑洞里盗铃铛
  也只会惹得更多的铃铛响
  惹来更多的猎狗追
  更亮的灯泡照着光腚
  
  平安平安平安
  愿天下劳苦人民都平安
  愿良心的新闻促使世界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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