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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地随感


  是性格使然,还是命里有数,快到六十岁的我,扫地依然相随,初心不改,乐此不疲,终身不弃。
  退职几年,只要在自己的小家里,如有两天不扫地,我心里铁定不舒服。
  老父去世后,老母一心要住老家。近七来年,到老家老屋,每天陪伴老母亲,自然成为我们做儿女的常态。无论是我来陪,还是哪位来陪,只要我一到老家,首当其冲的事,差不多就是扫地,将老屋里里外外,打扫个干干净净,门前场地,沟头茅厕,只要看到垃圾,决然不会放过,一阵忙过,心中那个爽,甭提多舒坦!
  太太老家在东台,过年或遇到大的事情,我们每年必去一两次。住上不到两天,我可能就捱不住拿起扫帚,也来个彻底的打扫。
  我这个人,也许是有点洁癖,不把地上扫清爽,室内弄整洁,真是有点心神不宁。拜访亲友,看到家里干净整洁,总要静观欣赏一番;反之,站着说几句话就想走。
  我喜欢扫地的习惯,应缘于五十年前,缘于孩提记事后家务事的自然分工上。
  那时一天到晚,生产队里的农活,就让父母亲忙得好够呛。大我的姐姐、哥哥放假、放学后,除帮父母挣工分外,还要承担各种难度较大的家务活,那时一弟一妹还小,所以扫地等简单的家务活,自然是我最适宜。
  在读中学时,祖父母早已单过,几乎每星期,我都要利用放学时间看望二老。每次到奶奶家,除帮老人家抱草、拎水外,扫地那是必须的。当然,每次扫地时,都会得到奶奶最温馨的鼓励:“我家三孙子一来就闲不住,快坐下来歇歇!”每次扫完地,都会得到奶奶“最值钱”的口头奖赏:“我家三孙子啊,扫地最干净!”现在想来,心里还是甜如蜜。
  一家几代人都看重我的扫地,因为我小时候扫地就很干净。这个优点,还得感恩我的老父亲!
  父亲平时不扫地,主要是父亲实在没空扫地,也真的不需要父亲扫地。但是,有许多年,只要到了过年前的除夕下午,父亲都是要亲自扫地的!
  父亲扫地,那才叫个真正的扫地,可谓是我们茆氏家族扫地的经典版本:那时农家都很寒酸,但泥草屋子再小、再简陋,父亲扫地都会十分认真。床底桌肚、墙壁旮旯、屋里屋外,父亲都不会忽略,一律扫清见光。那时各家室内地面,不像现在都是硬质地坪,父亲如果发现地上哪怕有一丁点草丝、毛发沾在土里,他都能小心翼翼,用手一一拔掉!父亲扫地时,从不言语什么,但我只要在旁,总会细心观察。可以说,我现在扫地比较清爽,可能就是那时得到了父亲的真传!
  干干净净地经常扫地,还为我赢得了不少荣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有幸先后考取两所省属农院。我之所以一直当班干,还光荣入党,都与我常常扫地干净、组织同学屡获院系卫生大奖,有着不可或缺的联系。
  最近几年,赋闲在家,我常常自省过往,有时也能偶有悟道。我想,一种行为,一旦养成习惯,是否就会渐渐浸入骨子里,也会深深根植脑髓中,终会嬗变为与之相应的思维模式与灵魂特质呢?
  从事三十几年的县镇政务,虽然我最终没弄出个什么大的头绪,但在默默无闻中,一直有一种特别的无愧与无悔。因为每次任务来临,我总想超前谋划、一丝不苟,总想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总想殚精竭虑、上下认同,总想清清爽爽、初心不染,就像一直坚守的清爽扫地!
  然而,我还悟到一点,不同时代,会有不同风尚;不同地域,又有不同风俗;不同群体,更有不同风景,就像在不同的屋子里扫地,都会有不同的快感一样。
  在一块小小的政界,大家或多或少都掌握点小小权势,自己有幸洁癖,那就应该自己享用;不该“逆风”越位,欲求他人一样“癖洁”。每每想起其境其事其人,还真是一种既有对不起、又有对得起的双重感知。毕竟那样的年代,远不如当下的新时代;嘈杂污拉的街市,自然不能与经常清扫的家里,那样的宁静,那样的温馨。
  《朱子家训》开篇云:“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
  古之小学,小人之学,孩童之学。育人成君子,必先从培养合格之“小人”做起!即教以洒扫、应对、进退之礼;即教以爱亲、敬师、亲友之道。
  幼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一个家庭,要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栋梁子孙,必先敦伦尽份,必先童蒙养正,从洒扫、应对、进退这些做人、成人的基本生存本领教起!
  这也许正是当今家教、家道、家风、家庭出现诸多问题之根源!
  一屋扫,然而扫天下;一心净,然后净四海!
  吾将老矣,扫地之事,只乐得自家陋室茆屋之内,只限于志投道合墙脚之下。扫天下之大事,净天下之伟业,自待神州大地辈辈后来人!
  扫地扫地扫心地,
  心地不扫空扫地;
  人人若把心地扫,
  无明烦恼皆远离;
  人人若把心地扫,
  世间皆成清净地!
  扫地扫地,我自心净,
  扫地扫地,终生伴行!
  
  (庚子年九月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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