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间隧道的前头去等待

这是一方安静的杏坛,一路走来,就像走在暗香浮动的田野上,蔬果、庄稼、树木,我听得到各种物质在他们体内输送和细胞分裂的声音,他们正以自己的方式在成长的路途上奔跑。我清楚自己只是他们征程中一处短暂的驿站,不可能决定他们是冲向云霄还是招摇山野,但我可以为他们的每一寸生长呐喊助威,可以立于路边伸展手臂充当岔路口的指向标,甚至可以充当一方小小的警示牌,哪怕只提醒他们一处微不足道的沟坎。我知道他们必然有成熟的那一天,所以我常常微笑着平视着他们,超越他们几站路,到时间隧道的前头去等待
  我相信自己手指间洒落的,是善良的种子,毫不逊色于玉净瓶里的甘露,他们必将开出姹紫嫣红的花,结出饱满沉甸的果。有两个孩子打架,他们都知道犯了严重的错误而垂头站在我面前。我没有让他们写检讨,只对其中一个孩子说:“你块儿这么大,比他足足高了一头,你和他打架,这叫以强凌弱,我看不起欺负人的人!知道拳王泰森吗?你要敢跟他打一架,我才佩服你!”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说过什么话一句也记不得了,而是当年的那个男孩这样告诉我。而今站在我面前的已是一个一米八几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他说:“老师,从那往后,我再没欺负过人!”我真诚地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我从不怀疑他的善良与顿悟,因为我坚信我手执之壶为醍醐之浆,当年的一粒种子,已经穿越时间隧道而在当下绽开了花朵。
  我努力把自己修炼成一盏灯,立在路过的孩子们的道路边,哪怕光线微弱,也要努力照亮他们梦想和现实之间的那段路。我希望他们明白,会赶路的人能够欣赏沿途的鸟语花香,听到自己心脏和肌肉的强劲律动,他所感受到的只有享受;不会赶路的人老在羡慕别人的花前月下悠闲自在,一路咬牙切齿疲于奔命,那他的旅途所能感受的也真的只有折磨。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我们去追逐梦想,一口袋一口袋借口的人,大多是正在为追逐梦想的脚步被阻止而苦恼着,徘徊着,犹豫着。能够被阻止的东西,决不可能是梦想。梦想如一团火在前方燃烧着,清晰而明确,热烈而辉煌;如日月之于四海之水,因之而成潮汐,引力巨大,无法抗拒。梦想可以触碰不到,但有志者会无限接近。他们在自己的时间隧道里奔跑,也许不会留意那盏普通的路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相信桃李夭夭灼灼的盛大华美,我同样相信稗草旅葵的青春幽香,我们耐心守候的小鸭,在时间隧道的下一个驿站,也许会飞出一只美丽而自信的天鹅。一个漂亮的女孩来看我,说:“老师,有一次考试,我的作文只写了四五行,您问我,为什么写这么少?我像蚊子一样哼哼,您说,写写周记吧,Youcandobetter.老师,初中时我的周记、作文到现在还保留着,您在批语中说我‘秀外而慧中’……如果不是考上研究生,我都不好意思来见您……”看着眼前这个灿烂若桃花、自信如朝阳的美丽女孩,笑意禁不住从心底到嘴角一层一层荡漾开来,多年前我轻轻敲叩的璞玉,而今已是一颗陋壳尽去、晶莹剔透的宝石。自信和阳光一样既普通又宝贵,天公需要公平,阳光需要普照,任何角落都要照到,包括那个曾经怯弱的孩子。
  这些种子,被善良的空气熏染着,被梦想的阳光照耀着,被自信的水分滋润着,如同美酒需要时光的酝酿,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时间隧道下一个驿站的再一次相遇,他们会带来别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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